到了晚上,清胥終于得以清醒。
一抬頭望見的,便是昏暗的房間,整個房間里都冰冰涼涼的,舒服的很。她穿上鞋子,走下床榻,推開二層閣樓的門,有一個懸空臺,從懸空臺望去,便是一片黑乎乎,稱著月光亮閃閃的玄海。
玄海遠處,有一玄衣少年,在那抵抗潮汐之力,練修行之功法。
“這個場景…竟如此熟悉。”
后來清胥細想,這應該就是珵翊說的蓬萊,是她夢里的地方。
“原來真的有!”
雖然沒有烈日驕陽,但是從這里的環境還是能看出來的。
清胥做夢做了十五年,從未記清楚過任何一個夢。只有玄海這個夢,做的如此真實,真實到,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來到了這里。
“胥兒,醒了啊。”
珵翊見到閣樓前的懸空臺上的清胥,前去問候。
“珵翊…”
“嗯。怎么樣,身體好些了?”
“是。我覺得現在身體非常舒服,屋子也很舒服,清清涼涼的。就連遠處吹來的風,也清清涼涼的…”清胥張著雙臂,瞇著雙眼,感受從遠處吹來的海風。
珵翊望著遠方,問道。
“胥兒,你可看到那玄衣少年了?”
“是。我看到了,和我夢里的亦一模一樣。”
“他叫姜祭州。今日,是他救了你。”
“是他救了我嗎?”
“對。來到這里是你的機緣,我們會在這里暫時住下,我和蓬萊三圣是故交,我們可以在這里待很久。這里的一切都適合你修煉,無論是氣候,還是人。”
“好…”
清胥一覺醒來,雖然身體上已經沒什么大問題,但是頭腦還是不清醒的,或者說,沒那么清明,就像眼睛被蒙上了一層薄紗,怎么看,也看不清根本的那種感覺。
“我想再睡一會…”
“不吃晚飯了嗎?”
“不了。”
于是珵翊只好依著清胥,任她去睡了。
傍晚十分,姜祭州練習寒功結束,要回來休息了,他習慣性的走上二層閣樓,卻忘了今日有個小姑娘占領了他的床鋪,看到小姑娘后,才想起了,覺得多有冒犯,羞愧的轉過身,背過身跟已經熟睡的清胥說:“冒犯了冒犯了。”
于是只好下樓去次臥睡。
第二日起來,清胥打開窗,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下了樓。
只見一層閣樓的雕花木桌,有熱騰騰的飯菜,還有一個玄衣少年。
于是清胥很自然的下樓找個椅子坐下,動了碗筷,將面前那碗清粥飲下半碗。嘴里含糊不清的問道:“聽珵翊說是你救了我,多謝了啊。”
而對面的少年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回道:“不謝。”
于是飲下最后一口清粥,撂下筷子,轉身走了。
這個行為令清胥很是不解,自己好像沒得罪過他吧,這算是什么態度?
“救了我一命也不至于這么高傲吧?真是個奇怪的人!哼!”
清胥便不再理他,只靜靜的吃自己的早飯。
想了想又氣急敗壞的摔了筷子。“這人間的吃食一點味道都沒有!與白水何異?”
“我家小姑奶奶又發脾氣了…?”
一個磁性的男音傳來,原來是珵翊來了。
“這姜祭州什么來頭啊,對人也太冷漠了。”
“那難道,人家救了你,還要給你端茶倒水獻殷勤不是?”
“我…算了。不說他了,你看看你…你為什么總是著灰色的衣裳啊。年年如此…歲歲如此。款式得換。顏色卻不得換,這灰色長袍從空山嶺穿到了壽丘,又從壽丘穿到了蓬萊仙島,你當真不膩啊?”
“因為喜歡。”
四個字,簡簡單單,因為喜歡,所以一直穿一個顏色的衣服。甚是簡單的道理。
“灰色可有什么好喜歡的,這個顏色一點感情都沒有,烏禿禿的,一點也不好看!”
“那你可知何為灰?”
“灰就是灰咯…”
“灰,乃黑白之混色也;非黑非白,黑白相摻,即得灰。是天地糅合成的陰陽乾坤。此色亦正亦邪,毫無感情可言。可就是毫無感情才是灰色最朗目的地方。不素不雅。正合我心。”珵翊又開始講他的大道理了。
“行行行,你說好看就好看,你開心就好。”清胥打算敷衍了事,畢竟珵翊太過嘮叨,讓她這個年齡的少女,承受不來。
“呵,真是個沒有品味丫頭!”
“行了行了,別總挑你兄長的刺,在外人面前給我留個面子。”
“哇,你還要面子的啊,我看阿,九州最自戀臉皮最厚的就是你了!”
“噓,就算說也小聲點,我珵翊不要面子的人啊?行了,快換身衣服,隨我去見蓬萊仙島的主人。”
“蓬萊仙島的主人?”
“嗯。蓬萊三圣仙。”
清胥換上一身銀色的華袍,這身華袍是在壽丘,白澤為姬妃娘娘診病,拿豪府和黃金換的。還有很多件花簪瓔珞步搖,還有華袍和玉鞋。每次清胥穿到自己身上,想到它們價值一套壽丘都城的豪府和百金,心里就美滋滋。
從祭將軍府到蓬萊閣,也就半刻的距離,走了一會就到了。
閣內門是開著的,閣內裝飾很素雅,但是素雅中又不失尊貴的身份,用低調奢華形容再合適不過。
清胥走進,只見三個老朽背對著他們,很是神秘。
于是清胥走上前小心翼翼的請了個禮,是少女的溫柔好聽的聲音。
“清胥給三圣仙問安了。”
三人一聽,竟是個如此甜美的小丫頭。
子清轉頭一看,竟是個清秀可人的美少女,便睜大了眼睛,趕緊轉回了頭。
清胥低著頭,沒敢直視。但是余光還是能淡淡的看見,是個老朽。
三圣仙此時皆站了起來,一轉身,竟變成了三位俊美的公子。
清胥抬頭看了三圣仙,簡直目瞪口呆。
心里想:“不…不是老朽嗎?難道是我眼花了?不對啊…怎么會這樣?”
三圣仙中的無塵回應了她。
“起身吧。”
“謝…謝圣仙。”
“誒,不必客氣,不過你面前這位無塵,可不是圣仙,他是我們這里年齡最大的,是圣祖了。”蕭子清道。
無塵轉頭瞪了他一眼,示意閉嘴和你要完了。
“清胥姑娘,你不必拘謹,我們三個,同你兄長珵翊是至交,來到這就如同回了家,隨便住就好了。”長斯道。
“這位是無塵圣祖,我是長斯,剛才那位,是蕭子清。”
介紹完,清胥反倒拘謹起來,挨個給三位先生行了個禮。
珵翊想。“這小丫頭在外人面前倒是給足了我的顏面,可教可教。”
“胥兒,我們今日除了拜見,便是來拜師的。”
“拜師?拜誰的師?”
“帶你來蓬萊閣,自然是拜三位的師啊。”
“那三位圣仙…哪個是我師父?”
“你來挑咯。”
清胥聽完這話,心想,她沒聽錯吧?三位鼎鼎大名的蓬萊三圣,居然今日讓她一個鄙陋無知的小丫頭任意選擇來認師父,簡直是不敢相信,這以后走路,要么學大白鵝,仰著脖子走,要么學河蟹,橫著走,反正九州天下,還有誰能惹她清胥。
想著想著便在一旁傻笑起來。
珵翊見小丫頭可能是高興瘋了,于是輕輕拍了她的腦袋。
“想什么呢你,快選啊。”
清胥望著眼前的三圣仙,無塵圣祖面容俊朗,一副正派之容,如拜他為師,一定是十分嚴肅,不可偷懶。
又看長斯,長斯是儒雅公子,長得也是十分氣質,風吹過來,發帶飄飄,簡直讓人難以轉目的一代美男,要是拜他為師,那哪里還學的下去啊?
再看蕭子清,長得也算是不錯,就是不著調了些,但是方才聽他講話,覺得人倒是也很有趣,想來他們和珵翊的關系也不錯,定不會拿修為之事糊弄她,教人時認真中也會帶著點幽默。認他當師父,再合適不過!
“我選子清先生吧!”
話剛從口中出,珵翊便一臉茫然,這小丫頭眼睛是不是有點問題?無塵也好,長斯也好,她偏偏選了一個最不著調的?
珵翊咬緊牙關,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確—定?”
小丫頭直點頭。“確定確定,既然你們讓我選,我就選子清先生做我師父。”
此時的蕭子清自然喜出望外,以為自己必定是有過人的容貌和才華,才會讓清胥小丫頭看中認自己做師父。
便扶著清胥起身,拍拍胸脯。
“胥兒果然好眼力!放心吧,認我當師父,我一定會教好你,讓你成為九州第一女劍圣!”
說罷珵翊便給了一個蕭子清一個白眼。
說道:“小丫頭交給你了,給我照顧好教習好了,否則找你算賬。”
“行行行,放心吧。我肯定把小丫頭給你照顧好了,就包在我身上。”
于是到了晚上,按照蓬萊的規矩,是要舉行拜師大典,祭九州,認師徒。
清胥小丫頭現在可是對珵翊佩服的很,托著小尖下巴就一直看著珵翊,把珵翊心里看的毛了起來。
“你…你看什么呢?”
“兄長,我自出生到現在,從未你如此威風過。你竟認識如此厲害的角色,還能跟他們稱兄道弟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珵翊聽此,嘴角上揚,一臉自豪相。
“你兄長我何止認識這些!白澤先世是昆侖神人,九州之事無他不知無他不曉。蓬萊三圣仙是我從出生至現在的忘世至交。我還在西天母神圃閬風苑的十二玉樓里喝過茶,地獄十八門的冥帝稱我為叔叔…還有…”
“停停停…你都吹牛吹上天了,大羅神仙你也要認識,你自己咋不變成大牛飛上天呢?”
珵翊切了一聲,“你還不信,你兄長上天入地,除了他九州凡人不識。世上能人異士,有身份地位的,還有他九重宮的神仙,哪有不認識我珵翊的。”
“行~你就吹吧。我可收拾了,明天拜師穿哪套好呢…”
珵翊揮了揮手:“不信拉倒。”
門外的玄衣少年聽了許久,本是來給清胥送寒凝露的,是他今日特意去采集的草藥,兌著自己的寒氣之血。想著小丫頭吃了,應該就會恢復的差不多了。
但是沒想到,一天不在祭將軍府,三圣仙便要收下這個小徒弟了。
他心中憤懣不平的很,自己來了蓬萊仙島十五載,竟比不得這個小姑娘來一天受人待見。
但是他還是敲了敲門,將寒凝露送了進去。
冷冷的對著梳妝臺前的清胥說:吃了吧,吃完應該就大好了。
說罷轉身就走,清胥本來高興,想著謝他一番,結果又是一張冷臉,讓她連謝的機會都沒有。
清胥對珵翊說:“看到了吧,這人多怪,冷面示人,誰招惹他了一樣。”
珵翊卻不以為然:“傻丫頭,他若是真的是個冷血的人,他便不必救你,更不會來給你送這寒凝露。”
清胥便拾起小藥丸,像糖一樣送進嘴里。
突然覺得這寒凝露竟也有幾分好吃。冰冰涼涼的,爽口的很。
“祭州這個少年,真是很有心了,里面加了薄荷和甘草。以后可不能給人家甩臉子了!”
“我哪有。行行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