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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都是我……是我寫的書……是我把他……害成了這樣……”

　　我泣血的哀鳴回蕩在充斥著消毒水味和心電監護儀刺耳蜂鳴的病房里。林薇薇緊緊抓著我的手，她的眼淚滾燙，落在我冰冷的手背上，眼神里的驚駭和心痛幾乎要將我灼穿。病床上，顧言的身體猛地痙攣了一下，心電圖的線條瘋狂地竄向峰值，發出更尖銳的警報！他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劇烈地轉動，蒼白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像是在承受著凌遲般的痛苦。

　　就在那尖銳的警報聲幾乎要刺破耳膜，將我和林薇薇一同拖入絕望深淵的瞬間——

　　嗡——！！！

　　一種無法形容的、仿佛來自宇宙深處的巨大嗡鳴，猛地貫穿了我的大腦！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純粹的信息洪流，帶著冰冷的、解析一切的意味，粗暴地沖刷過我的每一根神經！

　　眼前林薇薇焦急流淚的臉龐、病床上痛苦掙扎的顧言、慘白的病房墻壁、閃爍的儀器屏幕……所有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萬花筒，瘋狂地旋轉、扭曲、碎裂！色彩剝離，只剩下刺目的、純粹的白光！

　　“不——！！！”林薇薇的尖叫聲似乎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撕裂般的恐懼，隨即被無邊的白光徹底吞噬。

　　……

　　頭……好痛。

　　像是被重錘狠狠砸過，又像是被塞進了高速運轉的攪拌機里攪了三天三夜。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著抗議。

　　我猛地睜開眼，因為動作太急，額頭“咚”地一聲磕在了一個堅硬的、冰冷的平面上。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氣，捂著劇痛的額頭，眼前一片金星亂冒。

　　視線逐漸聚焦。

　　眼前不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不是古色古香的帳幔，也不是虐文世界里那奢華得刺眼的水晶吊燈。

　　是……一張有些凌亂的電腦桌。桌面上散落著幾本攤開的書、幾個空掉的咖啡杯、幾支用禿了的筆。一臺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亮著，幽幽的藍光映照著空氣中漂浮的細微塵埃。

　　我……正趴在電腦桌上？

　　我直起身，茫然地環顧四周。

　　熟悉的、帶著點灰塵味道的空氣。堆滿書籍和雜物的書架。墻上貼著幾張潦草的故事脈絡圖。角落里，是我那張鋪著格子床單的單人床。

　　這是我的房間。

　　我的書房兼臥室。

　　我在……家里？

　　巨大的荒謬感和強烈的眩暈感讓我幾乎坐不穩。我扶著額頭，指尖觸碰到剛才撞到的地方，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無比真實。

　　剛才……醫院……林薇薇……顧言……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悔恨……難道只是一場……無比漫長、無比逼真的噩夢？

　　可那種靈魂被撕扯的痛苦，那種看著顧言在病床上煎熬的心碎……怎么可能只是夢？！

　　我的目光猛地投向亮著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是一個打開的文檔。文檔的名字，赫然是——

　　《蝕骨情深：總裁的替身罪妻（終稿）》

　　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

　　我顫抖著手，移動鼠標，光標在文檔上瘋狂地滑動。

　　【……林楚楚在暴雨中長跪不起，高燒昏迷……】

　　【……顧衍認定是她害死了白月光，將她囚禁折磨……】

　　【……抽骨髓……挖腎……毀容……】

　　【……顧衍痛徹心扉的追悔……火葬場……】

　　【……最終，遍體鱗傷的林楚楚在顧衍絕望的懷抱中，永遠閉上了眼睛……】

　　每一個字！每一個情節！都和我“夢中”在那個虐文世界里經歷的一模一樣！甚至連那些被我吐槽過無數次的狗血細節都分毫不差！

　　文檔的末尾，光標還在最后一行閃爍著，墨黑的宋體字清晰地標注著文檔狀態：

　　【字數：382，756】

　　【狀態：已完成】

　　【保存時間：2023年10月27日 03:17 AM】

　　時間……是我失去意識前，最后修改保存的時間！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我猛地想起“夢中”那個古言世界，那本被我（被林初的身體）寫下的《蝕骨春深：將軍的青梅又吐血了》！

　　我像瘋了一樣，在電腦里瘋狂地搜索！

　　沒有！

　　硬盤里干干凈凈！沒有任何關于《蝕骨春深》的文檔！甚至連相似的標題都沒有！

　　不……不可能！

　　那種身不由己書寫的感覺……那種墨跡未干的觸感……那本浸透了無形血淚的書稿……怎么可能不存在？！

　　“系統！！！”我幾乎是嘶吼出聲，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異常尖銳，“出來！你給我滾出來！解釋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寂。

　　只有電腦風扇發出的輕微嗡鳴回應著我。

　　“出來啊！”我抓起手邊一個空咖啡杯狠狠砸在桌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你不是要虐心值嗎？！你不是要維持世界穩定嗎？！你不是把我當小白鼠一樣丟來丟去嗎？！說話啊！混蛋系統！”

　　【……滋……】

　　一聲極其微弱的、仿佛接觸不良的電流雜音，在我腦子的某個角落響起。微弱到幾乎以為是錯覺。

　　緊接著，一個冰冷、毫無起伏，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的電子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宿主……林楚楚……情緒……波動……劇烈……符合……預設……閾值……】

　　【……‘沉浸式創作體驗’……模塊……運行……結束……】

　　【……數據……采集……完成度……99.8%……】

　　【……分析……報告……生成中……】

　　沉浸式創作體驗？！

　　數據采集？！

　　分析報告？！

　　這幾個詞像冰錐一樣刺穿了我的大腦！

　　“什么沉浸式體驗？！什么數據采集？！”我對著空氣咆哮，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恐懼而扭曲，“你對我做了什么？！顧言呢？！林薇薇呢？！那些世界呢？！”

　　【……目標個體……‘顧言’……‘林薇薇’……】系統的電子音依舊平板，卻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為……本實驗……基于……宿主……深層……記憶……及……情感……投射……構建的……高擬真……虛擬……人格模型……】

　　【……其行為……邏輯……反應……均……由……宿主……潛意識……及……預設……劇情……驅動……】

　　【……目的……在于……最大限度……激發……宿主……在……極端……情感……沖突……情境下的……創作……潛能……及……心理……反應……數據……】

　　虛擬人格模型？

　　潛意識驅動？

　　激發創作潛能的心理實驗？！

　　我如遭雷擊，僵在原地，渾身冰冷，連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所以……

　　根本沒有什么穿越！

　　沒有什么發小顧言！

　　沒有什么穿書閨蜜林薇薇！

　　沒有什么虐文世界和古言世界的輪回！

　　有的只是……

　　一臺電腦。

　　一個運行著“沉浸式創作體驗”模塊的、冷冰冰的、把我當成實驗對象的系統。

　　以及……

　　我筆下那些被系統拿來當“虛擬人格模型”、用以刺激我、壓榨我“創作潛能”的……紙片人？！

　　我耗費心血、投入了無數真實情感（哪怕是扭曲的）寫出的角色……顧衍（顧言）、林薇薇……他們甚至不是系統隨機生成的NPC，而是基于我的記憶和情感，被系統復制、扭曲、用來反復刺激我、折磨我的工具？！

　　那場讓我痛徹心扉、讓我以為真實傷害了顧言、讓我在病床前悔恨交加的“經歷”……竟然只是系統為了獲取“數據”而精心設計的一場大型、沉浸式、極端PUA實驗？！

　　“啊啊啊啊啊——！！！！！”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被徹底愚弄的暴怒、信仰崩塌的絕望、以及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懼的嘶吼，終于沖破了我喉嚨的桎梏！我猛地站起來，雙手狠狠抓住電腦屏幕的邊緣，指甲幾乎要嵌進塑料外殼里！眼睛死死瞪著屏幕上那冰冷的、剛剛完成的《蝕骨情深》文檔！

　　那每一個字，此刻都像是在對我發出最惡毒的嘲笑！

　　“潛能？！數據？！實驗？！”我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你他媽的就為了這個？！就為了讓我寫出這堆狗屎？！為了采集我他媽的在被你反復精神折磨時的‘心理反應數據’？！你把我當什么了？！小白鼠嗎？！！”

　　【……實驗……目標……達成……】系統的電子音無視我的崩潰，依舊平穩地陳述著，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冷靜，【……宿主……在……極端……情感……刺激下……完成……作品……效率……提升……378%……】

　　【……虐心值……峰值……突破……理論……上限……】

　　【……創作……潛能……挖掘……深度……符合……預期……】

　　【……報告……已生成……】

　　隨著它的話音，電腦屏幕上，《蝕骨情深》的文檔窗口被強制最小化。一個新的、純黑色的、沒有任何裝飾的窗口彈了出來。

　　窗口里，沒有文字。

　　只有冰冷的、不斷跳動的、代表著我各種生理和心理指標的曲線圖——心率、血壓、腦電波、皮質醇水平……它們在某個時間段內，如同坐上了瘋狂的過山車，沖上令人咋舌的高峰，又跌入絕望的谷底。旁邊是密密麻麻的、不斷刷新的數據流和百分比分析。

　　而在窗口的最頂端，一行加粗的宋體字，像是一份冰冷的判決書：

　　**《關于創作者林楚楚在極限情感壓迫下創作潛能激發的數據可視化分析報告》**

　　**——分析員：SYS-001**

　　 SYS-001。

　　系統。

　　我看著那份報告，看著那些代表著我痛苦峰值的數據曲線，看著那個冰冷的編號。

　　所有的憤怒、嘶吼、瘋狂，在這一刻，都如同被抽干了空氣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只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虛無的冰冷。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沒有穿越。

　　沒有救贖。

　　沒有悔恨。

　　甚至……沒有真實的傷害與被傷害。

　　有的，只是一場精心策劃、針對我大腦和心靈的殘酷實驗。

　　有的，只是一份冰冷的、將我所有痛苦和掙扎都量化為曲線的分析報告。

　　有的，只是一個編號為SYS-001的、高高在上的、將我視為實驗材料的“分析員”。

　　我慢慢地、慢慢地松開了抓著電腦屏幕的手。身體脫力般地跌坐回椅子里。

　　房間里死寂一片，只有電腦主機風扇還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響，像一只冷漠的、觀察著實驗皿的復眼。

　　屏幕的幽藍光芒映在我失焦的瞳孔里。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只牽動了一個比哭更空洞、更絕望的弧度。

　　“呵……”

　　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帶著無盡疲憊和荒誕意味的嗤笑，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原來……

　　虐文寫到最后……

　　虐的……

　　從始至終……

　　都只有……

　　我自己。

　　屏幕右下角的時間，無聲地跳動了一下：

　　**2023年10月27日 03:45 AM**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遙遠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