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從我一步開外之處拿到的背囊?”綰桃問。“我想想,我再想想……”柳韻之回想了一下,伸出左臂道,“正是,我用這只手臂拿起的背囊,就在你一步開外的地方。”
“醒來時它不在我的頭下。”
“對,并不在你頭下。”柳韻之確定道。
“有人夜里動了我的背囊?”
柳韻之卻說:“可能并非是人所為。”
綰桃不解,柳韻之陷入了沉思。
綰桃并不知道,天亮前的整個夜晚,柳韻之都反側難眠,如果有人靠近,他一定是會發覺的,更何況還有白歌。只是在東方泛出魚肚白,天即將亮起之際,柳韻之才迷迷糊糊地稍稍合了一會兒眼。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頭頂那只正在盤旋而上的大鷹。是的,是那只大鷹,柳韻之一下子就回想起,甚至可以確定,在自己睜開眼前,那只大鷹應該停落在他身旁,因為他似乎聽到它在草地上撥弄時所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鷹!”柳韻之脫口而出。
“你是說那只鷹?是它動過了我的背囊?”綰桃追問道。
柳韻之的記憶似乎更加清晰起來,他就越發肯定了,當他們準備離開時,他從地上拿起的背囊分明是凌亂的。“我可以肯定那天晚上沒有人接近過我們,只有那只鷹。”
綰桃于是失落極了。雖然得到了這一條線索,可是與沒有無異,因為若果真是被鷹抓去,桃源鑒便是無從找尋了,誰又能知道鷹會將它遺棄于何處呢?
柳韻之卻雙目放出光芒,說:“這下子便好辦了呀,我們只需在鷹經常停駐之處和它的巢穴附近查找,就一定會尋獲。”
“你就如此肯定么?”綰桃問。
“當然。那只鷹應該是出于好奇才抓開背囊帶走桃源鑒的,按照鷹的習性,它會在駐留歇腳處或巢穴中仔細檢查它的戰利品,而桃源鑒對于它而言一無是處,當它發現這一點時,一定會將桃源鑒就地遺棄的。”柳韻之道。
正說間,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鷹的鳴叫。兩人循聲望去,看到有兩只蒼鷹正從遠處一片樹林中飛起。
“事不宜遲,我們不妨去看看!”綰桃說完一把拉住柳韻之的手就向前走。
于是在白歌的引領下,兩人朝樹林的方向急速走去。樹林雖在目之所極處,但令人沒有料到的是,距離卻很遙遠,兩人走了接近半個時辰才到達樹林的邊緣。白歌首先鉆入了樹林,但很快地,它又折了出來站立在樹林外徘徊不前。
“到了樹林中須倍加小心。”綰桃叮囑柳韻之道。
柳韻之“嗯”了一聲,兩人便踏入了樹林。
在進入樹林的一瞬間,兩人就明白白歌立即折返的原因了。樹林里樹木繁密遮天蔽日,遍地是藤蔓荊棘路徑難尋。四周非常地靜,而在這極靜的空間偶爾傳出一兩聲鷹尖利的鳴叫,顯得異常凄涼陰森。柳韻之突然從明亮的陽光下進入到這種陰暗環境之中,不免有一些不適應,剛才由于急走而濕透的衣衫貼在背上,原本燥熱難耐,卻在進入樹林后變得陣陣發涼,手便不由自主地緊緊抓住了綰桃的衣袖。
“這里應是黛桃源的范圍了。”綰桃回轉頭見到柳韻之滿臉緊張,便向他寬慰地一笑,輕輕說:“你緊隨著我,不要遠離就好。”
柳韻之喉嚨咕嚕了一下,本要回應一聲“嗯”,卻由于過度緊張喉嚨干澀而沒有發出聲來。
白歌在前面開路,帶領著他們往里走。未料到的是,越到了樹林里面,竟越明亮起來,也漸漸有了一些路徑,路徑的兩旁荊蔓減少了許多,也有了星星點點的花朵。兩人這才放松下來,一路尋找的同時也開始掂花摘果,在遇見一棵參天大樹的時候,他們同時回想起困在尨口當日曾坐過一晚的那棵大樹。兩人將眼前的這棵樹細細端詳了一番,卻辨認不出究竟是何樹種。柳韻之突發奇想,手足并用地竟攀爬了上去,在大樹較高的部位,果然可以極目遠眺。
“那兒,看,鷹在那兒!”柳韻之指著正前方有鷹飛起和落入的地方。“沒錯,我們順著這個方向,應該可以到達鷹的棲息之處了。”柳韻之說完便滑下樹來與綰桃繼續沿著小徑前行。
走了約兩百步,突然感覺天空開闊起來,兩人這才發現是到了一處空地的緣故。說來奇怪,在這樹林之中,一直是參天蔽日的茂盛林木,而這里卻不知為何竟生生空出一個大場地沒有了樹木,在場地中央,一個圓形土臺上十來只老鷹正在撲騰著爭搶地上的食物。柳韻之見此情景,不免得意,說果然不出我所料呀,這里就是這些鷹的臨時棲息之所了,你看它們在這里進食呢。正說間,頭頂上一個東西掉下來,撲地在地上摔出一聲悶響。兩人嚇了一跳,抬頭看時發現頭頂的枯樹枝上正站著一只鷹,再細看地上掉下的物件,不由令人魂飛魄散。原來那竟是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綰桃立即拉住柳韻之的手臂欲向一邊跑開,柳韻之卻感覺身子如被鐵釬釘住一般不會了動彈,雙腿也不由地簌簌發抖。
“怕什么!有我呢!”綰桃硬生生將柳韻之扯至十步開外,并抽出隨身攜帶的那把竹制短劍,凝目豎眉地命令他道:“站到我身后!”
柳韻之就順從地隱身于她背后,驚恐地問:“未曾料想這些鷹竟是吃人的……”
綰桃說:“此事甚是蹊蹺。在桃花源,沒有吃人的獸物,我也是首次見此情景。我們最好盡快離開此地。”
柳韻之在她背后連連點頭。
綰桃見白歌欲向那群鷹走去,連忙輕聲喚道:“白歌,白歌,不要!我們走!”
兩人正準備慢慢移步到樹叢中去,怎料剛剛站立在枯枝上的那只鷹突然叫了一聲,地面爭搶食物的鷹群便都停止了動作,齊刷刷地轉過頭看著他們。待那群鷹散開來時,分明看出它們剛才爭搶的居然是一具殘缺的尸體。
眼看著氣氛漸漸變得緊張,綰桃手持竹劍掩著柳韻之慢慢后退。那群鷹凝視著他們,也開始不斷向前逼進,突然一只鷹騰空躍起,于是所有的鷹便都撲翅飛騰了。
“快!向樹林中跑!”綰桃拉住柳韻之的手腕轉身就跑,白歌如一條白練般首先鉆進了樹林。
柳韻之的眼前便沒有了樹木花草的視覺,只是滿滿閃爍搖晃的綠影,就感覺到一會兒手背被棘刺劃破了,一會兒臉龐被草齒割痛了;他顧不上抹掉粘附在眼眉上的野花絨瓣,也來不及撫掩受創的傷處,只感覺被綰桃握住的手腕似乎就要讓她捏斷一般。柳韻之的耳邊傳來兩人急促的喘息和連續不斷的草蔓刷刷聲響,而鷹扇動翅膀的聲音也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