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敲詐！”

　　“這怎么能算敲詐呢。當你給我錢的時候，我就會將雞蛋給你，并對你說：謝謝惠顧。”

　　少女氣得不說話了。

　　宋方忍俊不禁。

　　不不。要忍住。不然某只可是要炸毛的。

　　少女身份不明，她在宋方身邊留太久，對宋方不會有什么好處，對少女自己也是如此。

　　不成熟的小孩子，還是趕緊回家比較好。

　　至于少女說的，她父母要把她給賣了。

　　死了這么多次，宋方學到的教訓之一，便是不要輕易聽信一面之詞。

　　而且平心靜氣地講，就算少女再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貌似也賣不上五百萬。她爹媽要真缺錢，賣她脖子上那狗牌子難道不是更加方便快捷。

　　“好吧……”

　　少女泄氣了。“我知道了。聽你的好了。

　　“我給你錢。”

　　“你給我錢？”

　　宋方挑眉：“你不是沒有錢么？”

　　“那你還問我要錢！”

　　少女炸毛一句，比起一直以來元氣滿滿的樣子，要有氣無力得多。看來要回家這事兒的確很讓她郁悶。

　　“那今晚你先在床上休息。我睡衛生間。”宋方說，“預報說這是一場陣雨，下的急不過時間應該不會太久。等明天天晴了咱們就走。”

　　少女白了宋方一眼：“誰說我要等到明天了。”

　　不等到明天？

　　那她去哪兒弄到資金？

　　或許她身上還有其他聯系她父母的方式？讓他們連夜趕過來，也挺麻煩的吧。

　　還是說她現在就想回去？

　　“提前聲明，雨停之前，你我都不能出去哦。會沒命的。”宋方說。

　　少女白了宋方一眼。

　　一副懶得跟他解釋的樣子，興致缺缺的少女朝宋方伸手：“把你的終端給我。”

　　所謂的終端就是接入主網的設備。

　　千年前的因特網，如今成長成了連接上千顆星球，覆蓋整個星際的龐然大物。

　　人們離不開主網。甚至會有一些人，從生到死，從未離開過網絡的世界。各種版本的楚門的世界在主網中上演，聯播上百年，始終熱度不減。

　　即使是宋方和他的鄰居們，只要有機會，也會節衣縮食，給自己添置一臺老舊的二手終端。不然很多事情上真的不方便。

　　宋方聳聳肩。“不好意思，沒有終端。”

　　“哈？！”

　　少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天吶……你什么人啊，山頂洞人嗎？竟然連終端都沒有。”

　　“以前是有的，不過被我賣了。”宋方說。

　　換了三毫升的食用油。

　　少女扶額。

　　“好了，睡覺吧。”宋方笑笑，遞給少女一串鑰匙：“這一把是衛生間的，可以從外面把衛生間的門鎖上。”

　　少女咬住嘴唇：“那……那個炒雞蛋呢？”

　　“對，那碗炒雞蛋可值五萬塊呢。要是吃了，你可得還我錢。”

　　然后你就得回家去了。

　　當然，這也只是他隨口一說而已。因為見這少女總是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較真，宋方一時興起，就激她一下，說不定就老老實實回家了。

　　要說有多當真，還真沒有。

　　畢竟就算雞已經滅絕了，一盤已經炒熟了的雞蛋也賣不出五萬去。

　　話說回來，要是真能弄到五萬，他也不會拒絕呢。

　　宋方在心里笑笑，半真半假地想到。

　　總之等明天雨停了，他領著少女去附近的警局，應該很快就能完事。

　　別看負責他們這塊兒的警局平日里能多消極怠工就多消極怠工，面對能扛著幾百萬項鏈到處晃蕩的少女，她的家境肯定能激發他們的工作熱情。

　　保險起見，宋方將房門和窗戶都上了鎖。街區治安不行，所以很早前宋方就在門窗上加了鎖，在室內也需要用鑰匙打開的那種。這樣一來少女就不會腦袋一熱跑出去，把自己跟他都坑了。

　　至于上主網上搞更大的事，他連終端都沒有，少女又能怎樣呢。

　　另外擔心少女真硬氣起來，大半夜的餓出個好歹來，宋方又假裝開冰箱門，從系統中拿出一盒牛奶兩個蘋果，扔給了少女。

　　看到蘋果和盒裝牛奶，本來生氣加泄氣的少女又找到了新的活力之源，興致沖沖地研究起來了。

　　見她這個樣子，宋方算是徹底放心了。

　　啊……好累。

　　疲勞感一波接一波地涌來。宋方兩眼皮子有些打架，沒有再耽擱，進了衛生間，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很不舒服。畢竟衛生間是給人上廁所用的，除此之外也就多了一片只夠站個人，轉身都不夠的空地用來淋雨。

　　宋方心念一動，進入了避難所。

　　經過這半晚上的相處，宋方發現，他接入避難所的方式大致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意念進入。只要他想，就可以在自己的腦海中“看”到避難所中的陳設、自己兌換到的東西，以及自己的賬戶余額等等。他可以對避難所進行操作，比如進行各種兌換。想要將兌換物拿出來，也只需要心念一動就能做到。

　　另外一種類似于肉身進入。

　　同樣是在腦子里想了一下，此刻的宋方便進入了避難所，依然保持著跟在外面同樣的姿勢，蹲在了避難所的墻角。

　　自己是不是在外面還留著一具軀殼呢？

　　宋方詢問了系統，得到的回答是外面的他已經消失了，因為他已經利用分子傳輸技術，被完整地傳輸到了系統所在的多維空間內。

　　不過他等他要回去的時候，還會回到原來的地方。系統內的時間和外面的也是一比一流逝的。想要躲在這里長生不老，怕是不成了。

　　……分子傳輸技術啊。

　　宋方不知道，此時的自己究竟在做何表情。

　　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里聽到這熟悉的名詞。

　　看來這所謂的99999999——他9夠了沒有？——世紀的出品，也并沒有黑科技到哪里去。

　　至少，還是踩在先人的腦袋上才能完成的。

　　只是之前的宋方，萬萬不會想到，這里頭竟然還有他自己的一顆腦袋。

　　“系統，明天雨停了，記得叫醒我。”

　　【好的宋先生。】

　　不再去想太多，宋方脫掉外套，把自己扔到避難所柔軟的床鋪上，很快陷入了夢鄉中。

　　沒過多久，叮鈴鈴，耳邊的腦中如此的煩人。

　　宋方勉強睜開眼睛。

　　【早上好宋先生。今天是公元3035年8月5日，早6點13分。】

　　【根據您的吩咐，提供晨早叫醒服務。】

　　“……雨停了？”

　　還真是一場陣雨。來的兇猛，去的也快。

　　宋方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從床上爬起來，離開了避難所。

　　推了推衛生間的門，聽到了晃動的鑰匙扣撞擊門把手的聲音。看來昨晚少女鎖門了。

　　好吧，看來那丫頭還沒傻到底。

　　然后宋方擰動把手，走出了衛生間。

　　笑話。他一個人獨居，萬一哪天不注意，把自己鎖廁所里了怎么辦。

　　想要再出來，估摸得等到臭味飄到鄰居家里。

　　宋方捏住鑰匙轉了一圈，卸掉了鎖勁，然后拔了下來。為了不讓房東找他麻煩，鎖其實還留著，外表看上去跟完好的一樣，只是鎖舌被弄成鎖不住的了。

　　然后宋方一抬頭，就撞見了少女的靈魂睡姿。

　　閉著眼睛拉了條毯子過來，把該蓋的地方蓋上，宋方這才松了口氣，環顧四周。

　　蘋果只剩核，牛奶只剩盒。

　　炒雞蛋卻還好好地呆在碗里，已經涼掉了。

　　朝窗外張望一眼，確認雨已經停了。

　　街面上還有不少積水，酸度也很高，不能下去。好在這是聯排的房子，住戶和住戶之間挨在一起，外面有一道走廊將一排住戶的家門連接起來。

　　等出了聯排房，地勢就比較高了。總之能找到一條路離開街區，到警局去。

　　宋方回頭瞅瞅在他床上畫地圖的浪劍同志。

　　得嘞，還是等他把警察帶上門好了。

　　不然萬一她出門之后就跟脫韁的野馬一樣，自己還得負責逮人。

　　宋方套上了室外鞋，在鞋上套了一層塑料薄膜鞋套。這種具有一定抗酸性的塑料售價還算便宜，至少比換一雙新鞋要便宜。然后他拿起墻角衣架上的陳舊外套，走出房間，鎖上了門。

　　即使經過地球化，化肥廠星依然有很多地方不像地球。比如說在它一共有兩顆天然衛星，但光亮加起來都沒有地球的一個月亮皎潔。比如說它所謂的海也就地球上一個湖的大小。比如說它的自轉永遠不可能與地球步調一致。

　　此時雖然是地球年的八月，在化肥廠星卻連春末夏初都還沒到。宋方套著風衣，依然能感到絲絲涼意。

　　也可能因為下雨。雨后初晴，微冷的空氣中點綴著久違的泥土芳香，令人心曠神怡。

　　而天色就如同那句名句，空白如電視機屏幕。

　　一如既往。

　　宋方慢悠悠地穿過了聯排房子的外走廊，熟稔地挑選能走的道路，走了大概有四十分鐘，終于望見了警局的門檐。

　　唔，等等，里頭怎么黑黢黢的。

　　門上還套著鎖。

　　走近了，透過玻璃朝里頭看看，宋方的嘴角抽了抽。

　　好吧，他可以說“果然”么？

　　警局里果然沒人。

　　理論上講，警局里應該有人二十四小時執勤，哪怕在下雨的時候。更別提雨已經停了。

　　這里雖然是城外區，又窮又亂，可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街區。而且這里的住戶絕大多數是原料坑的員工，也算是繁華城市的造血工。能不能稍微有點職業操守。

　　現在警局里沒有人，哪怕是殺人放火了，打報警電話也只能聽見嘟嘟嘟。

　　不過，對于繁華都市中的人們來說，只要原料工人的基數夠大就行，死個個把人，又有什么關系呢。

　　只有晚點再來了。

　　宋方轉身，慢吞吞地往回走。

　　一邊走一邊想自己去哪兒。

　　既然已經出來了，何不去找找門路，將手頭的天然食物出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