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在了西安的一家工廠實習,因為專業限制,我所學的專業在外地會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我選擇在西安。上班之后不像在學校那樣有充足的自己的時間。每天睜眼就要去工位,再出門的時候就已經夜深了。
梅家歡小說出版后就辭了電視臺的工作。因為他是自費出版,所以還要想辦法把書賣出去。他有了些許名氣,沒獲得什么獎,也不像電視里明星那樣出名。他出書掙的錢剛好夠買一輛車,足夠結婚。
梅家歡第二本小說我開始實習的時候就已經完稿了。他并不著急找出版社。他要我抽時間回閻良一趟,這段時間他要向周靈求婚,結婚。
周靈回閻良上班了,他們兩個人的婚期已經定了下來。不過梅家歡始終覺得應該給她一個女孩最應該的儀式感,應該把求婚當作踏向人生下一階段的起點。
梅家歡把求婚的地方在選擇石川河,那里初晨的時候是不常有人的,而且是閻良里唯一可算作是有風景的地方。我們打著郊游的名號出發了。
我和劉璃提前出發給他們布置。
草地上擺著一個心形的話,點著紅蠟燭。我和劉璃一人拿著一束氣球,等著他們相擁的時候放飛氣球,給他們的浪漫在天上留下濃重的一筆。
梅家歡打開了他的后備廂,后備廂里掛著彩燈,鮮花。梅家歡單膝跪地,手拿著一枚戒指。“靈兒,你愿意嫁給我嗎?”
和想象的一樣,周靈伸出了手,說了句好。梅家歡給周靈戴上戒指的時候留劉璃放飛了氣球。他們相擁的時候我松開了握著氣球的手。
他們在草地里,在鮮花簇擁里相擁吻,我和劉璃躲在樹后激動地不知所措,緊緊抱在一起。
“你愛我嗎?”周靈問道。
我們坐在草地上,只看見梅家歡不緊不慢,握住了周靈的手,回答道:“如果思念是的表現是夢的話,那么在沒有夢見你的清晨我會感到詫異。如果愛有具體表現的話,那么一定是思念你的每一個清晨,融進入我寫的每一句情詩里。”
梅家歡和周靈的婚禮日期定在了七月十九日。這是我參加過最特別的婚禮,不僅僅因為她是梅家歡,我哥哥的婚禮。
偌大的禮堂布滿白色的花,用鋼絲掛著紛飛的白鴿,石膏制成的一人高的教堂。音響播放著古典旋律。大提琴與鋼琴的協奏曲。
婚禮進行曲開始,神父開始主持。“周靈,你愿意和這位男子成婚,成為你的丈夫與他白頭偕老?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的理由,都愛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移直至生命的盡頭?”
“我愿意。”周靈回答。
神父又問新郎。“梅家歡,你是否愿意與你面前的這位女子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的理由,都愛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移直至生命的盡頭?”
“我愿意。”梅家歡回答。
神父問了眾人的意見,問了雙方父母的意見。梅家歡周靈鄭重對著彼此齊聲宣誓。我以上帝的名義,鄭重宣誓。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丈夫),從今日始,無論貧窮與富有,不論禍福,貴賤,疾病還是健康,都愛你,珍視你,直到死亡。
他們放下了彼此的手,交換婚戒。
我愛你這三個看似簡單的字,湊成的卻是最復雜的一句話。紅酒入嘴酸澀,因為有眼淚滴了進去,鉆石好冰,但戴在手上才感覺得到。
梅家歡在他的講辭中寫道:“吾妻愛鑒:長風扇暑,茂柳成蔭。吾于今日與卿締結姻緣,感慨千萬,遂提筆作信一封,以此盟約。常言人間三苦,愛而不得,愛而不幸,抑不得志。所幸吾遇有卿,愛而有得,幸亦未哀,少不得時唯有卿堅信不疑。適才備受鼓舞,可言稱其作家。情字變化難解,萬般復雜。有先愛而后論,有先論而后情。而唯卿與眾不同,深自知其心意。唯愿此情地久天長,天斷不散,地塌不倒。海無盡而勿空悲切焉。”
婚禮是一場儀式,是愛情歸宿最有利的表達。是盛夏里最清甜的果實。“咱倆結婚了你也要給我寫情書!”劉璃抱著我流著眼淚,躲在我懷里啜泣。
婚禮結束后悔家歡和周靈在閻良城區周靈家空的房子暫住。結婚前梅家歡本來已經訂好了房子,不過周靈退了。她說要等到她的住房公積金攢夠了再買。梅家歡用退的錢給周靈買了一輛車。現在他們說家里要拆遷了,暫時不用考慮再買房子了。
梅家歡告訴我說家里快拆遷了,他就不著急買房了。因為我女朋友是安康的,他怕我在安康成家。到時候在安康買房就不怕沒有錢了。
我說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和爸媽說。
梅家歡走了以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爸媽三個人。人越來越少,家里就越來越冷清。“要不然給屋里養一條狗吧,屋里連一個聲都聽不著。”我說道。
“你一會兒是不是也要走了?”爸爸掐滅了手里的煙,問的我道。“你姐和你哥現在都成了家了,你現在還想在西安上班?”
“明個還上班呢?”我說道。
“你在西安能買得起房?現在咱家馬上要拆遷了,你好好在閻良找個班上,以后結婚啥的也不用操心。”媽媽說道。
“你媽說得對地對著呢。等畢業證下來了你就從你上班的地方和一詞。爸給你在閻良找一個,一個月八九千的工資。開發區那么多的廠,怎么都能把你養活了。”爸爸還沒有放棄把我們都留在他身邊的想法。
“我的專業在閻良是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的。還有就是我對象家在安康,她想在安康定居。”我說道。
“就是今個做你旁邊那個女娃?”爸爸說著又點上了一根香煙。“好了多長時間了?”
“快三年了。”我回答道。
“那姑娘我有印象,你姐結婚的時候她是不是也去了?”媽媽問道。
“對。”我回答道。
“那你想怎么辦?”爸爸問道。
“你的事你看著辦吧。”爸爸掐滅了手里抽到一半的香煙。“我和你媽沒有啥意見給你。”
我們兄妹三個少有在外面聚餐,臨走的時候梅葉給我打來了電話。
只有我們兄妹三個,坐在四方的火鍋桌上。“周靈驗出來懷孕了,咱慶祝一下。”梅家愛歡笑道。
我想起來他光著屁股和我一起跑在村子里的街道,那天我穿著我一直想穿的姐姐的碎花裙子。現在梅家歡已經要初成人父,我還不知道我的未來在哪里。不知道如何處理,我怕我稍不注意就和她分離。
我想到我們曾對著天空撒尿,看蔚藍的天空白云朵朵。我們嬉戲在村口的小路打鬧,樹影交叉錯落,不時看到金色的稻穗在田野被微風吹動,如海般涌動。
我深情親吻著初升晨陽,他臉一紅,還給我整日艷陽。他的禮物耗盡我所有青春年華,帶著最后的火紅余暉,回給我的臉頰炙熱一吻,道了一句晚安。隨后便隱匿,或消失,好似從未出現過他,讓一我在夜色之中安度晚年。
“爸怎么和你說的?”梅葉問我道。
“爸說我看著辦,他沒有什么意見給我。”我回答道。
“他是沒辦法該怎么說你,支持你就意味著你以后就不在閻良了,不支持你倆可能就這么散了。怎么說你們也有三年的感情了,怎么可能說散就散。”梅葉說道。
“我以前也和你倆一樣,想去西安,想去外地看看。但是爸媽就是不同意。我現在也想明白了,爸媽不想我們去外地,他們說不出來個啥話,但說到底還是舍不得他們的孩子。”
“要不然就是給你在安康買一套房,家里拆遷給你留一套房,你們想住那就住那,無論在閻良還是在安康,你倆都有房子,都算有一個家。”梅家歡說道。
回到西安,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窗外的零零散散的雨聲,晚上十二點我睜著眼睛翻來覆去睡不著。我的腦子很亂,我不知道我是否做好了像哥哥姐姐一樣成家的準備。我想好好把自己審視一番卻不知該從何處開始。
我不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沒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安康,沒見過什么世面,從來沒有上臺演講,做過什么大事。我沒有勇氣去面對關于我們的未來,不敢去保證能給她優越的物質生活。我看著手機里我和劉璃的合照,想起梅家歡對我說過的話。
我坐在窗邊看著天邊零零散散的雨,在霓虹的照耀下打在地上,以往這個時候我都會很興奮。我喜歡雨。它會讓我沉浸在那些快樂,難忘的回憶里。可現在我的腦海里全是我關于未來無邊際的幻想。我戒掉了煙,不喜歡喝酒。我坐在窗邊雙眼只望向了空寂的夜,打開窗戶吹起了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