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計時14天。
愁云把天罩,風雨在遠道,有蟲鳴樹梢,知了,知了。
……
到了黃昏,雨下了起來,只是牛毛細雨,路上的行人都懶得打傘,但即使如此,還是沒幾個人會在這雨中漫步。沒有車輪的人類,也會有無形的發條讓他們慢不下來。
急。
說了急,但我今夜遇到的不是有關“急”的靈魂,而是有關人群的小事。
……
“想起一位外國詩人寫的詩,他寫道:
沒有人是座孤島
在大海里獨居
每個人都是一塊泥土
連接成整個陸地
但是,我想做一座孤島,在大海里獨居。”
他說。
他是一位年齡與我相差不大的男子,本來是獨自坐在高樓上俯瞰人群的,我來了之后,他邀請我一起坐了。
我搞不明白,我遇到的靈魂大多是年輕人,算得上年邁的不過寥寥幾個,這是什么緣故?原因不明,但是再這樣下去,感覺會發生些什么事,倒金字塔可不穩固。
把目光放在旁邊的靈魂身上,會主動邀請別人同坐的靈魂都是很熱情的那種,而他卻給我一種憂郁的感覺,說了那一句話前后,都沒有看我,一直俯瞰人群,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應。
或許,他只是在自言自語,并沒有要我回應。
“為什么人們無論干什么事都喜歡聚在一起?你知道嗎?”他扭頭看我。
“或許因為人是群居動物,一個人活不下去。”我想了想,這么回答,也不知道對不對。
“一個人有什么活不下去的?”他追問。
“額,可以活下去。”我自己反駁了自己的觀點。
說實話,由于我的性格問題,我從來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從小到大也從沒加入過任何性質的社團,平時基本都是一個人,不是宅,而是即使外出游玩,也是一個人。
我偏愛一個人出行的自由,可走可停,可疾可徐,可左可右,什么決定都是自己的,不受他人干擾。
但是,自由有與孤獨等價的趨勢。生前我QQ好友不過百,偶爾聯系的一二三,主動聯系我的約等于零,知己無一人,這還是在讀書有宿舍的期間,工作之后,可能比這種更糟糕的情況都有。
以上就是我雖說一個人可以生活,卻沒有多說的緣故,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不害怕孤獨,不是沒一個人都像我生前那樣,心理有問題。
我的心理有問題,我有自知之明。
“是吧!”
他繼續俯瞰人群,回答了一句。但我可不認為他的情況未必與我雷同,因為我把自己當奇葩,而一朵奇葩沒那么容易遇到另一個奇葩。
我仰望下雨的天空。雨不會淋到眼睛,所以我可以肆無忌憚的看。
良久之后。
“你覺得孤獨是什么?”他幽幽地問道。
“除了有限的自由,一無所有。”這就是我的狀態。
“害怕嗎?”
“有什么好怕的,習以為常之后,就會忘記所謂孤獨的存在。”我哂笑。
“是啊,習慣了就好。為什么他們要強行讓一個不喜歡人群的人融入人群?”
“他們?”
“是啊,只要待在某個有人群的地方,總會被強行被劃入到這大群體之中的某個小群體。”
“遠離群體不就行了。”
“做不到啊!我不只是我。”他突然笑了,道:“以前我想融入集體的時候,我的父母阻止了,現在我不喜歡集體了,他們又經常把我從屋子里攆出去,要我多走動,要我去參加別人的酒席,生怕我發了霉。真是矛盾啊!”
“你怪他們嗎?”
“不怪,我不喜歡人群并不是因為他們的緣故,而是我覺得人群擁擠而嘈雜,讓我煩不勝煩。明明聚在一起,卻也是各自玩各自的手機。聚會的目的是什么?是喜歡熱鬧,還是害怕孤獨?”
“兩者都有吧!”我回答。
父母總是過于關心子女,以愛之名,畫地為牢,無解。
空氣又凝固了,兩個相似的靈魂是聊不了多久的天的。
他談了口氣,看著我,道:“我是一個鬼!”
“我知道。”或許因為這里光線不好,他沒發現我沒有影子。
他驚訝道:“你不害怕嗎?”
除了所謂孤魂野鬼,沒有人會發神經的一個人跑到空蕩蕩的樓頂。
我淡淡地道:“鬼會怕另一個鬼嗎?”
他恍然:“原來如此。你也是生了重病嗎?”
他或許認為一個看起來年輕的鬼只可能死于疾病,不然說不通。
“不是,自殺。”我從來不對自己的死亡方式諱莫如深,該是怎樣就是怎樣,只有想著騙鬼玩時,才會胡編亂造。
“為什么?”
或許其他的事情發生并沒有理由,自殺一定有。
“活膩了吧!”但是老說自己怎么死的也很怪異,所以不問不說。
“莫非你已經死了很久了?”他盯著我看,似乎想找出歲月對我動過的手腳。
“按死前的年齡,我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你這么年輕居然說自己活膩了,然后自殺了,真任性。”他那表情是不屑?還是不甘?
“這是我唯一一次任性,也是最后一次。”這不,現在我不會輕易死了,我怕還死不了。
他看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沒有催他說出來,他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我現在只是我自己了吧!”他在承接剛才說的話。
死了不沾生前任何因果,說直接點,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嗯。”
“我們現在是孤魂野鬼了吧!”
“兩個不是孤。”但他這么說也無可厚非,我有個包皮公司罩著,算是有組織,可以稱之為孤魂,他無家可歸,算是野鬼。
他問:“也是,那么現在我們該怎么辦呢?”
“你看夠人群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在看人群,而不是在看夜景?”
“也景還沒有人群好看。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看夠了,人群也沒有什么好看的,我剛剛實在研究人們聚在一起會干些什么。”
“還能干什么!聊天打屁玩玩手機,去個ktv談談感情。”
“你很有經驗的樣子。”
我聳聳肩,并沒有就這句話回應他,見慣不慣。而是說道:“那么,我來一個自我介紹,在下是一位見習死神。”
他臉上表情糾結了一番,最后卻只是道:“噢。接下來要做什么呢?”
糾結什么,我不得而知,也無意探究。
“送你轉世。”
“就這樣?我還以為要做些更復雜的事呢。”
“就這樣。”
……
我把他送入了黑色輪回門,既沒有讀取記憶,也沒有給他選擇。
在這里要重申一遍:讀不讀取記憶,送入什么色的輪回門,全看我的意愿。
輪回門消失之后,我繼續仰望天空,不知是不是這雨下到了靈魂深處,還是下到了我形同虛設的腦袋,讓我腦袋進了水,使我心情有些混亂,陷入了奇怪的狀態中……
今夜,有些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