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漢子搖頭道:“夢星辰是江湖上的神話。但我不想多說他的事情,我想整個江湖都不愿意提到他。我只能對你說,他曾經平少林,闖武當,而后戰(zhàn)遍七大名山,幾乎掃平了整個白道武林,所憑借的只是其一人之力而已。”
蘇名瑜還要追問,卻見那漢子擺了擺手全速向前趕去,再也不發(fā)一言。小蘇緊追而上,卻發(fā)現對方的速度快得離譜,驚訝之余只得全力向前。
飛速奔馳數里卻見玄衣漢子驀然停住身形,弄的小蘇在高速中差點超越過他,生生在他身后止住腳步。“怎么了?”蘇名瑜皺眉問道,話語說出他卻也知道說得多余了,眼前的情景沒有人能不停下腳步的。
前方是一條山澗,山澗的索橋上放有一塊石板,青石板上并排放著十三只手,大小膚色不同,顯然來自不同人的身上。石板上一行血紅大字“前進者死,后退者留下右手”。
“老兄,這個又是什么玩意兒?”蘇名瑜虛心請教身邊的前輩。
玄衣漢子表情有些古怪,自語道:“沒想到這些人終于出現在‘天下血’。好!這次正好作個了結。”他對小蘇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人。江湖人稱西荒九妖,這個既然收集手臂必是手妖南宮望。沒有關系,我來對付他,你且站到一邊。”
說著玄衣漢子向前幾步走到板橋上,朗聲道:“南宮望出來受死!”
“什么人那么不知死活啊?”山嶺間長長的陰笑傳來,聲音晦澀,卻是只聽聲音不見人影。
玄衣漢子冷冷道:“你還記得十年前在山西的梁村嗎?”
“老子做事作的多了,那么多年哪記得那么多?什么梁村稻村的。”
“我的確是問的多余了。”話還沒說完,卻見在山澗中的水流沖天而起。玄衣漢子嘴角泛起殘酷的笑意,如同一只蒼鷹飛撲而下,閃亮的水花之中騰起的藍影被那漢子的雙手生生擊回水中,一個接觸后那漢子又回到索橋之上。
緊接著山澗的流水如開了鍋一樣,不斷的有水劍飛射而出,仿佛裝上了機簧一般!此時在搏殺弓箭隊時同樣的情景又出現了,玄衣漢子雙手間出現了淡淡的白霧,所有的水珠水劍接觸到白霧都迅速凝結成冰,調轉方向如疾風暴雨般投射回水里。
蘇名瑜的目光落在玄衣漢子的后背,若從后偷襲能有幾分把握?一枚飛蝗石從袖中滑落到手心,他忽然有些緊張。
水中藍影擊打上來的水劍越多,受到的反擊就越猛烈,終于水中出現了紅色,漸漸的紅色的面積越來越大,一具藍色的尸體從水中浮了上來。玄衣漢子飛掠而下撲向尸體,就在要接觸到尸體的一瞬間,那尸體動了!
藍汪汪的手指帶著腥臭抓向玄衣人,玄衣漢子的銀刀神奇的出現在手中,藍色的爪子就仿佛送上前被砍的一般!
“噗!”血光咋現,雙手和人頭被一刀削落。玄衣漢子如大鳥般一個盤旋掠回橋上,將南宮望的人頭和雙手放在青石板上,對在山澗邊一直沉默的蘇名瑜道:“小子,你走吧!我有事情要處理,你我并肩作戰(zhàn)的路到此為止了。”
蘇名瑜皺眉道:“差不多過了一天了,你不抓緊時間去豐都臺,卻要留在這里?”
“是的,我有點私事要處理,這是私人恩怨。無關的人不要牽扯進去。”那漢子道。
蘇名瑜問道:“你要等西荒九妖解決山西梁村的事情?”
那漢子嘆了口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你甚至都不認識我。”
蘇名瑜看看天色,夕陽一片血紅,他懶懶地笑道:“的確是不熟,但是我想留下來過夜。一路到此,兩人做伴我已經習慣了,實在是沒有勇氣在黑夜中一個人前進。呵呵,就憑手妖那樣的實力,我倒并不擔心你,反而覺得留下來才是明智之舉。”
玄衣漢子凝視著蘇名瑜,對方年輕飛揚的臉龐盡是豪氣,于是灑然一笑道:“你他媽的定是第一天出來闖江湖,連西荒九妖的名號也沒有聽過。還一副生怕自己死不掉的樣子要留下來。那好,就讓你小子留下來吧,只望你不要忘記自己參加‘天下血’的目的才好。”
蘇名瑜不禁苦笑了一下,對方既然是雪心竹,他自然不能就此離開,但卻不能說出來。他嘿嘿一笑,大大咧咧道:“說吧,你究竟為了什么要和那些妖怪們死拼?”
玄衣漢子微笑道:“先休息一下,西荒九妖雖有同伴在附近,卻也不見得能馬上找到這里。我們需要充分的休息才能面對那些禽獸。至于我為什么要殺他們,我會慢慢的告訴你。”
兩人坐在山澗邊上,拿出自帶的干糧開始休整,不知不覺時間慢慢過去。
看著小蘇熱切的目光,玄衣漢子終于開啟了話題。他平靜地說道:“西荒九妖是川中的大魔頭,他們兄弟九人橫行蜀中,其實說到實力絕大多數并不足懼,真正能算一流高手的只有血魔和冰魄兩人而已,但因他們行事心狠手辣,出手必定滅門,故無人敢惹。試想盡管大家都說是闖蕩江湖,但真有幾個是沒有家眷,沒有牽掛的?因此這九個人在藏中和川西橫行無忌!”說著他漸漸的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是十年前,日子過的真快,轉眼已經十年了。當時我們的組織已如日中天,護法辛長老回家省親,他的家在山西梁屯,那里也是我們組合的一個家屬聚居區(qū)。卻沒想到在那里遇到了在山西游蕩的色妖北宮麗。北宮麗看上了我們家屬區(qū)的一個少女,那孩子被他施暴而死。辛長老組織人手在山西境內大肆搜捕,卻也因此激怒了北宮麗,一個月間他在山西各縣各城作案數十起。但也因此泄漏了行蹤,終于在山西平窯被辛長老堵上,那場激戰(zhàn)辛長老毀了色妖一只眼睛。辛長老知道事無善了,連夜派人向各分堂要人支援。但是當各地人手感到梁屯,卻為時已晚,梁屯三百七十三條人命全被屠戮,女人沒有一個逃出**的手掌。
我們不知道西荒九妖怎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聚集如此多的人手展開報復,但我們知道以后我們和西荒九妖將是不死不休。而西荒九妖也知道事態(tài)嚴重,近十年來在江湖中銷聲匿跡。我們在天下血下戰(zhàn)書他們也不理會,于是龍頭下令,任何人在任何地點遇到西荒九妖的線索都當放下身旁任何事情,對九妖追殺到底,十年來了九妖中的亂魅和風鬼已被擊斃,如今除了方才的手妖還剩下六人。我相信九妖間一定有不同尋常的聯系方式,一人有難必定附近的人會聞風而至,他們既然來參加‘天下血’就肯定不止一個人。所以我要留下,為死去的父老盡一分力。”
蘇名瑜聽著對方的話語,卻想起了大哥李笑天的滅門之仇。這就是江湖嗎?天涯會如此非常強大,依然也有他們的恩仇。若來的敵人足夠強大,在這種時候,我留在他的身邊,定有機會下手。只是……我是否應該下手?風離若在這里會怎么做?想到此蘇名瑜不禁有些猶豫,這個漢子原本該是他的敵人,可他卻沒有仇恨的感覺,笑天君的仇恨原本和他并無關系。我要殺他,就因為他是天涯會,而自己是年華樓的人么?他伸了個懶腰道:“老兄,也不知那些妖怪們何時能來,我想休息一下,二更天換你。”
玄衣漢子點頭不語,只是仰望天空在回憶中不能自拔。辛長老是帶自己入會的接引人,也是自己尊敬的長者,他死的好慘,手腳都沒有了……想著他被冷汗包圍。身旁的少年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他看著蘇名瑜,來赴會之前,老大提醒他要小心的兩個青年。雖然那些資料他并沒有細看,但他還是能數次感覺到對方的殺機。這小子心存殺機卻沒有動手,是因為沒有把握么?即便他不是年華樓的人,那也定是仇敵無疑。
他的手輕輕按上了懷中的寶刀,腦海中浮現出楚潛淵那凜冽滄桑的身影。臨行前楚潛淵站在“風雪江山”那棵大樹下道:“心竹,你我與李笑天的仇恨已是不死不休,人要對得起自己,切莫以為自己的生命就可化解兩者的仇恨。你我是江湖人,若是江湖中人都要為刀下的人命負責,那天下早已沒有人了。我天涯會早晚會君臨天下,你我更要珍惜自己,此次出行切莫有失,千萬千萬……”
江湖就是如此,你不殺他他就殺你,看著小蘇睡夢中純真如嬰兒的臉龐,雪心竹眼中的殺意越來越濃。
人頭高高飛起,飛灑的血雨落在泥土上,風離如大鳥般滑過山崖,這是他一路走來斬落的第九顆頭顱。無論對方認不認識你,都會向你出手,若要前進就要拿出真本事。風離人在風中,攥緊寶刀低頭望向下方的山路,自語道:“大家都該有血令上的目標才對。為何個個都如殺紅了眼一般?”
“血令只是這個游戲的入場券,并非人人都是為了恩仇而來。”一個沙啞的嗓音從頭頂上傳來。
風離抬頭望去,就見左上方的枯樹樹杈上,那人面目蒼白,眉目細長,腰懸一柄鑲著寶石的短劍,正是白天在大會入口的藍衣人。
“有不少人都是借著血令,進來于天下高手一爭短長。若能從這里活著出去,必將成為天下矚目的高手。”那青年啞著嗓子道。
“那你呢?”風離孤傲的嘴唇微微揚起,對方雖然不曾主動出擊,但是原本收斂的殺意卻顯然越來越濃。
那青年眼中射出狂亂之色,笑道:“雖然我接到命令不能向你動手。但……我就是忍不住!”話音未落,他就已經出手!腰間短劍化作一道金虹,直刺風離的眉心。
風離手中寶刀光芒大盛,刀鋒取向對方脖項。那人身在半空忽然一折,短劍化成美妙的弧線,刺向風離的耳門。風離不退,手腕翻轉寶刀削向對手的手腕。短劍劍尖一點刀鋒,叮!那人身形借力彈起,人如陀螺般在風中轉動,旋風般飛腿踢向風離的后心。風離向前掠起將飛腿讓過,一個轉身,刀鋒和身子一起轉動,那人的雙腿仿佛送向刀鋒一般。那人大叫一聲,雙腳一收,左腳尖點右腳背,人凌空而起。
風離目光收縮,低聲道:“武當梯云縱?”
那人身在半空,劍光在月光下綻放出詭異的光輝,整個人化作一片劍光射向風離。風離雙手握刀,向著半空就是一刀揮出。這一瞬間,天上星辰的光芒仿佛都匯聚在他的刀鋒上。血花飛起,那人大叫一聲,一個跟頭向山路旁的巨石落下。
就在此時,巨石后突然射出一道劍光,直刺那人的胸膛。那人悶哼一聲,全力一閃,反手就是一劍刺向暗處的殺手。“當!”二人交換一劍,血水再次從藍衣人身上滲出,他啞聲道:“端木飛羽,你這賤人!”全力向山林中退去。
那端木飛羽一擊不中,也不追趕,抬手收劍入鞘,輕輕攏了攏暗紅色的長發(fā),轉而望向風離,冷冷道:“趙高飛以暗殺見長,他正面和你對攻真是找死。顯然是這幾年在江湖上太順利了。”
風離目光從她的紅發(fā),轉而落在那柄鏤有紅色骷髏的長劍上,低聲道:“端木飛羽。你的劍是好劍,不該用來偷襲。”
端木飛羽紅唇輕輕一撇,傲然道:“殺人的劍,就是好劍。”
風離手中寶刀一揚,殺氣霎時布滿整個山崖,淡淡道:“你殺得了我么?”
端木飛羽目光一寒,長劍驟然一亮,但風離只是那樣傲然地立于山路上,卻讓她有根本無法出手的困惑,居然毫無破綻……或者說全身都是破綻。
風離嘴角掛起傲岸的笑意,手執(zhí)長刀一步一步緩緩向上走去。端木飛羽原本是立于高處,此刻卻根本感覺不到有地勢之利,她深吸口氣,抬頭望向清冷的月光,整個人一下子靜了下來。這種靜讓正在前進的風離心頭一空,對方明明就在眼前,卻仿佛已與月色融于一處,風離斷然止步,刀勢凝固不動。
端木飛羽深深地向他望去,眼中寫滿了悲涼,緩緩吟道:“雪洗虜塵靜,風約楚云留。何人為寫悲壯?吹角古城樓……”一時間,整個山道一片肅殺,她捏劍訣遙指風離,殺氣無邊無際的蔓延開來。
居然是詩劍?風離長長一嘆,夢魂狂刀帶著掃蕩一切的刀風呼嘯而起,那是可以一刀斬斷天涯的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