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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號

1.64章 印刷廠

回天號 舞雩仙 4605 2018-12-11 18:01:00

  螺桿伴隨著飛輪的旋轉而快速運動,活塞在燃燒室內來回震顫,分壓室內的乏汽順著黃銅管道流向室外,帶動起齒條傳動與合金連桿,標準16開的卷筒新聞紙伴隨著輪轉機的高速運作被一層層上黑色的油墨,然后被閘機切割折疊,變成明日份的早餐消遣。

  這臺復雜精密的蒸汽印刷機,由上萬個齒輪、連桿、螺絲螺母構成的金屬怪獸,正旁若無人地創造著人類的歷史。直到它突然卡住,錯亂的排版在紙上留下荒誕的圖案,大卷的印刷紙被拋向空中。

  等候在側的印刷工連忙拉下開關,印刷機緊急停車,兩個滿身油污的機械師從另一側跑來,用金屬的扳手錘子,對付同樣并不馴服的金屬機械。

  屬離就這么坐在地下室的陰暗角落之中,兩眼無神地四下張望,在他的眼中,這個陰沉的地下世界呈現出負片般的詭異觀感。陰影變成了白光,而白色變成黑暗。所有的色彩全都變成了它的補色,就像是世界從內到外翻轉了過來。

  但是對于屬離而言,這已經是難得的進步,相比于最開始那片令人痛苦的白茫茫一片,他至少又可以看清這個這個色彩的世界。

  不管伊麗莎白夫人的邪惡實驗到底對他的視覺和靈感造成了怎樣的破壞,屬離感覺自己或許正在一點點恢復,他甚至寄希望于自己可以重新感受到萬事萬物之靈。

  地下室的大門被打開,一個瘦高個的男人從臺階上慢慢踱下,他穿著寬松的浴袍,腳上踩著棉布拖鞋,似乎剛剛從長眠中初醒,一根細木手杖顫顫巍巍地支撐著他沒有立刻從臺階上摔下。

  一個修理技師連忙迎了上去,然后小心攙扶著那個男人走到印刷機旁:“先生,明天的報紙可以及時印刷完成,您不必下來……”

  一陣咳嗽打斷了那個技師的話,那個瘦高男人的聲音顯得很是虛浮:“這臺蒸汽印刷機的狀態怎么樣。”

  “轉換部分的連桿磨損很嚴重,而且動力部分也已經老化,說實話,如果繼續加大印量,可能會造成更嚴重的后果。”

  “那兩臺老式的木質印刷機呢,還能用么?”

  “完全沒問題,這些老東西雖然笨重,但是絕對可靠。不過要操作它們得再找三四個人……”

  就在那兩個人談話的時候,出故障的印刷機再次開始工作,嘈雜的聲響淹沒了其他的聲音,

  瘦高個男人拿起一張剛剛印刷好的報紙,湊在眼前仔細讀了起來,而技師則恭敬地站在一旁,直到那個男人放下報紙,然后慢慢地向著屬離走去。

  直到這時,屬離才真正看清那個男人的面容,深色的頭發已經有些稀疏,一副金屬眼鏡架在蒼白的皮膚之上(當然在屬離的眼中,他的頭發是青色,而面孔是或深或淺的黑色),但是與動作相反,這個男人絕對稱不上年老,或許只有四五十歲的模樣。

  “很抱歉讓你住在這種地方。”那個男人向屬離伸出手來。

  于是屬離也伸出手去,和他握在一起,然后攙扶著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之上:“相比較于囚室而言,這里已經很是不錯了,馬拉先生。”

  “叫我讓,或者保羅都可以。”馬拉微笑著說道,他習慣性地拉緊了自己的浴袍,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煙斗,但是隨即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我還以為你已經失明了。”

  “在獲得你們救助時的確如此,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或多或少已經能夠看得見一點了。”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造成了這樣的損傷?”

  屬離注意到馬拉的眼神略過他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珠,輕微的刺痛,但是早已不再明顯。

  “事實上,我也很好奇這一點,能借一面鏡子麼,我很想看看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這次馬拉不再掩飾自己的目光,他似乎在一寸一寸地打量著屬離的眼睛,直到雙方都不得不錯開眼神。

  “那么你或許需要做好心理準備。”說完,馬拉讓站在不遠處的那個機械技師拿過來一片油膩膩的鏡子,于是屬離第一次看到自己現在的面孔。

  瘦削,驚人的瘦削,這是屬離早就可以感受到的。那一個多月的地獄般的孤獨折磨,還有來自伊麗莎白夫人的酷刑,已經徹底摧毀了屬離的身體,跟隨解救馬、拉的那些人逃出監獄,已經是他所剩體力的極限,如果不是最后有人對他伸出援手,或許他真的已經沉入沃爾塔瓦冰冷的河水中去。

  但是真正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屬離忍不住用手去觸摸眼睛周圍,感受到之下那微微的凹凸起伏,還有隱約間的刺痛,突然感覺到一陣惡心。在他兩只眼睛周圍,密密麻麻的毛細血管突出皮膚,呈現出一圈青紫色的輻射線條,原本眼白的位置,因為充血而呈現出深紅色,映襯出瞳孔如同死人般的放大。

  “是什么東西造成了這樣?是藥物,還是其他?”

  “不,我記不清了。”屬離唯一記得的,只是最后那無盡的光芒,還有那滲人的黑暗。

  “那么還有一件事情我不得不去問清。你是誰,你為什么會關在夏臺獄中?”馬拉平靜地躺坐在椅子之中,慢慢地問道。

  “或許你可以先告訴我,我現在在哪里。”

  馬拉無所謂地對著周圍揮揮手:“如你所見,一間印刷工廠,如果你看一眼那些成堆的報紙標題,你就會知道,這里是白城先鋒報的印刷廠。”

  但是屬離沒有聽說過什么白城先鋒報,就像他之前沒有聽說過馬拉這個名字一樣,不過從名字判斷,他至少沒有離開白城太遠。

  “我叫奚訴,我曾是伊麗莎白夫人的間諜。”

  “哦?”馬拉一下子精神起來。

  “但是我做錯了一件事,所以被關在了那里。我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我被關著的地方是夏臺獄。”

  “你在那里被關押了多久?”

  “如果沒有數錯,已經有一個大月的時間。”

  “那你已經比我在那里呆的時間長很多了,不過它對我們身體的傷害似乎同樣可怕。”馬拉似乎想調侃一下,但是對于兩人來講這并非好笑。

  “你做錯了什么事?”

  “和政治無關。”

  馬拉對于屬離意有所指的回答只是一笑了之:“在如今的時代,有什么和政治沒有聯系呢?我原先也不過只是個醫生而已,而現在也不過寫些文章罷了,但是如果有人認為這是政治行為,那么這也就是政治行為了。”

  說到這里,馬拉再次開始咳嗽起來,而且看上去越來越嚴重,撕心裂肺,唾液四濺,肺部與氣管的抽搐似乎要奪走他的性命,但是奇跡的是,在幾下令人憂慮的抽吸之后,馬拉再次恢復正常。

  他小心地用手巾擦去嘴角紅色的血沫,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老毛病了,春夏的白城的空氣總是不盡人意,以往我還可以去鄉下的小屋里休息一兩個月,但是今年我只怕不可能了。”

  屬離沒有接著他的話說下去,對于這位招待他的主人,他還遠非了解。

  “那些救我出來的人,我可以親自向他們表示感謝麼?”想了一想,屬離補充道:“我不會泄露任何你們的信息的。”

  “當然,不過恐怕要等到晚些時候,他們現在不在。”

  “不知道我需要在這里等待多久?”

  “直到可能的搜索結束,并且我們決定相信你的守口如瓶。”馬拉沒有做出任何的承諾,但是屬離也不能要求更多,更何況他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可以前往何方。

  “你感覺休息得怎么樣,可以站起來走幾步麼?”馬拉換了一個輕松一點的語調說道。

  屬離一只手撐著床面,另外兩只腳第一次踏上地面,竟然還有些溫熱。雖然剛開始雙腳仍然有些顫栗,但是屬離很快站了起來。

  “作為一個醫生,我覺得你應該只是有些脫力,雖然只不過睡了七個多小時,但鑒于監獄里的伙食,你也許想要找些吃的。”

  屬離好奇地拉扯著身上的睡衣,不知道什么時候,他也換上了和馬拉相同款式的睡袍,就像是一面鏡子的兩面。而且也一定有人用布擦去了他身上的污漬,至少他身上已經沒有了那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是羅南幫你換的睡衣,你原本的那件衣服被扔了。對了,羅南也是當時救了我們的人之一。”

  屬離頓時想起了最初那個低沉的男聲,還有他急躁的性格。

  而在這時,馬拉也已經再次站了起來,就在不遠處的那個機械技師立刻趕了過來,然后靠近著馬拉站立,似乎隨時準備扶著他。

  不過馬拉倒是拉著技師的手,把他帶到屬離面前:“這是我的兒子,莫利亞克。如果能夠完成學業的話,他本可以成為一名注冊機械師。”

  “而現在,他只能整天伺候一架快散架的蒸汽印刷機,所以日子并沒有太大差別。”莫利亞克冷聲打斷了馬拉的話,不過他還是禮貌地和屬離握了握手。

  莫利亞克看上去的確就像是一個更年輕更健壯的馬拉,他的頭發茂密而雜亂,面色紅潤,被機油粘惹的頭發油膩膩地板結在頭頂,肌肉幾乎緊繃住單薄的襯衣,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工人一般,但是眼神中閃爍著年輕人特有的那股朝氣。

  “你繼續看著這里,一定要把明天的量印完,我和屬離先生先上樓,到時候晚餐的時候記得過來一起吃。”馬拉碎碎地交代完之后,沖著屬離歉意一笑。

  屬離點了點頭,攙扶起馬拉,于是兩個大病未愈的人一并顫顫巍巍地爬上了樓梯。

  慶幸這段樓梯沒有幾級,屬離錯誤地估計了自己的復原程度,以至于打開地下室大門時他也已經氣喘吁吁。

  與空闊的地下印刷室比較起來,他們現在所在的房間無疑更加擁擠,也就不過五六十平方米的地方塞進了六張辦公桌和已經與墻壁融為一體的立柜。

  五顏六色的文件夾和各種報紙堆積在所有可能的角落,只有一扇幾乎被塵埃覆蓋的窗子還可以透過幾絲光亮。帶著殘渣的咖啡杯和沒有吃完的面包片被堆放在一個月前的《先驅者文摘》之上,來自占星塔和御前議會的帝國通告被用來包咸牛肉三明治。不過更多的還是一些印著密密麻麻小字的32K小份傳單,但是在屬離的眼中,在過于明亮的照明下,已經變成一片漆黑。

  馬拉沒有興趣給屬離介紹一下這間房間的用途,于是屬離也沒有多問。他們兩個慢慢悠悠地從成堆的紙張中間穿過,像極了一對獄友。

  出了這座擁擠的房間,屬離再一次走到室外,一陣強烈的灼燒感突然從眼部傳來,他忍不住用手使勁按住眼睛,那無盡的白光似乎再次遮掩住全世界。恐懼與惶惑使得屬離產生了無法抑制的眩暈,似乎整個世界都在瘋狂地扭曲變形。這甚至比當初在牢房之中更加痛苦。

  隱約之中,屬離感覺到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臂膀,然后把他向前拖去。他只能踉蹌地跟著那只手,直到有什么絆了他一腳,冰冷的地面摔在他的臉上。

  但是眼部的灼燒感也在慢慢消退,屬離感覺到有兩三只手交錯著把自己扶起到一張椅子之上,不一會,一個冰袋敷在臉上,帶走了最后一絲灼燒感。

  屬離疲憊地睜開眼,白光已經消退,負片般的視覺再次回歸。屬離不由得長舒一口氣,他看向圍在自己周圍的兩人,然后是周圍這個低矮并且陰暗的房間,多么美麗。

  “你到底怎么了?”馬拉慘白的臉突然靠近,似乎在判斷著屬離現在的神色。

  “眼睛,剛才在室外,幾乎看不見任何東西,而且突然就有股灼燒感。”屬離小心地用手指觸碰眼睛周圍那一圈爆裂的血管,仍然有輕微的痛楚,但是已經接近消退。

  “只是我沒有料想到的……可能是某種后遺癥,也有可能是痛覺殘留……你現在還可以站起來麼?”

  屬離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四周,似乎在尋找著堅固的支撐點,但是他很容易便站了起來,沒有任何搖晃,似乎剛剛只是轉瞬的幻象。

  不過他也注意到,一個年輕的女子正站在馬拉的一旁,她的個頭只到馬拉的胸口,寬大的風衣幾乎遮住了她嬌小的身軀,屬離隱約記得剛剛是被她拖進了室內。

  “剛剛真是謝謝了。”屬離說道。

  “不用謝。”那個人回答,簡潔而清脆,就如風吹林颯。

  但是這個聲音卻太過熟悉:“當初是你救了我!”屬離幾乎把最后一句喊了出來。而那個年輕女子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她有著和屬離一樣的黑色的長發,十分明顯的伏流人血統,而且看上去格外年輕,或許只有十五六歲,正是上學的年紀。就算是在負片的視角下,她也長得十分漂亮,或者說是精致。而且隱約之中,屬離覺得兩人似曾相識。

  “如果我沒記錯,當初可是薇兒把你從河里拉上了船啊。”馬拉在一旁補充。

  “我叫奚訴,很高興認識你。”直到這時,屬離才意識到自己穿著睡袍未免有些不妥,但是那個年輕女子已經溫柔地向他答禮。

  “我是魏薇兒,我還以為你真的失明了。”

  “魏薇兒?”那種熟悉的感覺絕非錯覺:“請問魏垚中校和你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的父親。而且是準將,魏垚準將。”

  馬拉似乎想要打斷魏薇兒的話,但是她已經毫無自覺地講出了真相。

  “你認識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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