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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何而來

三十九、溫柔殖民(1)

蟲何而來 處刑 2227 2019-01-09 15:56:20

  殖民伊始,英國人就設想海外殖民地要為促進國內利益而存在。——《美國人民》加里·納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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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一千二百年至公元前一千年。

  西半球強大的邁錫尼王國,和東半球強大的商朝先后出現了不可逆的衰退跡象。在此期間,兩地均爆發了耗時極長,規模極大的戰爭——特洛伊戰爭和牧野之戰,進一步為國家與政權傾覆埋下嚴重隱患。

  金屬生命體留意到,盡管這兩個相距萬里之外的國家人文不融,文化不同,貿易不通,卻存在著許多耐人尋味的相似之處。

  負責觀察的立方體曾在會議上粗略列舉其中一二:

  首先,兩國都是水域文明。萬錫尼緊依愛琴海,商則比鄰黃河長江,兩國無不沃土千里,物產豐盛,是其文明強大的重要標志。立方體由此意識到,對于它們來說奇“毒”無比的水,正是蟲子文明能否強盛發展的決定性因素。

  其次,兩國建國時間相近,國祚亦近同。這讓立方體懷疑,蟲子的政體在時間上是否有一個不可逾越的上限?如果有,這個上限又是基于蟲子的哪些特性而被框定?

  最后,就是國家衰退的導火索。其中包括仇恨、貪婪、野心等等,但最讓立方體始料不及的是,女人竟也是兩國衰退的重要導火索。為此,它強調要重新認識“性”在蟲子心中的地位,因為那看來并不僅僅是繁殖方式那么簡單,它似乎還在意識層面中包含著權利性、財物性及不可侵犯性。

  自此,金屬生命體的基因采集條件中多了一項——美麗。不管那是什么生物,只要符合碳基生命審美觀的,統統采集無遺。而作為東西方王國衰退的導火索,兩個堪稱傾國傾城的女人自然也被采集了基因。

  一是日后被《封神榜》描述為禍國殃民的狐貍精蘇妲己,另一個是被《荷馬史詩》描述為神王與凡人所生的女兒海倫。

  關于這兩個女人,四棱臺還留意到了另外一些現象。金屬生命體在妲己和海倫的基因中沒有找到半點信息能證明她們是妖精或神裔,她們只是長得特別符合蟲子審美觀的普通蟲子,然而絕大多數的蟲子都對她們妖精和神裔身份深信不疑,相信的理由僅僅是因為大多數蟲子都相信,所以個體也跟著相信。至于事實是怎樣,蟲子們并不關心。

  這極大地加深了四棱臺對蟲子們認識:

  他們是一種以唯心主義作為理解世界手段的生物,盡管他們此時此刻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他們不像金屬生命體,能本能地感應到宏觀世界和微觀世界,本能地理解物質、時間與空間的關系,他們只能用眼看和耳聽來建立個人與世界的關系。舉個通俗點的例子,就是金屬生命體的文明開端是建立在邏輯和物理上,而蟲子們的文明開端是建立在抽象和藝術上。

  能抽象地理解事物,是蟲子們的一大本事,金屬生命體花了好幾百年才初步理解這種能力。基于這種本事,蟲子們更熱衷于想象,并以想象來解釋世界,而當現實與想象相悖的時候,他們就會重新構建想象以符合現實。

  所以在當前文明階段,他們很喜歡把超自然現象介入世界觀,即便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妖精,也從來沒有見過神,卻對妲己和海倫的身份深信不疑。畢竟以他們當前的理解能力,如果缺乏了妖精和神的框架,他們解釋不了為什么會有兩個美得離天下之大譜的女人,也解釋不了當權者為什么會為這兩個女人犯渾。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當中其實沒有幾個人見過妲己和海倫,所以她們到底美成什么樣,大多數蟲子都是依靠想象的。

  這種將事物抽象化的本事直接影響了他們的信息交流。他們發布的信息是抽象的,理解信息也是抽象的,因此同一件事在不同蟲子的嘴里說出來可以是截然不同的,在不同的蟲子理解起來也是千差萬別的,由此形成了一種與金屬生命體完全不同的信息傳播特性——信息內容動態化。

  所謂“信息內容動態化”是相對于金屬生命體的“信息內容靜態化”而言的。金屬生命體之間的交流(在學會語言之前)是毫無歧意的,信息從源頭到末端不管被復制多少次都是不變的,故稱之為信息內容靜態化。而蟲子則不然,一個信息在源頭是這個樣子,到了末端卻是另一個樣子,因而稱之為信息內容動態化。

  除了信息內容動態化,蟲子們的信息傳播還存在著單極化和單向化的現象。基于蟲子當下落后的信息傳播速度、信息處理速度和過于龐大的信息體量,他們不可能像金屬生命體那樣,做到每個個體都有廣播信息的權利,也不可能每個個體發布的信息都能被關注到。金屬生命體每個個體都可以是信息的源頭,亦可以是信息的末端,但蟲子只有特定的小數人是信息的源頭,其余蕓蕓眾生皆是末端。

  這導致他們的信息廣播權只集中少數人手里,并且只能是單向傳播,從而造成信息一旦傳播開來,處于信息末端的蕓蕓眾生只能盲從,當盲從的蟲子越來越多,盲從就會成為一種趨勢,蟲子們是否接受信息大多只跟趨勢有關,而與事實無關。另一方面,蟲子們又因為信息傳播速度太慢,有時源頭已更新廣播信息,末端卻還沒收到信息——即便收到,信息的內容亦極可能在傳播的中途被有意無意地篡改——因而造成信息不對稱的現象。

  這在天生就能運用量子技術來傳播信息的金屬生命體看來是不可想象的,它們甚至找不到一個足夠落后的詞來形容蟲子們的信息處理技術。直到大約公元前五百年左右,金屬生命體發現一個名喚菲迪皮茨的雅典士兵為了傳達戰爭勝利的信息而活活把自己跑死,它們才終于意識到,信息在蟲子的抽象理解能力中,竟然存在如此巨大的價值空間,甚至可以為之犧牲生命。

  依此推論,只要占據信息的源頭,就能奪得信息的控制權,那么不管廣播的信息是真是假,它理論上都可以讓蟲子們心甘情愿地做任何事情。

  四棱臺將這個想法告知了其他金屬生命體,并得到了全體成員的贊同,一個膽大包天的想法就此在金屬生命體的心里生根發芽。

  “王者之星”將會被一種特殊的方式溫柔地殖民,被蒙在鼓里蟲子們只會傻乎乎地滿足殖民者的需求,而對自己被殖民的事實毫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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