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山上有點冷,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拉緊身上唯一一件薄薄的露背禮服,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加衣服,一件溫暖的外套已經(jīng)披在了我的身上,我便整了整衣領(lǐng),不耐煩地催促:“格蕾絲,你去看看劉宇軒好了沒有!慢吞吞的,像個小老頭似的,還讓我站在這里吹冷風,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身后那人既不說話,也不走開,我發(fā)覺有點不對勁,于是回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怎么是你?”
昏黃的路燈下,負手而立的正是劉宇軒!話說他真是個謎一樣的男子,此刻站在我面前,我卻感覺有點陌生,只見他目光幽深,恍若深潭,然后一把摟住我的腰,將我拉到他懷里,還沖我邪魅一笑:“我是小老頭,你是什么?”
我們之間的距離只有0.01米,這個時候,我能夠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臉,拋開個人偏見的話,這張臉絕對當?shù)闷稹笆⑹烂李仭钡姆Q號。只見他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我的心也跟著顫了顫,接著我聽到自己偷偷咽口水的聲音。
這樣曖昧的燈光,這樣曖昧的姿勢,如果不發(fā)生點精彩的故事,會不會對不起這樣曖昧的氛圍?想到這里,我倒是把自己嚇了一跳,雖然說男色可餐,但我也不是不挑食的人啊!我這么討厭他,怎么可能想和他……
“你掉了一根眼睫毛!”突然,他開口打破寧靜,所有類似曖昧的小美好瞬間消失,他用另一只手在我眼眶下掃了掃,然后嘴角扯出一絲嘲笑,“我剛才,好像聽到某人咽口水的聲音了,是你嗎?”
我感覺自己面紅耳赤,有點狼狽,急忙朝著他胸口推了一把,人剛剛站穩(wěn),外套卻掉在了地上,我正要蹲下去撿,他卻搶先撿起來,輕輕抖了抖,然后替我披上。我瞪了他一眼,掉頭就走。
“等等我,我們一起走!”他抓住我的手腕,不顧我的掙扎,硬生生地將我的手放進他的臂彎里,“我們是未婚夫妻,從現(xiàn)在開始,必須保持這種親密關(guān)系!”
“哼!”我不由得冷笑一聲,“你又不是個演員,別設計那些情節(jié)好嗎!”
“你可知人生如戲?”他輕聲笑著,半拖半拉著我走進他父親的別墅里。
宇佳早已在大客廳門口等候著,一見到我們就讓人把面具端過來,見劉宇軒只顧拿自己的空白面具,便不客氣地批評道:“三哥,你也太不紳士了吧!趕緊放下!先拿三嫂的,幫她戴上之后,你再戴自己的!”
劉宇軒很聽話,乖乖地將自己的面具放在盤子里,然后拿起我的紫狐貍面具,小心翼翼地替我戴上。宇佳很滿意,做了個“OK”的手勢,然后拉著我走進里面。
富麗堂皇的大廳上,到處掛著氣球和彩燈,不知道為什么,這里明明土豪得要命,卻給人一種純真可愛的感覺。我只能說:“這布置,很劉宇佳!”
而真正吸引我注意力的,是眾人的面具。劉宇佳的面具是一款小鹿的造型,上面還有陶藝的花朵,閃亮的橘色和水鉆的設計,能夠把眾人的目光牢牢吸引住。我覺得這款面具非常適合她,俏皮可愛中又不失與生俱來的霸氣。
袁美麗的面具是整個遮面的造型,長長的流蘇,將她整張臉遮擋起來;流蘇會隨著她的搖擺而擺動,非常靈動。貓咪造型的鏈接,使她變得非常性感嫵媚,足以吸引更多的異性。可惜,現(xiàn)場的男人除了劉家?guī)讉€,其余的都是工作人員,而真正被她吸引的,大概也就只有劉伯父一個吧!
章妙之的面具十分張揚,火紅的顏色加上長長的羽毛,走到哪里都是亮點,而且非常大氣,女神范兒十足。白亦瑤的面具比較低調(diào),但翠綠翠綠的大孔雀面具,非常有藝術(shù)感。人們常常說“名如其人”“字如其人”,但我從她們身上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面具也如其人。
男人們和小孩們的面具相對來說,既簡單,又單調(diào),讓我失去了點評的興趣。當抑揚頓挫的舞曲響起來的時候,宇佳興奮地拉著她三哥開始跳舞了,標準的探戈,剛勁有力,氣勢磅礴。他們就像兩道暴風,沿一條筆直的路線切入舞圈,直指圓心,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為他們閃開了一條路。
我看過很多人跳探戈,或?qū)I(yè),或業(yè)余,但他們的表現(xiàn)實在太驚艷了,讓我忍不住跟著鼓掌、喝彩。別人是被探戈操縱著表演,只有他們駕馭著探戈,使這舞蹈大放異彩!
一曲完畢,掌聲陣陣,兩人手拉手向眾人鞠躬致謝。這時,所有人自覺地聚攏到劉伯父身邊,只見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今天是愛麗絲第一次參加我們的家庭聚會,大家鼓掌歡迎!”待掌聲落下,便大聲宣布,“舞會正式開始!”
華爾茲具有一切舞蹈所具備的作用,因此被人們稱作“舞蹈之王”。據(jù)說,它是人類有始以來第一支能夠與異性近距離接觸的舞蹈;華爾滋本身的意思就是回轉(zhuǎn),以前的情侶沒有辦法公開見面,只有借著這樣的聚會才能夠表達對對方的思念,只有把手交給最愛的人,才能夠舞出最美的回轉(zhuǎn)。
我看著宇佳和她三哥配合默契,舞出幾近完美的回轉(zhuǎn),心里不由得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情緒,既不是羨慕,也不是嫉妒,更不是吃醋,總之是一種怪怪的感覺。
這時,一個戴著簡單蝙蝠面具的男人走到我跟前,一邊伸手邀請我跳舞,一邊作自我介紹:“愛麗絲,你好!我是二哥劉宇翔!在你和老三的訂婚禮上,我們是見過的,但你那時候喝得醉醺醺的,可能不記得我了。”
我做思考狀,想了又想,隱隱約約記起一些事情,那個說我父親是“暴發(fā)戶”的人,好像就是他——劉宇翔!于是我抬頭看著他,想再次確認一下,只見他歪嘴壞笑,心想不用確認了,他一看就不是好人嘛!
但我還是好言好語地說道:“二哥,不好意思,我不想跳舞!”然后假裝跟宇佳打招呼,徹底忽視他。
“沒事!”劉宇翔聳了聳肩膀,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我也不想跳舞,我是怕你被老三忽視了,心里不舒服,所以好心過來,想安慰你一下而已。”
“謝謝二哥啦!”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劉宇翔前腳剛走,劉宇峰后腳就過來了,他也帶著空白面具,一邊伸手邀請我跳舞,一邊作自我介紹:“愛麗絲,你好!我是大哥劉宇峰,可以請你跳支舞嗎?”末了,又補充一句,“我還想跟你談談別的事情,比如你父親。”
我有點好奇,便把手交給他,然后被他帶著進入舞池。我們一邊跳舞,一邊談話。
“聽陸伯伯說,你在電視上看了老三一眼,就為他害了相思病,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差點就要住院了!沒想到,老三的魅力這么大啊!”
我一愣,不明白他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但我也不傻,對不懷好意的人,唯有切換“傻白甜”的模式了,便眨了眨眼睛,無辜地說道:“大哥,你說什么呀?我怎么聽不懂呢?”
“你父親和我家老頭子葫蘆里賣什么藥,我心里一清二楚。請你轉(zhuǎn)告你父親,讓他最好不要插手劉氏集團的事情,三足鼎立,互相制約,這種局面是不可能發(fā)生的!”
我再次眨巴眨巴眼睛,比無辜更無辜地說道:“大哥,我真的聽不懂啊!”
突然,劉宇軒帶著宇佳旋轉(zhuǎn)到我們旁邊,沖劉宇峰微微一笑:“大哥,四妹想跟你跳一支舞,不如我們現(xiàn)在交換一下舞伴吧!”
劉宇峰扯了扯嘴角,點點頭表示同意。于是兩人交換舞伴,我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jīng)成了劉宇軒的舞伴。我搭著他的肩,他扶著我的腰,我們隨著音樂緩慢地移動著腳步。
可是,一想到“為他害了相思病”這個梗,我心里就很不舒服,越看他越覺得面目可憎。幸虧這支舞曲很快就放完了,我迅速離開他,準備獨自去喝一杯壓壓驚。這時,宇佳追上我,高興地說:“幸虧結(jié)束了,陪大哥跳舞,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聽說大哥是你親大哥,但我怎么覺得,你跟劉宇軒更像親兄妹啊!”
“因為我是顏控啊!”宇佳開玩笑似的說道,見我一臉驚訝,點頭表示相信了,才連忙解釋,“開玩笑啦!主要還是因為大哥跟我性格不合,我跟三哥比較玩得來!”
“我真搞不懂,你三哥除了一張臉,其他方面也不怎么樣,你怎么就跟他玩得來呢?”
“你不知道么,三哥身材很好的!一二三四……八塊腹肌,還有人魚線!”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太古怪了,太讓人討厭了!”
宇佳歪著頭,仔細打量著我,嘴里問著:“你真的很討厭三哥嗎?”見我點點頭,她有點急了,“可是三哥剛才一直盯著你,我看得出來,他可擔心你了!我想幫他,才吵著說想跟大哥跳,不想跟他跳了!”
“我就知道是你在幫我,謝謝你啦!”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三哥很擔心你,你們看上去也很般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真的希望你們在一起,永結(jié)同心,白頭到老!”
我扶額,該怎么向她解釋呢?有些人看起來非常般配,但可能僅僅是因為外表,實際上兩個人的性格完全不搭,根本沒有辦法在一起生活一輩子。可是,看著她那嚴肅的小表情,似乎很難接受這樣的解釋,我決定暫停這個話題,借口要去洗手間。
我上了二樓洗手間,見門半開半合著,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正要敲門,突然聽到里面?zhèn)鱽泶种氐拇⒙暎挥傻梦孀∽彀停樕弦呀?jīng)不能用驚愕來形容了!我悄悄地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卻聽一個男人輕笑著說道:“哼,老三以為自己娶了那個叫愛麗絲的女人,就可以和我們平起平坐了,真是做夢!”一個女人咯咯嬌笑道:“還是大少爺和二少爺厲害!這一次,我們要狠狠地把他踩在腳底下,讓他永遠也翻不了身!”
這時,阿湘看到了我,剛叫了一個“姐”字,就被我沖過去捂住了嘴巴,同時也弄出了一些動靜。阿湘立即將我推到拐角處躲著,示意我不要出聲。
“誰?”劉宇翔突然從洗手間里走出來,“阿湘?你在這里做什么?”
“二少爺,太太讓我去小少爺房里拿衣服,我剛剛不小心扭了一下腳,差一點就摔倒了!您放心,我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會亂說話!”
“你知道就好!趕緊走!”
阿湘低著頭,向我這邊走來,然后帶著我來到宇杰的房間,關(guān)上門之后,她拍了拍胸口,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什么情況啊?難道二哥出軌了?”
“姐姐,這件事情,你就當做沒看到好不好?”
“為什么?二哥也太大膽了吧,在他爸家里偷女人?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
“哎呀,姐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不要再問了!”
我的腦洞又大開了:“不會是袁姨吧?”
“別亂說話!”阿湘伸手擋住我的嘴巴,“是江莉莉,先生的秘書!”
“他們干嘛在這里偷情啊?不怕被人看到嗎?萬一被二嫂知道了,他們就完蛋了!”
“唯一不知情的,大概只有先生了!”
阿湘低低地說了一句,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和阿湘分開之后,我獨自來到后院,想靜一靜。在幾棵郁郁蔥蔥的大樹中間,有一個漂亮的秋千,我坐上去輕輕地搖了搖,開始捋一捋其中的關(guān)系線。
很顯然,劉宇峰和劉宇翔是一邊的,劉宇軒和劉宇佳是一邊的;劉宇峰他們那邊有章氏集團,為了防止一邊獨大,劉志強便讓劉宇軒娶我,使陸氏集團成為劉宇軒的堅實同盟。這樣一來,兩邊勢均力敵,形成相互制衡與監(jiān)督的局面,有利于公司健康穩(wěn)定地發(fā)展。
我為自己感到驕傲,這么混亂的關(guān)系,這么復雜的局面,就這樣被我輕輕松松地認清了!此處應該有掌聲,我一邊想著,一邊為自己無聲地鼓掌。
“喂?你現(xiàn)在可以說了。”
我嚇了一跳,只見旁邊大樹下,站著一個人影,從聲音可以判斷,那人是劉宇軒。
真是一刻都不讓人輕松啊!我輕輕地從秋千上下來,一邊埋怨著,一邊悄悄地躲在就近的大樹下。
“你確定是他們在背后搞鬼嗎?”
“……”
“好的,我知道了。”
“……”
“不用,我可以應付。”
“……”
“你自己小心點!掛了!”
劉宇軒掛了電話,匆匆返回大廳。我在原地蹲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回到大廳里,只見他們兄弟三人舉杯飲酒,看起來和和氣氣、兄友弟恭的樣子,誰又能料到他們在背地里居然勾心斗角、勢不兩立呢?
一場假面舞會下來,所有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統(tǒng)統(tǒng)都知道了,只覺得身心俱疲,再也不想?yún)⒓舆@種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