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第一場雪下了整整三天，但第一天還沒結束時，虎狼騎就已經進入了皇都，而且是在周將軍的指揮下，城門大開，大搖大擺地進入。
上官睿千算萬算，終究沒有算出來為什么曾為大夏流過血、曾在沙場點過兵、當國師當的好好的五皇子會起兵造反。
不，不能說是造反，畢竟五皇子打出的是復辟的大旗，復辟之后，大夏變更為大商，商是前朝的國號。
顧將軍武將世家，只追隨能庇佑大夏百姓者，五皇子事跡足以證明他有這個能力；周將軍縱橫沙場曾為五皇子所救；瑞安王作為前朝勢力，默默蟄伏多年。
昔日大夏滅前商之后，一方面為顯示自己的胸懷，一方面有心清剿余力不足，故而特留下大商一支皇家血脈，世代封為閑王，傳到現在，便是瑞安王，瑞安王上面還有一個姐姐，也就是五皇子的生母。
大夏連鎖的應天茶樓東家，黑樓里執牛耳者，虎狼騎統帥……當季何書手下的勢力逐漸從陰影中站起，露出獠牙，杉珞忽然對上官睿和夏帝產生了一絲同情，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曾經高高在上，機關算盡，卻在更大的拳頭面前膝蓋中箭，無力翻起一點點水花，整個朝代更迭的過程順利平靜的甚至都有一點詭異？
上官睿迎親，季何書圍城；上官睿調兵，季何書進城；上官睿勤王，季何書掏出玉璽；上官睿逃走，季何書鎮壓。
杉珞覺得，面對季前輩的上官睿，就像面對上官睿的自己。
只能說，世事無常。
她每每一邊慨嘆，一邊用手竭力掩飾自己嘴角幸災樂禍的弧度。
不過為什么季何書早不反、晚不復，偏偏選擇在現在領兵入城呢？難道不會顛覆他性情向來冷清的人設？
正所謂“沖冠一怒為紅顏”，當季何書和杉珞“聯袂出演”漫天大雪中“深情相擁”的一幕后，素來性情寡淡的五皇子為什么要選擇在杉珞大婚當日舉起“虎狼旗”……似乎就變的非常合理了。
于是，平靜詭異到快要憋死的民眾們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大商境內忽然刮起了一股“杉風”，一時間話本子唾沫星子滿天飛。
杉珞紅了！紅得發紫！街頭巷尾現在無人不在討論杉珞——究竟是個長的多么驚天動地的女子，才引的曾經的儲君日思夜想，才引的清心寡欲似神仙一樣的大夏五皇子不惜通過造反將她搶回來！
清心寡欲？
搶回來？
還有什么勞什子的“二龍戲珠”什么鬼啊！
我呸！
杉珞劈手奪過雙兒手中的話本子，無情地扔到窗戶外面。
“胡說八道！”
騙人！
要是真的我不早美死了？！
走開，你們這些該死的話本子！不要打擾清心寡欲的我（重點）好不好？！
“杉……小珞。”雙兒笑笑，“現在扔也沒用了，不只是皇都，整個大商都傳遍了。”
“粉絲濾鏡真是可怕！”杉珞癱倒在椅子上，無力吐槽，都是什么辣雞腦補？季何書永遠是水靈靈小白菜，自己永遠是紅顏禍水拱菜豬！“明明是我風流倜儻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怎么就變成……”
“風流倜儻？”
季何書跨過門檻走進殿內，明黃的龍袍隨著日光照耀，下衣繡的金龍仿佛下一刻要騰云而起。
“葛優癱”的杉珞猛地從貴妃椅上跳下來，無比諂媚地彎彎眼睛：“逢牛涕淌逢牛涕淌，遇到牛市滿眼紅線我涕泗橫流恨不得把皇都淹了！”
季何書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開口道：“都退下吧。”
雙兒微微頷首，隨著宮娥侍衛一同退出大殿，從房梁上跳下來的小六子還“好心”地把門給杉珞關上。
要死啊關什么門？！
我和前輩清清白白的關系怎么就見不得人啦！
還有那個眼神兒？怎么那么奇怪的看我？還給我比什么大拇指？
“小珞？”
“哎！前輩呀！”杉珞收回內心“咆哮”，外表是柔柔弱弱西子捧心手勢，“愛你。”
事到如今，杉珞忽然覺得也沒什么好說的了，每次遇險都是被前輩搭救，這次沒有前輩自己任務說不定也完不成，現在的杉珞只想給大佬感謝比心拋媚眼抱大腿。
雖然大佬您沒這個想法，但我是真心實意把您當親愛豆看的啊！
“有沒有什么要問的？”
要問的？
那可就多了！
前輩你什么神通能不能外傳受不受徒弟哪門子訣竅芳齡多少單身還是已婚喜歡什么類型的對象兒……咳咳，剎車剎車，跑遠了。
“前輩你不是國師身份嗎，這么做為什么不受天道規則的制約？”
杉珞“苦思冥想”，終于在“對愛豆的一千零一問”中找到了一個看起來智商還正常一點的問題。
季何書點點頭：“盤龍山那次，界外的朋友幫忙將天道封印了。”
“封印？”
“是的，封閉天道對我的檢測和感知。”
“我記的你在盤龍山那里拿劍刺上官睿，是不是想趁著封印直接干掉？”
“確實，不過后來發現，天道沒有被完全封印，而是被打散了，男主的氣運還在，氣運加身，大難不死。”
“那為什么你這次通過起兵方式可以成功呢？”
“氣運，是可以通過天道許可的方式來削弱的。”
“這樣啊，所以你現在只是將上官睿囚禁在他自己的府中而沒有直接殺掉他嗎？”
“登基為帝那天就是你任務結束之日。”
任務結束之日。
曾經自己所有的掙扎，都是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沒想到在前輩手上，這一目標的實現居然輕而易舉。
“前輩……”杉珞欲言又止。
“嗯？”季何書靜靜聽杉珞說話，那雙眼睛里墨色如水，波瀾不驚，似乎無論問題多大都終將變成云淡風輕。
“大佬你缺大腿鏈兒嗎？”杉珞星星眼。
“？”
“哥哥網戀嗎？”
“大神帶飛嗎？”
“這里咸魚杉珞，為你爆燈為你轉身為你打call日夜不分！會說嚶嚶嚶！會喊666！會花式賣萌打滾……”
“……”
……
任務前一天，杉珞低調地坐著馬車一搖一晃來到四皇子府。
院子里桂花早就謝了，只剩下青松蒼翠，紅梅在枝頭怒放，香意盈盈。
杉珞找到上官睿時，他正背對著杉珞站在梅花樹下，偶爾有小風吹過，枝上的雪花便撲簌簌往下掉，蓋住雪地上一串串貓爪印。
“阿睿。”
上官睿轉身，幾日不見竟然清瘦了幾分。
“你來了？”
“我……是，我來了。”
“嘲笑？還是敘舊？”上官睿面帶笑容。
“就是想和你坐坐，不說話也可以。”
杉珞并沒有想嘲笑上官睿的意思，只是明日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不由得離開之前想見見這老對頭最后一面。
上官睿朝杉珞擺擺手，竟是席地而坐，一派瀟灑，倒讓杉珞更高看他一眼。杉珞又往他那邊靠了靠，跟著坐下。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良久。
“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