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姐姐!”姬瑤綺穿著冰嬉服,人剛掠過屏風(fēng),身子尚未完全探入,嚷嚷著讓月卿快出來一同玩耍。
“再有兩日就成親了,還是這么莽撞?!?p> 陡然撞見姬子泓也在,姬瑤綺吐了吐舌頭,沖著他身后的月卿眨眨眼。
姬子泓簡單叮囑兩句轉(zhuǎn)身處理正事。
“總算是走了?!奔К幘_拍拍胸脯,先前敷衍的姿態(tài)一目了然。
“皇兄有時候也甚是無趣?!?p> 月卿剛想幫忙辯駁兩句,姬瑤綺注意力已經(jīng)不在這上了。眼尖的瞧見桌案上的凍梨,揶揄道:“還好我這哥哥不有趣但也不木訥,還知道送凍梨給姐姐吃呢。”
月卿不解,難道吃一個水果還有什么說法不成?
“姐姐這凍梨可還好吃?”
“酸酸甜甜,汁水四溢,清涼爽口?!?p> 瞧見月卿這一本正經(jīng)的回味評價,姬瑤綺索性也不賣關(guān)子了。“正所謂道,年尾年初,家中常坐,吃只凍梨,歲歲不離?!?p> 話音一落,月卿眼底閃過輕微的詫異,緊接著赧然之意傾泄而出。似是在找補(bǔ)什么,小聲諾諾道:“興許是最近宮人專供上這些,所以...所以......”
被姬瑤綺一臉“我看你怎么編”的盯著,最后月卿繡帕一甩,佯裝微怒道“哎呀,懶得與你說了,隨你怎么想去吧?!?p> “姐姐這怎么還越說越惱我了呢?!?p> “虧我還想著姐姐前些日子托我問得事情呢?!?p> 上次和月朗見過后,月卿明白了些她的心意,但那些逝去的記憶仍然像是一堵墻,豎在心里。前些天,趁著和姬瑤綺下棋的空檔,連帶著問了些過去的事,雖然早有猜測,過去的暻鈺與月卿,除了彼此二人之外,其他人對二人的關(guān)系親密程度知之甚淺。對失憶一事,姬瑤綺也稱不甚清楚。
“不過,我倒是逼問了駙馬,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臨到這個關(guān)口,姬瑤綺還想賣關(guān)子。月卿也不臉紅了,抓起桌上的東西,裝作要打人的樣子。
“好啊你,還跟我這賣關(guān)子呢?!?p> “看我今天不撓你腳底板?!?p> 姬瑤綺趕緊討?zhàn)?,“姐姐饒命,我說還不行嘛?!?p> “事實就是,駙馬也說不清楚?!?p> “那失憶之由也不清楚?”月卿趕緊追問道。姬瑤綺照例搖了搖頭。
當(dāng)時收到溫鶴傳書月卿危在旦夕,姬瑤綺就在身邊,事關(guān)未婚妻的好朋友,大舅哥的心上人,嵐湖雖未隱瞞書信內(nèi)容但也未多說。還是姬瑤綺嚷著要一同前去,才被剛告知月卿已經(jīng)失憶,暫時不是見面敘舊的好時機(jī)。
“不如我與姐姐一同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反正等大婚后,我就住宮外了,行動起來就更方便了。”
月卿沒做應(yīng)答,只是打趣道,新婚燕爾,又怎有太多精力去顧及其他。鬧得換了對方大紅臉,羞怒地跑回了公主殿。
月末,黃道吉日,宜嫁娶。青衫士兵拿著掃地的器具與水桶灑掃,帶有羅沙頭巾的騎馬宮女前方導(dǎo)路,后隨兩隊抬檐隊伍,五尺多高的轎檐上覆著彩繡,珠簾垂墜。
聽見小太監(jiān)報駙馬嵐湖已經(jīng)入宮轉(zhuǎn)呈表文,梳妝好的姬瑤綺緊張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姐姐,你看我這眉毛是否還要再描描”還不等人回話,又急急得一手扶著鳳冠,一手抓著口脂“你說是是換桃香的好還是梅香的好?”
月卿一番安撫,看著頭戴鳳冠的紅色身影四平八穩(wěn)的出了殿門,這才驚覺自己手心里也都是汗。
宮女縱隊排開,前面幾個執(zhí)著扇子,后面的手提宮燈。端著金銀首飾,錦繡華麗服,抬著貴重陪嫁的宮女、侍衛(wèi)緊跟其后,儀仗威嚴(yán),聲勢浩大。
轎子出了宮門,騎馬跟在轎子旁邊的姬子泓也失去了蹤影,月卿有些失落,心上似乎有人嘆了口氣,讓她忽感疲憊,轉(zhuǎn)身想回去休息。
“月姑娘,主子命奴護(hù)送您出宮參加宴席。”
雖然沒明說,但今日天底下最大的宴席,除了公主大婚還有哪個?胸腔里的忽然又涌進(jìn)了些熱流。
月卿簡單回了一禮,答“好”。
到了駙馬府上,時間剛好,送嫁隊伍才停至門口。姬子泓和皇后一道在新人左右,備受關(guān)注,只好提前安排了溫鶴幫忙將月卿引入公主府。
雖然不情愿溫鶴還是將月卿引到了自家姐姐的跟前,后者心領(lǐng)神會的笑著來牽月卿的手,眼睛望著月卿沖著溫鶴回復(fù),“且放心吧,人我會好好替你看著的。”
九盞宴會還未開始,各家夫人小姐還聚在一起閑聊。陡然見了溫鶴臭著臉領(lǐng)人過來,好奇的紛紛往這頭瞅。
平日往來密切些的夫人湊近,七嘴八舌的打探月卿的身份,被溫柔綿軟幾句打發(fā)了。正好到了觀禮環(huán)節(jié),外面的鞭炮聲也停了下來,只剩下儀仗使誦念婚儀的聲音。新人根據(jù)慣例鞠躬行禮,緊接著新娘被送入洞房。
宴會正式開始,周圍恢復(fù)了交談聲,丫鬟小斯在席間穿梭傳菜倒酒,場面很快熱絡(luò)起來。
“我還是第一次見我家那小子帶著姑娘呢。”
桌案上已經(jīng)擺了三四道膳食,見月卿沒有動,溫柔夾了一箸花炊鵪子。
“不用拘束,快嘗嘗?!?p> 整個席間,月卿被投喂數(shù)次,連帶著旁邊站著斟酒的宮女都覺得吳夫人這桌胃口甚好,頻頻倒酒。
“姐姐還是別再喝了,已經(jīng)是第五盞酒了?!?p> 這會一對新人已經(jīng)端酒謝過賓客,宴會接近尾聲。月卿被頻頻投喂,不好拒絕,只能主動開口和溫柔聊聊天,哪成想,這溫柔姐姐雖然人如其名,但是這醉了酒后,性子熱烈了許多,一股腦的給她說著溫鶴小時候的糗事,眼見著再說下去,就要給她和溫鶴撮合保媒了,月卿趕忙讓丫鬟去找溫鶴來。
“我家小子來了?!甭勔娭苌淼木茪猓瑴佞Q的臉比先前還臭。
月卿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聲道:“我勸了的,沒勸住。”
說完又覷了一眼對方。感覺更火上澆油了,臉色黑得比墨汁不差分毫。
溫鶴抱著溫柔上了馬車安頓好,瞧見月卿還立在外面,不耐煩的吼了句:“還不趕緊上來?!?p> 月卿這才手腳并用的爬上馬車。
一路上溫鶴閉目養(yǎng)神,擺明一副不想看見她的樣子,月卿撇撇嘴,扭頭望向另一邊,整個馬車?yán)镏挥袦厝嶙砭坪蟮暮粑暋?p> 到了溫柔夫家吳府,馬車剛停下已經(jīng)有人在外候著。月卿跟著下了馬車,見被溫鶴叫做姐夫的人小心翼翼將溫柔的抱在懷里,又低頭吩咐身邊的侍從趕緊命廚房煮些醒酒湯。
“天氣寒涼,稍后我還得回宮中復(fù)命,就不留你了?!?p> 看身材樣貌,像是武藝非凡的將軍,這時候卻為了不吵醒懷中的夫人低聲說話。月卿想著剛才在吳府門口看到的景象,大抵相濡以沫就是這樣的吧。
聽見一聲嗤笑,月卿才驚覺,剛才不小心說出來了。
沒了溫柔在,馬車?yán)锞褪O聝扇?,月卿終于將壓了一天的火氣冒了出來。
“我不知道哪里惹得溫公子不快,不僅先前對家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現(xiàn)在更是對我橫眉豎眼?!痹虑涿蛄嗣虼?。
“先前溫公子不吝救助,卿感激于心,若是惹了公子不快,大可直言?!?p> 溫鶴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垂在身側(cè)的手捏緊,神色晦暗不明,緊接著唇邊帶上了譏誚,啟聲道:“月姑娘,不是已經(jīng)快要登上太子妃的寶座,又何必在意我一個小小的太子走卒呢。”
月卿不明白他的意圖,眉頭皺起,緊接著又聽他道:“溫某倒是有一問,想請姑娘解答一二。”
他慢慢抬眼,漆黑的眸中倒映出無盡的黑氣。
“若是情比金堅,一方失憶又愛上了別人,你說是該殺了失憶的愛人,還是該殺了令她毀誓之人呢?”
他看著她不吭聲,神色有些懼怕,嘴角上揚帶著意味不明的神采,一字一句的在她耳畔輕聲道“還是說,都?xì)⒘耍俊?p> 一股冷氣陡然從月卿的腳底升起,心臟處蔓延著說不上來的感覺,被扼住一抽一抽的,接著心里一空,某種東西在飛快地往外流,抓都抓不住。
她呆呆的看著他,睫毛微微一顫,淚珠就滑落了下來。
半晌,她似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澳悖闶钦f......”
“噓!”一根冰冷的手指抵在柔軟的唇上,如情人般的喃呢在耳畔響起,“我等著你找回那些記憶。”
“怎么了?今天玩得不開心?”上了街角的馬車,姬子泓將她的手?jǐn)n在手心。
月卿回過神,望見他目光柔情似水,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寵溺,壓下心里的懷疑,扯起嘴角,回道:“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