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在一邊思索藥方,林平則似無意的輕輕一扯,衣袖落下來遮住了手腕。
貼身的衣料本就極薄并不影響切脈,竹節診了許久才收回手。
見她收手,白瑾問她,“如何?”
竹節眼里沒有了一貫的輕松,一雙美目滿是凝重,“這毒除了使人日漸虛脫外還對人的內里損害極深。”
竹節頓了頓,這毒她沒見過。
林佑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瑾看了他一眼接道:“從脈上來看可是有氣血枯竭之象。”
竹節驚訝的看著白瑾,她五歲起就跟著辛閣主學醫術,到如今也有十年了,才得了辛俞娘子一句尚可,可白瑾比她還小幾歲,也沒有像她那樣鉆研過醫術,但如今看來白瑾的醫術卻能和她不相上下。
竹節把這一切都歸功于白瑾的母親,那個傳說中的前閣主,畢竟神醫的女兒也是神醫就不稀奇了。
其實白瑾總覺得自己的醫術差那是因為她總是拿自己的醫術和神醫閣的幾位醫者比。
白瑾自然不知這些,她琢磨了一會兒問林平:“平日里可有胸口鈍痛,或頭疼十分嚴重的時候?”
林平點頭。
白瑾知道是診對了,又問,“一日最多會痛幾次?”
林平的手指微微一蜷。
他不回答,白瑾就看著他耐心的等著。
林平見她執著不自然的輕咳了一聲才垂眸道:“每日痛的時候多,不痛的時候少。”
白瑾一愣,她診脈時就發現林佑的身體十分虛弱,想到他剛才興致勃勃的與她討論吃什么,完全看不出時刻被疼痛折磨的樣子,白瑾有點說不出的不忍,她沒見過這樣的人,明明時刻煎熬著卻又在面上絲毫不顯。
上輩子方洛曾給過她一冊厚厚的藥方,想必那時候蘇涵蘊就已經開始清剿神醫閣了,可是因為怕她傷心,方洛去見她的時候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將冊沒有名字的醫書交給了她。
那本醫書上除了介紹一些極其少見的藥材,還有很多非常好的藥方,這些藥方有她母親用過的舊方,也有神醫閣研究的藥方,還有從各種秘方中抄撰來的方子,這些藥方每一張都傾注著神醫閣眾人的心血。
白瑾想著她曾經背過的那些藥方,想著她這一趟算是來對了就算不能立刻給他解毒,但能幫他緩解些疼痛也是好的。
“可否借一下書房?”
林平點頭看著白瑾說:“我帶你去。”說完她無比順手的拉著常如意的衣袖領著她就走。
林平的忍耐令人心疼,對于一個如此堅強的病患她自然更寬容些,但看著被牽起的衣袖白瑾還是無奈了幾分。
藍起也總是很順手的牽她的手,這兩人雖不是親兄弟,可白瑾卻覺得林平身上處處是藍起的影子。
被獨自留下的竹節:“......”
竹節在心里吐槽,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林二公子眼里就只有白瑾,她這個假冒的辛閣主就跟這院子里的野草沒什么區別。
書房和院子一樣簡潔到了極致,整個書房里就沒有幾本書,筆墨紙硯倒是全的。
白瑾提起筆回憶了片刻寫下好幾個藥方來。
上輩子大概從清剿神醫閣開始蘇涵蘊就已經準備要她的命了,虧的她得了這本書后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背完后就送進宮去,可后來她知道了神醫閣被剿的事,記下藥方后就按照方洛的囑咐把書給燒了。
最后一筆落下,白瑾把藥方遞給林平,這個毒她還不太了解,所以即便是用來滋養身體緩解疼痛的藥方她都仔細斟酌著盡量選擇溫和的藥材。
“你體內的毒我暫時還解不了,不過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林平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就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七年前他八歲,她五歲。
她是他清醒后看見的第一個人,圓潤潤粉嫩嫩的小姑娘認真而又費力的擰著手帕給他擦臉,滾燙的水燙的她軟乎乎的小手都變紅了,他一直沒有忘記過那種軟糯溫暖的感覺。
自從父母和哥哥被人害死,除了藍起,白瑾是他記憶里僅有的一絲溫暖。
白瑾沒有聽到林平說話便以為他不信,當初母親曾答應了林平幫他除去余毒,可后來母親去世了,如今她既然再見到了林平她一定會想辦法替母親兌現承諾。
“你叫人照著這個藥方先吃十天,十天后若是癥狀減輕你就繼續吃,若是沒什么用你就換下一個方子,若有不舒服一定要立即停藥。”
林平接過藥方乖乖的點點頭,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瞧著這樣的林平白瑾覺得自己就要母愛泛濫了…
林平拿了藥方走到外頭喊:“飛鳥。”
屋頂上落下個清逸的人影,看年紀似乎要比林平大些。
林平把藥方遞給他,“去幫我抓藥,要十天的量。”
飛鳥瞧了白瑾一眼點頭接過藥方便又輕飄飄的飄走了。
林平見白瑾盯著飛鳥離開垂下了眼眸,曾經他也以為他會成為一個頂天立地武功高強的將軍,可后來他連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都成了奢望,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皇城之上的那個人。
白瑾轉頭忽然瞧見林平的眼角微紅,“又不舒服了?”
林平看了白瑾一眼,眼神冷的讓人心驚,不過瞬間那些冷都散了,白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我帶你去廚房,你幫我煎藥我做羊肉鍋子給你吃。”
白瑾看著自己被拉的直直的衣袖所有的想法都散了,如林家這般十三四的少年還養的像個孩子的還真是少見。
忽然她又想到林平如今在林家的局勢,想想蘇涵蘊母女是怎么養的自己,推己及人,白瑾不由得覺得林平會養成這樣或許正是如今的宛昌郡守林沐所希望的,畢竟林平若是如此純真的性子自然也不會去和他搶郡守之位了。
要是林平知道了白瑾的想法估計會冷冷的笑個幾天幾夜了,宛昌郡如果不是掌握在林家嫡系手里早就亂了,林沐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傀儡。
林平拉著白瑾來到廚房,廚房外頭一個和林平差不多年紀的少年正擼著袖子劈柴,柴堆旁邊放著一把花紋古樸的劍。
那人看見白瑾后臉色就黑了幾分,然后低下頭繼續和手里的柴火比拼去了。
不同于書房的空蕩,林平院子里的廚房里放滿了各種食材,量不多,但卻全乎。
“公子來啦!”正在燒火的路淆看見林平后高興的舉起手里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