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趙思源，葉柯依然充滿了好奇。還有到底另一個人是誰，和趙思源一同前來，還坐在洛心悅的身邊，這個疑問讓葉柯無法停下思考。
坐回到書桌旁，打開電腦查詢起趙思源的名字。他居然是一個有詞條的名人，是整型外科領域偶像型的著名醫生。
詞條里有一些照片，葉柯一張張的翻看著，在看了幾十張后突然想起來剛才有一張是有個熟人的。往回翻，再翻，找到了！那是趙思源和他的導師楊艷的合照，而楊艷正是洛心悅幾年前病逝的母親。
在這一刻葉柯好像讀懂了和自己對視時趙思源的眼神。他是在看一個對手，一個假想敵，一個搶走他師妹的情敵。
看了看睡得很平靜的洛心悅，葉柯笑著自言自語道：“你這么好看，當然不會只有我喜歡。”
再往下翻，除了詞條還有趙思源的微博，葉柯點了進去。趙思源很喜歡發微博，他用照片記錄著在星岸醫學中心里遇到的各種疑難雜癥，尤其是幫助女性和兒童恢復受傷破損容貌的手術照。當然，照片拍的不是手術前的病人，是他自己在手術前和手術后的自信狀態。但是，在九月一日之后，趙思源突然就再也沒有發任何微博了。
這兩個月他干什么去了？
這樣的一個人，成熟、陽光、高大、明星臉、醫術高超，如果不比數學與物理，葉柯是決不敢去當他對手的。但是一場事故卻讓洛心悅到了自己身邊，葉柯，還真是個幸運兒。
過了沒多久洛心悅醒來了，葉柯趕緊扶她坐了起來。可能是想起剛才的失態，她嘟著嘴不說話。這個小表情看得葉柯直笑：“好了，哭又不丟臉。餓了沒？”
點點頭。
“我看你買了個魚頭，我加了點粉絲和蔬菜做了個湯，你去看看熟了沒？”
洛心悅高興地跳了起來跑進廚房，一陣搗鼓后端著湯走了出來。她盛到兩個小碗里，招來葉柯坐到身邊一起品嘗起來。
“好像我做的還是能吃的。”
洛心悅一邊喝湯一邊用左手豎了豎大拇指。
葉柯這時候卻停了下來，看著洛心悅喝湯的樣子，小心地問道：“剛才來的，有一個是整形外科醫生吧？”
洛心悅睜大眼睛看著葉柯，用嘴型問著：“趙思源？”
“是的，他長得那么有型，我一下子都搜索到了。你……是受傷后由他幫你整過容么？”
這話問得洛心悅噗嗤了一聲。
“好好好，我錯了。”葉柯生怕說錯什么，趕緊解釋，“我不是說我會介意整容，我只是關心你。而且，我知道你長什么樣，知道你有多好看，你根本不需要整容的。”
洛心悅低下頭去偷笑著，過了幾秒后伸手摸了摸腦后的接口。
“趙思源過來是和這個接口有關？”
洛心悅點點頭，拿紙筆寫道：“因為不用再上實驗臺了，所以他看了看我的情況，回去要設計一個方案把這個接口去掉。”
“真好……其實我一直擔心這個接口會進水、生銹、發霉什么的。”
這句話又一次逗笑了洛心悅，她寫道：“這是鈦合金的，本來就防銹。”
“好吧，下次我得再自學一些化學知識，不亂說了。”
正在兩人要繼續喝湯的時候，葉柯的電話響起了。
“喂，方老師嗎？”
“葉柯，我和你們楊主任、傅老師一起回來了，我們先去吃飯，一個小時后我在楊主任辦公室等你。”
“好的方老師，我下午的課……”
“你的傅老師已經幫你請好假了，知道楊主任辦公室在哪里吧？”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小時，我一定不遲到。”
方老師竟然來了，說明他昨天就在杭州。葉柯沉思了一下，決定還是要和方老師好好說說自己的想法。
于是吃完午飯后，葉柯像準備去星岸一樣比較正式地換了一身衣服，提前去了楊老師的辦公室。
在辦公室門口等了沒多久，就看到楊老師和方一明一起走了過來。
“方主任您看，我的學生還提前到了。”
方一明和葉柯交換了一下會意的眼神，拍拍楊主任的肩膀說：“其實他在中學時期是我的學生。”
“是嘛，這么有緣分呀。”
進入楊主任的辦公室，方一明帶著葉柯在沙發上坐下，然后對楊主任說：“我和葉柯有些星岸內部的事情要說，不好意思楊主任，借您的地方讓我們單獨聊聊吧。”
“好好好，”楊主任將兩杯茶放下，“我就在隔壁辦公室，你們好了叫我就行。”
“好的，謝謝。”
在楊主任關門離開后，方一明微笑著說：“其實你用不著請我吃飯，你能賺到錢，我也為你感到高興。”
葉柯為自己這個找方一明說話的好笑理由撓了撓頭：“我知道您不差這一頓飯，我只是心里有些話想找您聊聊。”
“是和你昨天去星岸總部有關的？”
“恩……”葉柯點了點頭，“霍老師，應該說是霍部長帶我去看了星岸之環里的第二套漩渦系統。”
“和你猜測的樣子非常接近吧。”
“是的，非常接近。但是我……好想并沒有為這個感到高興。”
方一明覺得有點意外，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那是為什么呢？”
“方老師你看，我作為一個學物理的學生，聽到星岸集團的名字肯定是非常激動和向往的。但是我工作了一段時間，認識了不少人，看到了不少研究內容，也體會了很多里面人與人之間的復雜關系……”
“不習慣了？”
“是的，不習慣了。”
方老師重重地呼吸了一下，然后說道：“在你中學的時候，我見過你父母。”
“厄？”
“我作為一名副課的老師，只是在家長會上和他們匆匆見過幾面，但是他們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是一種智慧和平靜共存的氣質。”
“智慧與平靜……”葉柯立刻想到的就是父母總是同進同出的樣子，“是指他們注重家庭生活嘛？”
“注重家庭生活是一種表象，確實也是他們內心平靜之后所表現出來的東西。我能夠一眼看出，他們從事著自己喜歡的工作，卻又不貪婪不激進。也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不上進，但是絕大多數人最終還是會回歸到這種狀態去，這是最令人羨慕的一種心境。”
“您是覺得我像他們？”
方一明笑著反問：“難道不是么？葉柯，你是對星岸集團不太合法的研究，以及復雜的人際關系有些害怕了吧？”
“方老師，還是你懂我。而且昨天J先生和霍部長還提議我……取代您。”
方一明笑道：“這么好的提議，你應該答應的，這是個好機會。”
“這怎么可能。方老師，我在回來的路上靜下心想了一下，發現他們的話里存在很多有問題的內容，怎么說呢……那種……心機，我接受不了。我甚至都想著應該慢慢退出星岸了……”
只見方一明抖著手指思考了一陣，很嚴肅地對葉柯說：“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葉柯，你有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悄悄改變了？”
“我……改變什么了？”
“從你猜到漩渦技術使用了克隆人但是心如止水的時候，你就已經改變了。對于科學，尤其是物理學來說，越深入研究就越覺得人類如此渺小。然后你就會逐漸做到不帶感情地談論用于實驗的人和動物的生死。”
是真的嗎？
葉柯的面部慢慢僵硬了起來，回想起林宇部長第一套漩渦系統的1500個大腦，想到第二套系統的100個克隆體，想到被高家浸泡的那些。他只有在親眼看到的時候才會覺得惡心和反感，但是在猜想那些系統結構的時候，真的已經完全不帶感情，真的已經忘記了什么是道德和倫理……
葉柯痛苦地低下了頭，善良這個詞，已經和自己無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