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雞煞西,神值元武,宜祈福。
青云寺是長安城里最負盛名的寺廟,全因寺廟中供奉著一塊佛骨。
許多年前,長安城重道不重佛,智利真人不遠萬里,從西域迎來了一塊佛骨,這塊佛骨出世的那年,新皇登基,這才迫切地需要樹立新的信仰,便隆重地迎接了這塊佛骨;
南歷七十四年,四月八日,佛骨至京,自開遠門達安福門,彩棚夾道,念佛之音震地,令青云寺遞迎供養(yǎng)。
自此香火不息,香客從五湖四海,紛至沓來,絡繹不絕;
因此當顧云煙握著劍把,帶著施越溪到青云寺試圖秘密搜查時,計劃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天然地距離顧云煙一小圈的距離;
佛門重地,這些信奉神明的人,自然而然地會把顧云煙當做是滿身殺戮,不怎么吉利的人。
香火的煙霧在頭頂彌漫,如同虛幻的樓閣一般,層層疊疊;
顧云煙抱著劍,默默地看向了一旁的施越溪,“施仵作,你確定這地方適合殺手碰頭嗎,這么多人,還怎么交流消息?”
施越溪點頭道:“大人,我老爹和他的手下們在這蹲到不少人呢。世人常說,這世界上適合聊天的地方有三個,飯館,青樓,澡堂。其實不然,在金佛面前,人們也時常吐露真言。”
“話雖如此,我們現(xiàn)在還在門檻邊上,到現(xiàn)在還沒見到那金佛。怎么去聽別人吐露真言?”她微皺著眉道;
施越溪訕訕地道:“大人,咱們明日再來也未嘗不可,看著架勢,還不知要多久才到我們呢。”
言語間,兩人又是往前走了幾步;
這下總算是看到了真佛的頭頂,金色的亮光,映照著在五彩斑斕的吊頂壁畫上,有一瞬間似乎真的窺伺到了另一個世界;
如果這世間真的有神明的話,為何蕓蕓眾生還是如此苦澀,要經歷千百萬種的磨難,才能修得一點善果;
什么神明啊,什么佛祖呀,比這人世間的皇帝還要傲慢無禮。
在顧云煙還在思慮紛飛的時候,金色的佛像晃動中,直勾勾地對著人群砸了過來;
拔劍的速度快過思考的速度,顧云煙提氣抬腳,借著巧勁,把佛像向著一旁的柱子上踢過去;
眼見著佛像的頭對上了柱子,穩(wěn)住了墜落的趨勢,而佛像的頭卻從身軀上掉了下來,正下方還有個布裙荊釵的婦女,懷中抱著仍在襁褓的孩子……
顧云煙的目沉了沉,劍把沒入了佛祖的頭顱,雙手蓄力,穩(wěn)住了佛祖搖搖欲墜的腦袋,劍尖停在了女人的鼻尖;
在香煙裊裊的大殿,轟然倒塌的佛像,以及握著劍把刺穿了佛像頭顱的顧云煙,讓圍觀的人心中萌生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顧云煙的額頭開始冒著冷汗,她雖是出于好意,救人性命,只是這捅穿佛像的行為,怕是與整個南國的和尚為敵了……
抱著孩子的女人跪在了地上,劫后余生地對顧云煙道:“奴家謝過大人的救命之恩,謝過大人……”
不知是人群中誰說了句,“這是我們南國的戰(zhàn)神,顧家女顧云煙啊。”
“戰(zhàn)神威武,福澤南國……”
在這么個香火彌漫的地方,大家的腦袋似乎都不是很清晰;
施越溪也跟著喊,像是魔怔了一般;
顧云煙有些無語,從佛像的頭顱中滾落出了一個黑色的布包,帶著濃重的檀香味,濃重地甚至讓人有些眩暈;
施越溪是個仵作,向來膽子大,半蹲在地上,伸手去解開布包,摸出了一截還帶著皮肉的手指……
“這佛像里面,怎么還有人的手指頭?”后面眼睛銳利的人已經看到了。
“這不會是佛骨吧?”
“胡說,佛骨都千百年了,哪來的皮肉?”
“那這手指頭的誰的?”
謠言傳著傳到了山門口就變了個模樣;
“佛像倒了,顧將軍臨危不亂,砍了佛像的頭,這佛像差點砸死大家伙了,結果發(fā)現(xiàn),在佛像里面有個手指頭。”
“要不是顧將軍砍了佛像的頭,大家都得被砸死了,佛像里有個手指頭。”
“顧將軍砍了佛像,佛像里面有個死人的手指頭。”
“顧將軍砍了佛像,里面有個死人……”
過了許久,才有穿著紅色袈裟的僧人越過沸騰的人群過來。
顧云煙的的劍已經從佛像的頭顱拔了下來,把佛像的頭顱放在了供案上……
施越溪還在翻看那根手指頭,試圖看出什么信息來。
聽說,以前父親從前對青云寺多有照拂,寺里的主持對將軍府頗為敬重。
如今這一遭,要是老爹有在天之靈,恐怕要被她給氣活了;
顧云煙素來不信鬼神,只是現(xiàn)在她確實感覺到,自己恐怕是不得好死了。
罷了,如果她雙手染滿鮮血,能護住這一方百姓的安寧,倒是也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