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院是什么樣的地方?是給宮中貴主們看脈問診的地方!但凡沾染上這個宮字,陰謀詭譎,權御算計,哪會比這前朝少上半分??
以她心性純良順和,一進太醫院,少不了又是給那些歹害心思當了利用的踏腳之石,殺人之刀,又是何苦?
思及此,無相便嚴肅的斂了眉目,一派不容商議的口吻和神色:“不行,去太醫院絕對不行,你要查是鐵了心要查,左右我也勸不動你,但唯獨去太醫院這件事,絕對不行。”
應邇早就打探清楚了,要進太醫院那是要經過二季會考,高中了以后才能進的,且不管二季會考難度堪比科舉,如今時節不對,不僅季考根本沒開始,就算真的去考了,有沈決明那老兒把關,自己又怎么可能考得過?要是沒有三無相幫忙,自己是根本不可能進太醫院的,當下便追問道:“為何不可?”
“那后宮算謀,哪一樁哪一件里能少得了太醫?更何況你還想去查案,身份又極其尷尬,你這不是找死嗎?”
“你不幫我,我找二殿下去。”
無相冷哼了一聲:“他要是會幫你,我跟他姓。”
“再不濟還有義兄呢!”
他卻又冷哼了一聲:“崔子元要是敢幫你,他前腳給你捐太醫,我后腳就讓無欲滅了崔氏滿門,你去一個試試!”
應邇終于敗下陣來,撅著嘴嗔怒道:“小叔叔!”
無相哪里會吃她這一套,只是別過了頭,眼不見為凈,滿臉身為長輩的堅決:“少來這套,唯獨去太醫院這件事,免談。”
應邇卻扯出一絲格外狡詐的笑意來:“小叔叔莫不是忘了我當時怎么進的公子府?”
為了進公子府,她都敢當街辱罵十公子是十條惡犬,以搏六無情的眼球,如今為了進太醫院,故伎重施再兵行險著一次,又有何不可?
無相被她氣得心口腦門突突的疼:“你敢!”
應邇笑得更歡了:“有何不敢?”
殊不知她現在滿臉無賴模樣,滿臉都寫著“誰讓你不幫我的?”的幾個大字,無相被她氣得幾欲吐血。
“你敢去太醫院我就自盡,我們叔侄同命,同去同歸!”
她嘻嘻一笑,半點不懼,轉身就走,臨走還給三無相比了個手勢:“您請。”
無相下半身還癱瘓著呢,無欲又剛好不在,她便安安心心自己躥回了院子里,有小廝上來請安:“小的青鋒,是六公子指了負責侍奉林大夫,若有事,還請林大夫吩咐。”
應邇聞言一雙靈動的黑眸俏皮一轉,立馬道:“還真有事,你去找六公子無情,就說三公子出了事,讓他去看看,當然,不許說是我特意讓你去的。”
清風垂首便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便立馬一個飛身消失在廊檐的屋頂上,如鷹如燕,那等飄逸如風的步法,生生讓她看呆了去。
她雖然不懂武功,卻也看得出來,這公子府藏龍臥虎,就算青鋒一個衣著普通的小廝,武功也定非常人可比!
青鋒徑直攀檐翻瓦,走了最短的路,飛身趕到六無情院中,便向院中負手看雪閑來下棋的白衣才子行禮道:“公子。”
“何事?”
“那位讓小的來通報,把您請去三公子院中。”
六無情終于抬起頭來:“三哥那又怎么了。”
“無事,他有意將您騙過去,還囑小的不許說是他要您過去的。”
“毛都沒長齊的小狐貍在算計什么呢,”六無情眼中興味盎然,嘴下卻半點不留情面,“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什么表情?”
“在笑。”
“具體點。”
青鋒頓了半晌,仔細想了又想,總算是憋出個詞來:“奸計得逞。”
六無情抬首細細想去,那丫頭平日里總男裝示人,難得竟有這般神情,想來也是有趣,這便將手里的棋子一丟:“那就走吧,去三哥那看看,她到底唱什么戲呢。”
青鋒垂首應了,倏忽間便又消失在亭臺間。
六無情自己折扇輕搖,一路向三無相那去了,進了屋子,便見他窩在床上,手里拿著匕首,一臉生無可戀的神情,而無欲依然一臉天真無邪的神情兀自抱劍倚著床架。
“三哥!你這是做什么!”無情本來是打算來看好戲的,沒想到一來就又見他玩起了刀子,回想起之前他劃花自己臉的決絕,哪里還顧得上其他,立馬伸手就要去奪刀。
無相見了他,滿臉憤憤,把刀捏緊了,就是不讓他奪,雙目一橫:“自盡!”
無情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你這又是鬧什么,你如今和林安同命,你傷了自己,不也是傷了她嗎?她畢竟還是你家人啊。”
什么仇什么怨還得拉上她啊。
無相聞言,這才把匕首往地上一丟,又是一臉的憤憤:“她要去太醫院!那等龍潭虎穴腌臜詭譎之地,她又是個性子柔軟的,去了還不是找死?”
“這……好端端的她去太醫院做什么?我們公子府又不是養不起她。”
“誰說不是?與其讓她去太醫院冒險還不如我帶她一塊自盡死的快些!”一想起那丫頭,無相只覺得腦袋疼得直抽抽,“但她卻說,要是我不幫她,她就故技重施,再以身犯險,設計入太醫院,鬼知道她又要用什么危險的法子。”
無情長眉一挑,怪不得青鋒說那丫頭滿臉奸計得逞之情,原來是設計讓他來幫忙勸阻無相,他早查清了此林安即為彼臨安,她即是曾經的小醫仙,如今既然尚在人間,想去太醫院,定是為了三年前太子一案,想去查些線索,既然如此……
放這小丫頭去把這陰詭朝堂攪個天翻地覆,又何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