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楊燁的敘述,張志成陷入長時間的沉默,楊燁分明感應到,他周身氣機正劇烈波動如煮沸的開水一般,顯示他的內心并不像他神色般毫無波瀾。
“林子穆的事,你還同誰講過?”
見楊燁搖頭,張志成微微點頭,沉聲繼續說道。
“此事絕不可透露給第三人知道,九牧林系世族在朝堂根深蒂固,林子穆出身的福清九牧林一系,更是在林文忠公及其子孫三代均官至一品的無上榮光下,成功晉入頂級世族行列,你對他的指控,實在是……”
楊燁何嘗不知林家的輝煌光環,且因林則徐林文忠公幼年及求學時期家境貧寒,進入中樞后很是注重底層民生民情,也多有提攜寒門子弟,是被世族和寒門雙方均視為自家陣營砥柱的大賢。
如果他真的冒然對林子穆進行如此嚴重的控訴,根本無需林家出手,只林家的門生故交,就能把他碾壓至渣都不剩。
“可是,玲瓏和張思平等受害者……”
張志成抬手打斷楊燁,斷然道:“總衙出動了三名供奉,其中更包括一位四品文修,但至今仍未找到人狼半點蛛絲馬跡,按計劃,今晚將會有一次大規模行動,接著找一個死囚頂包人狼已成事實,七皇子亦另有布置,此時絕不可節外生枝!”
楊燁頹然點頭,劉一手已為犯下的諸多惡孽付出代價,林子穆呢?
在他看來,掠奪他人靈魂這樣的禁忌閥門一旦打開,想要再關上,根本是不可能的。
難道要等林子穆成為下一個人狼,才要對他進行如人狼般的艱難圍捕么?
又會有多少無辜者,將成為“人狼”們的“糧食”?
然事已至此,他又能奈之如何呢?
只聽張志成續道:“還有個多鐘頭時間,你可以先去會見趙庭風他們,今晚你們仍作四人一組行動。”
楊燁無言點頭。
張志成頓一頓,又道:“等此間事了,我再陪你去見老師。”
楊燁心知張志成已知道他和老師雷文用遠遠見過一面的事情,亦明白終要重新面對雷文用,用力點頭后,離開張志成房間。
恰好鄭博打來電話,楊燁在服務員帶領下來到已屬他的豪華單間,靜待鄭博等人到來。
不多時,鄭博等三人已趕至楊河賓館,一進門,鄭博便夸張叫道。
“老楊你真會躲懶,只顧閉關,完全不理兄弟們有多凄慘。”
趙庭風跟著苦笑道:“經過這幾日,方知對著不喜歡的人還要裝出一副崇敬姿態有多難挨。”
楊燁恍然大悟,接待那三位白龍衛供奉,想必不是什么輕松活計,否則以趙庭風的冷淡性子,不至于要發出這樣的感慨。
不由調侃道:“庭風你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合該叫你體會一下我們對著你時的感受。”
自進門便一直盯著楊燁的常珍珍,此時終于嘆息一聲,說道。
“今天才知道,天賦這東西,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上次見你時,還可清晰感應到你的氣息,今日再見,卻已經給我無可捉摸的感覺,真不知你是怎么修煉的,幾天功夫就已超過我們十數年苦修!”
楊燁無奈攤手,說道:“再怎么無可捉摸,還不是會被你們一拳撂倒?”
鄭博捧腹笑道:“確實,你小子怎么偏科偏的如此嚴重,其他文修身體強度再怎么不濟,也不至于像你這樣只能用羸弱來形容。”
楊燁心知這就是被劉一手灌注真元的副作用了,如果他現今的境界,全是靠自身不斷引天地靈氣入體而來,那么在腦垂體分泌的不明激素及經脈內真元周天循環的雙重作用下,他的身體斷不至于還像普通人一樣。
但這問題只有時間才能解決,急是急不來的。
趙庭風微笑道:“小楊你或許該效仿常家妹子,來個文武并進,即便是最粗淺的武修功法,憑你的內息強度,打通主要經脈當不在話下。”
事實上,文修也正如趙庭風所說,基本上都走的是文武并進的路子,因文修的內息主要就是用來溫養紫府,不兼修武修功法的話,便是極大的浪費。
只是文修的內息相對武修來說更加靈動,故而無法和大部分武修一樣走硬橋硬馬的路子,而走的是靈動飄逸路線。
楊燁點頭道:“老哥這話正說進小弟心里,別的不說,單沖著酒量上的提升,小弟就深感必須要加入武修行列。”
常珍珍笑道:“趙大哥該是又有突破,才能看到我和鄭哥看不出的東西,這武修功法嘛,不如就由趙大哥負責,我和鄭哥則負責修煉所需的藥浴等一切輔助藥材,如何?”
趙庭風搖頭失笑,道:“常家妹子對楊老弟真是沒話說,好,我就豁出臉去,向家里要一套武修功法來。”
常珍珍沖楊燁笑道:“楊老弟怎么謝我?趙大哥出手,最差也是前朝宮廷秘藏的絕學,你今次可是賺大了。”
楊燁當然是萬分感動,深深凝實三人,道:“感激的話,小弟就不多說了,且看小弟以后的行動!”
鄭博攬上他肩頭,道:“何須以后,快把你修煉神速的心得一一道來,不得有任何隱瞞。”
楊燁尷尬撓頭,道:“實在沒有什么心得可言,不過是用心體會、引氣入體而已。”
不料三人卻是啞然變色,好一會兒,常珍珍才苦笑道。
“果然是天賦決定一切,文修若不能引氣入體,又算得上哪門子的文修呢。”
楊燁奇道:“引氣入體有什么不對么?”
鄭博狠捏他肩頭一把,道:“這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偏這小子還懵然不知,真是讓人恨到牙癢。”
趙庭風也罕見露出些微嫉妒神色,道:“即便在世族門閥內,嫡系子弟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這等級的劃分,正是看修煉天賦而定。
“最頂級的天賦,便是擁有氣感,可感應到天地元氣的存在,如此方有資格修煉先天功法,如老弟你般引天地元氣入體淬煉成真元,而非煉精化氣這種差了不知多少級數的后天功法。”
常珍珍表現出一貫的直爽豁達,道:“天賦并非一切,否則趙大哥也不會成為咱們年輕一輩最頂尖的存在。”
鄭博道:“世妹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試過明知有更好功法卻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滋味再來說話。”
常珍珍輕吐舌尖,促狹道:“我們常家這種小門小戶,就只有一門功法可修,是怎都體會不到兩位大哥的辛酸的啦。”
楊燁不由笑道:“三位的情義,燁感激不盡!不如就讓小弟做東,咱們先大吃一頓,順便寫好今晚這臺大戲的劇本。等塵埃落定,小弟另有秘聞奉上,包保三位的付出物超所值!”
四人相顧而笑,先后走出房間。
捕狼組將“抓捕人狼”的地點放在了楊河,既方便有大量“目擊者”圍觀白龍衛圍捕人狼的英姿,又不虞打斗余波會殃及圍觀群眾。
按照計劃,天色剛剛擦黑,楊燁四人便已登上一條府軍衛的巡邏艇,緩緩向預定抓捕地點靠近。
隔著老遠的距離,楊燁便看到張志航贈送給妙善的那艘超級畫舫,正以其巨無霸的超然姿態,緩緩離開畫舫碼頭。
楊燁不禁疑惑看向常珍珍,不料常珍珍也是皺著眉頭,顯然并未得到張志航兩姐弟也要參與進來的消息。
白龍衛當然不可以在陳慈航身邊抓到人狼,因為這樣等于是自打自臉。
那么,妙善舫在白龍衛行動的緊要關頭離港,就很有點意思了。
楊燁暗一咬牙,問道:“登船看著?”
常珍珍與他對視后,用力一點頭:“登船!”
巡邏艇提起速度,很快追上妙善舫,四人在佇立于頂層圍欄處陳慈航的俯視下逐一攀上這艘超級游艇。
陳志航正和妙善在泳池內嬉鬧,見四人靠過來,才拍拍妙善香背,妙善很是善解人意的離開,卻是要特意展示其曼妙身段似的,從四人中間穿過。
“人狼即將歸案,四位就不用這么盯著我了吧?”
楊燁拱手說道:“小公爺見諒,今晚的行動不容有失。”
陳志航從泳池里起身,不耐煩道:“隨便你們吧,看個熱鬧都不得安生!”
楊燁一時無語,因今晚的計劃,的確是由一位供奉假扮人狼,而另兩位供奉則聯手“圍剿”,眾目睽睽之下,三人怎都要斗上個幾百回合。
即便只是切磋性質,但對于修煉者來說,能夠近距離觀戰三位準三品大佬切磋,其中裨益也是無可估量。
陳志航和陳慈航出現在這里,也許正是抱著這樣的心理,加上陳慈航曾是人狼目標已是人盡皆知,他們出現在這里也是情理之中。
常珍珍看著陳志航一搖三晃離開的背影,狠聲道:“這不拿正眼看人的家伙,真想狠狠揍他一頓!”
楊燁深吸口氣,道:“我們先散開,盯住各個方向,開戰后若有突發情況,比如有人驚慌落水等,再視情況進行救援。”
因他修為的接連提升,加上有白龍衛的命令,楊燁已順理成章成為四人小隊的指揮者角色。
其余三人也理所當然的聽從指揮,各自散開到下層甲板另外三邊。
楊河大小畫舫上的燈光漸亮,一個注定要被整個中州銘記的夜晚,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