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的臉沉浮不定的看向臺階上鳳頭盞燈星微弱,并不言語,任昭儀珠淚眼婆娑的質疑看她,這時外面的守衛齊聲行禮,門口一抹明皎端肅的影子闖入昭儀珠視線,漸近,玉裝紅束皂文靴,漆發整整齊齊攢結金冠,裁眉星目睿彩馳,像是汪洋上一輪霽月,冷幽雪靜,又像是燦陽下一尊冰雕,剔透爾雅,野地里一枝早開的白梅,凌寒映雪。
昭儀珠被他身上皎鏡的氣韻支配,惴惴然仰望他,不敢輕易開口,姜妧端端一揖,埋頭見他神情莫辨,這般僵持情狀,她鳳眼微斜,慎靜一瞥昭儀珠,垂眉嫻步退走,裙幅拖曳聲,漸遠消失,殿中靜的令人窒慌。
昭儀珠跪在地上,對準昭珽的鞋子,深深叩首,青銅鳳頭燈在白紗幔后,黑煙絲絲,忽而熄滅,昭珽深凝她蓬發上的烏鳳簪,冷峻道:“你且回去。”
昭儀珠貼地,再三確認了自己沒聽錯,才抬頭脖頸僵痛,發絲凌碎臉鬢,眼角紅潤與黯白臉色形成強烈對比,睫毛輕顫,眨眼間,風吹淚滾珠,困惑結眉:“為什么?”
她不解昭珽為什么會臨時改變主意放她回去,意味著昭珽放過了呂煥。
昭珽眼角浮開濃郁惆悵,她又疑又倔又憐弱的神態,很像當初的月娘,不過很快就消散,這來之極快,速之即去的情感變化,被昭儀珠細微的捕捉到,他沒有一刻忘記過阿娘。
換上慣素的輕疏面容道:“因為有人像朕求了這個情。”
昭儀珠低垂濕密的睫毛想了想,頓頓道:“是江中侍。”
“這個人你無需知道是誰,時間尚早,別讓順寧候久等了。”
昭儀珠水紅的眼睛亮了亮,被采繁跌跌撞撞的扶起,弱聲道:“父皇可否賜藥?”
昭珽看她一眼,就匆匆移到一邊,續道:“朕剛才已經派人撤了駙馬府的看守。”
“采繁,我們走。”昭儀珠虛浮匆向門口,恨不得一步看見呂煥。
“珠兒。”昭珽輕微的聲音驚到了昭儀珠,她六神無主地轉身,正對上昭珽撿起的藍絲鳳簪,溫靜向她走來,慎重交到她纖小的手指中,相扣,藍流蘇無風搖曳,能清楚感受到他手溫的上升,從鳳簪后傳應過來,熱的襲人。
“這簪子是你娘的遺物,也是我對你的祝福,萬不能將她遺落。”他瞳珠深如黑曜,臉上似乎還透著別的含義,昭儀珠究不透,也疏于去深究,音冷如冰,“儀珠不會。”
昭珽溫雅緩松開她手指,目光還放在簪上,她立即將簪子收進袖兜,強撐著給昭珽行一禮,表情誠摯,“還望父皇盡快兌現那人承諾,儀珠告退。”
采繁也示禮,扶好昭儀珠離開。
走到門口,昭儀珠從袖里拿出鳳簪,上面還殘留著溫熱的手溫,她悵惘地回望一眼背光里皎潔勝雪的背影,高處不勝寒,不知他悔否。
昭儀珠蹲了一夜,又沒怎么吃喝,腿部血液還沒徹底通泰,走路不免使不上力,加上著急,又崴到腳,看見面離宮門還很遠,忍痛前行。
采繁著急道:“公主,不過您在這兒歇息一下,奴婢去找個御醫給您看看。”
昭儀珠揉腳在樹邊的臺上坐了下,拉采繁袖子,“時間緊迫,我要快點見到呂煥。”
“可公主…您能走嗎?”
昭儀珠皺眉起來,執意要走,采繁只好扶著她,好一會兒才到宮外,趕緊雇了輛舊蓬蓬的馬車,趕回府中,外面果然沒有守衛,一進門就看到徐公憂慮重重從偏殿里出來,忙問:“夫君可安。”
徐公看她滿面風塵,斂藏起憂慮,淡淡道:“公主且安,侯爺從您離開不就后就醒轉了,現在有所好轉,只是….”他轉而放低語調:“畢竟服了好一陣子藥,需盡快解毒。”
昭儀珠本就憔悴的臉色,聽到徐公所言,瞬間青慘一片,忙不迭跑去偏殿。
徐公暗自嘆息,“這么好的姑娘,您怎么就放不下上將軍….”他臉上憂郁深濃。
望向東邊湛空中幾片裹著金邊,錦麗飄浮的云彩,寄思:“上將軍,您一定要快些回來。”
那邊江寒拿到將軍令,回府換好衣服,又馬不停蹄帶上曹全趕去皇宮,折騰了一會兒才見到昭珽,她將盒子重重放在錦案上,焦急道:“東西臣已經帶來了,還請陛下賜藥。”
昭珽好像越看她著急,越滿意,目光鎖定盒子,不慌不忙去打開,江寒一手將盒子摁住,利銳道:“請陛下賜藥。”
曹全大聲叫喝:“放肆!還不快松手。”
江寒利利橫他一眼,曹全想到剛才差點見閻王,靠近昭珽,閉嘴緘默。
昭珽覺他礙眼,一手把他推到邊上,繼續道:“朕可以等你打開盒子把將軍令交付,不知順寧候等得起否?”
“你!”江寒怕他了,不想和他見識,遂冷目開盒,把將軍令遞給他。
昭珽臉偏向一邊不接。
江寒冷聲道:“難不成你懷疑將軍令有假。”
“曹全,告訴她。”
曹全狐假虎威蔑視道:“江中侍,您應該放端態度。”
江寒急的偃氣,調整好呼吸,淡定走過去跪到他面前,雙上捧上將軍令,溫文儒雅:“軍令在此,請陛下過目。”
昭珽得了便宜,心滿意足的轉眼向她,憋住笑意,拿過他手中軍令,細若針尖的瞧將軍令。
“臣向來守信,萬不會做些出爾反爾的卑鄙勾當。”
昭珽很明白她的含沙射影,揮手令曹全去取藥,道:“朕要的東西,務必無所不用其極。”
他沒讓江寒起來,她自己倒起來了,裝瘋賣傻:“如果臣要是碰到了這種人,必定把他大卸八塊。”
“就怕江卿的刀太鈍,只砍得壞棉花。”
“那是因為沒有遇到它的對手來磨刀。”
“陛下,藥取來了。”曹全橫插一腳打斷他倆磨嘴皮。
江寒的注意力果斷轉移,同是盒子,她打開,看到了里面的藥瓶子。
昭珽人工說明:“此藥共12粒,每夜戍亥之間給他服一粒,逾期后果自負。”
江寒盒子也不要了,拿出瓶子,扔地上就走。
曹全尖細道:“什么態度。”
“閉嘴。”昭珽聽著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