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云浩微微頷首的站在頂層的房間里,幾天前他剛剛在這里給鄒立群驗過尸。
馬三坐在座椅前,臉色非常不好看,張不歸和李八一靜靜站在身后,額頭上汗涔涔的,時不時瞥眼看看斜前方的馬三。昨晚兩人在房間外聽到了馬三被劈頭蓋臉的一頓狂罵,又說他廢物一個又說他自作主張,施罵者歇斯底里,但是他倆也無可奈何——那個暴怒的人是唐齊明。
唐齊明給馬三下了最后通牒,可又列下了種種的約束條件,聽的屋外兩人都面露難色,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這案子幾乎就是沒法查。
可后果同樣是慘重的,會危及馬三的性命,所以這件事他沒有回頭路,硬著頭皮也得查。
陸云浩一早上工在結束常例的點名后就被張不歸叫來了這里,當他看到馬三的臉色后心里就有了些許的頭緒:有可能是鄧三思出事了。
馬三重重的呼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陸云浩,“這碼頭里,你的頭腦算是比較靈光的了,現(xiàn)在有件事要你去查”
陸云浩抱拳拱手,“一切聽馬三爺吩咐”
馬三囁嚅了一下嘴,從齒縫中擠出了幾個字,“鄧三思死了”
陸云浩大驚,臉色驟變,“什么?鄧爺他……?”
馬三緩緩的點頭,“是,死了”
“何時的事情?”
“二十三日一早發(fā)現(xiàn)的,死在自己的屋中”
“可是二十二日我在碼頭親眼看見了您的人將他團團圍住啊,難道是……”
陸云浩故意沒有提及晚上的事情,生怕說漏嘴讓馬三知道自己看到了碼頭運送兵器糧草的場景。
“不,我的人一直沒撤”
陸云浩隱約覺得此事有些不對勁了,試探性的問,“難道是在……”
馬三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不錯,密室殺人,兇手來無影去無蹤,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陸云浩內(nèi)心微微猝愕,馬三的人明明是以鐵桶之勢保護這鄧三思,在如此嚴密的保護下兇手居然可以如約的來取走他的姓名還沒留下痕跡,這個兇手只怕是不簡單。
“我給你今天一天的時間勘察現(xiàn)場,只可看,不可搜,今晚那棟房子會被燒毀”
陸云浩心頭一驚,“三爺……這是……”
沒等他問完,迎面對上了馬三凌厲如鷹的目光,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疑惑吞回了肚子里。
馬三輕輕擺擺手,張不歸心領神會,走到屋中的角落里,解開了一個堆放在那里的粗布口袋。
陸云浩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居然是個昏迷的人,被張不歸雙手拎到了三人面前,重重的扔在地上。
鈍地的疼痛驚醒了這個被捆的像粽子一樣的人,他鼻青臉腫,嘴上還粘了封紙,此時帶著一種看閻羅十殿的驚恐眼神看著面前的幾個人,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事發(fā)之后,我的人因我的命令不能徹底的搜查屋內(nèi),只能繼續(xù)守住現(xiàn)場,這個家伙趁我的人偷懶打盹溜進了屋內(nèi),出來的時候不小心碰倒了門邊的木桶,被當場抓住”,說完對著張不歸使了一個眼色。
張不歸上前去一把扯下了這個人嘴里的封條,將他一把提了起來。
這個人險些站不穩(wěn),身體有些晃蕩,陸云浩這時才發(fā)現(xiàn)此人身材瘦的只剩骨頭了。
“幾位爺,饒命……饒命”
說完一個沒站穩(wěn)就跪在了地上,他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后,上半身和大腿部都纏著好幾圈繩子,慌不迭的磕頭。
“我審過了,是個乞丐,貪財來的”
乞丐帶著哭腔急促的說,“幾位爺,我知道錯了,我只是想進去順兩個銀子,以后再也不敢了”
陸云浩靜靜的看著乞丐的神情,那眼底里的恐懼是發(fā)自肺腑的,不像是在演戲,再加上他單薄的身形,陸云浩當即就有了一個判斷,“三爺,應該不是他”
馬三抬眼望向陸云浩,“你為何也這么想?”
陸云浩走上前去用手捏著乞丐的四肢,真的瘦弱如紙一般,再加上他紊亂的呼吸讓陸云浩聽出他完全不可能是個習武之人,“手無縛雞之力,他真的沒有這個本事”
馬三微微點頭,說罷就起身,“任務交給你了,怎么處理看你自己,張不歸和李八一從現(xiàn)在開始協(xié)助你,今晚子時前回到這里來見我”
說完,馬三自顧自的出去了。
張不歸不同于李八一,李八一一身健碩,日常看誰都是用鼻孔,為人豪橫的誰都不放在眼里,碼頭眾人知道他是馬三的人也都拿他無可奈何。張不歸的身體條件與李八一差不多,可為人相對而言就圓滑了很多,他雖然動手時也是重拳出擊毫不留情,卻也非常會看眼色行事,眼下他明白馬三是把寶押在了陸云浩的身上,馬三能過關自己也才有好日子過,于是輕輕上前低聲問,“陸兄,接下來怎么辦?”
陸云浩思忖了一下,指了指地上的乞丐,“帶上這個家伙,我們一起去現(xiàn)場”
鄧三思的家沒有陸云浩想象的那么富麗堂皇,反而相比于陸云浩見過的得勢大戶里是最為窮困的一個,唐齊明賞給了他一塊地,他居然就只蓋了一道簡單的藩籬,并在圈起來的地中央蓋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小平房,院落內(nèi)雜草叢生,到了夏天各種蟲子亂飛,完全看不出這是當今十方碼頭的賬房總管居住的地方。
房屋的周圍圍了幾個打手,見三人前來拱手行禮,陸云浩示意將被綁來的乞丐留在屋外,帶著張不歸和李八一推門而入。
鄧三思的尸體就直勾勾的躺在地上,他身穿簡單的單衣,胸口有一道明晃晃的刀口和大片的血污,四肢蒼白的嚇人,一雙眼睛已經(jīng)混沌不清,散發(fā)出陣陣的臭味。
張不歸和李八一都捂緊了口鼻,陸云浩自顧自的走了過去。
床上的單薄被褥凌亂,像是在睡夢中驚醒后留下的,一道血溝從床邊一直連貫到尸體所在的位置,薄被上有一些密集的血點,抬頭看去床上方的帷幔上也沾了一些噴濺樣的血跡,看來兇手刺殺他時是在床上。
鄧三思的脖頸處有一片淤青,像是在死前被人掐住了脖子,翻過身去,尸體的后身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量的尸斑,卻沒有其他的傷痕。
陸云浩輕聲問,“二十三日早你們可來過?”
李八一沒有理會陸云浩,自顧自的皺眉捂著口鼻,張不歸上前輕聲說道,“來過,下人叩門聽鄧爺久久沒有回應就破門而入,見他死了就慌忙報告了三爺,我們隨三爺一起趕來的”
“三爺可曾搜查過現(xiàn)場?”
張不歸無奈的搖搖頭,“沒有”
“這又是為何?”
張不歸輕嘆一口氣,“陸兄你有所不知,鄧爺既是碼頭的賬房總管,手里自然有很多唐爺?shù)拿孛埽@些秘密是只對唐爺匯報的,就算是三爺也不能輕易的搜查”
“原來如此”,陸云浩到現(xiàn)在才明白為何兇案現(xiàn)場不讓搜,甚至晚上還要燒掉,原來是唐齊明一手毀滅證據(jù)的險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