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這珠身珠玉瑩然,玲瓏剔透,正與‘忽看不似水,一泊稀琉璃。’中‘琉璃’二字相配。但又如淚,這珠芯就如落淚的人,時(shí)而落紅淚,時(shí)而落鉛水,時(shí)而落下梨花雨。”
“不妨,就叫淚琉璃吧!”
靜悟棕色卷長的睫毛輕快地?fù)渖戎瑴芈曢_口道“但憑施主抉擇。”
“噌——”悠長的鐘聲響起。
“小施主,此珠有子母雙珠,子珠若丟了,可憑母珠去尋。”母珠么,母珠絕不會丟的。
因?yàn)椋鞘撬囊坏螠I,它絕對不會離開她。
“阿彌陀佛,寺中有事,貧僧先行告退。”
“阿彌陀佛。”不知是不是她的錯(cuò)覺,她看著靜悟離去的背影,竟覺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傾顏收下錦匣,起身出了禪房。
“小姐。”雨蝶聽到身后的動(dòng)靜,緩緩轉(zhuǎn)身迎上去。
“嗯,走吧。”
兩道白衣黑發(fā)的身影走進(jìn)氤氳成一片的青綠之中。
……
“噌——”佛堂的鐘再次敲響。
靜悟微仰起頭,看向鐘樓,淺色的眸在陽光下琉璃著淡淡的佛光。
鐘樓上的小僧站在墻沿,向他頷首,他亦還以一禮“阿彌陀佛。”說罷,抬步向佛堂趕去。
“師父。”
“靜悟,可知老衲叫你前來所謂何事?”老僧坐在團(tuán)鋪之上,并未睜開眼
靜悟跪下“徒弟不知。”
慧律未達(dá)。
“師父,貧僧想……”他挺直的腰彎了些許“貧僧想,脫去袈裟。”他平直的嘴角些許揚(yáng)起。
他一手豎在眼前,僧袍順著手臂的線條滑下,漏出白皙的手臂,以及一直散發(fā)著佛光的佛珠。
不過與剛剛在禪房不同,這次的光異常猛烈,甚至有些灼人。
“靜悟,出家人不可動(dòng)妄念,你可知?”慧律睜開眼,漏出淺灰色的眼瞳。
見師父起身,靜悟連忙起身扶著慧律,僧袍再次遮下發(fā)著佛光的佛珠。
雜念未除。
慧律無奈地?fù)u搖頭,靜悟乃是他最得意的徒弟,日后坐定,唯有他能繼承他的衣缽,可他如今卻……
墮入紅塵。
“師父,貧僧很早就冥冥感知到,貧僧此生,在等一人。”
等到她,為他蓄起長發(fā),從此無論男耕女織,還是游山玩水也好,什么都好。
只要與她,生死相依。
慧律沒有說話,對于感知天機(jī),仿佛是上蒼對靜悟的厚愛,讓他雖一介凡軀,卻能窺探天機(jī)。
“貧僧第一次見她,便知貧僧此生要等的人,來了。”靜悟扶著慧律的手輕輕一松“請師父為貧僧脫下袈裟吧。”
“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fù)如來不負(fù)卿。貧僧,不想負(fù)她。”靜悟跪下,將一塊袈裟的衣角遞到慧律的手里。
慧律順著他的手摸到他腕上的佛珠,燙人至極“靜悟,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此為何以?”
靜悟失落地放下了手,虔誠地跪倒在慧律的腳旁“此佛語乃佛教禪宗六祖惠能大師的四句偈中的一句,意在說明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教人不要妄想執(zhí)著,才能明心見性,自證菩提。”
慧律低頭,淺灰色的瞳孔卻沒有聚焦,他看不見,精確地?fù)嵘狭遂o悟的腦袋“孩子,你當(dāng)真理解這句話所謂何意了么?”
“師父,弟子不懂……”他無力地軟下了梗直的長頸。
“靜悟,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五陰盛。不必害怕,你也是人,這些,你也會有。”慧律的手掛下一串顏色暗沉的佛珠,預(yù)示著佛珠主人當(dāng)真做到了無欲無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