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白雙月浮現夜空,猶如兩只逐漸睜開的眼睛,冷漠地俯視著這黑色的野蠻大地,觀察者一個個獵物的生長的與毀滅。
黑色的土壤之中,不斷有散發著透明熒光的觸手生長,悄然無聲,幻化成各種詭異形狀的生物,在這死靜的天地間游蕩。
它們猶如地獄滲出的陰魂餓鬼,在這茫蕩天地間覓食,一般的生物都噤若寒蟬,呆在自己安身立命的住所,憑借著這些被自己氣息馴化的立錐之地,來躲避著些詭異生物。
此刻的江護,周身一片漆黑區域,就像這蒼茫大地中的無數個大小區域一樣,成了這些浮游生物的盲區。
不過,那金喙雕巨大的身軀卻是以沒能幸免,土地之上不斷的有透明觸須生出,纏繞,爬上這局新鮮的尸體,然后……那豐滿的雕胸,健碩的雕腿,還有其他地方的血肉,都在不斷地被腐蝕,將透明的觸須都染成了暗紅色,借著這些新鮮血肉,透明的觸須也在不斷地壯大,等到脫離地面,就幻化成了更加龐大的浮游生物……
一切都在悄無聲息地進行著,偶有一點撲動聲響,那應該是可憐的野獸沒有找到安身立命之所。當然,在這樣的世間里,人和野獸并沒有區別,同樣淪為獵物。
這些浮游生物似乎只對血食感興趣,那些盛開的蘊含生命精華的花朵,蘊藏精粹能量的靈果,在祂們眼中視若無物……
在這黑夜里,江護不敢有絲毫的動作,猶如一具盤坐的石像一般一動未動,直至夜盡天明。
……
當天日升起的那一刻,猶如換了人間,溫煦的陽光猶如鋒銳的劍芒,揮散所有的異種生物,所有浮游生物在日光照耀的山間,化作無數的霧霾,然后又在片刻之間消散于天地直接,或許,也有可能是重新化作滋養這方蒼茫天地的養分……
等到日光溫暖一些冰涼的身軀,江護才緩緩睜開眼,看了一眼那遠處的金喙雕尸體,果然,只剩下了滿地的翎羽,以及那一副巨大的猶如白金一般的骨架。
移過目光,在谷內一掃,江護卻是突然看到巖石上那株盛開紅頂茶花,其中一朵茶花陡然凋謝,散成十數瓣,落于河水之中。
這花開花落,江護并不稀奇,但是此刻他卻是在這花香中感受到極其濃郁的生命精華,還有一股熟悉的氣息。
茶花落水,一條一丈長的銀雷刀鰍撲動了幾下,便被附近的河水化作一攤血水,然后,那些血水伴隨著茶花的香味,快速的消散,似乎被什么東西吸收了,而巖石上的那株茶花,剩有的七朵茶花變得更加鮮艷欲滴。
這下,江護卻是驚魂不定,心下大駭。
原本他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的紅頂茶花,卻是沒想到這茶花如此詭異,簡直是成精了。
剛才那銀雷刀鰍撲動的瞬間,江護便感應到起氣息,一般的筑道境強者都應付不過了,結果被一株矮茬的茶花也瞬間消滅……
看了看毫無人性的茶花,確定這茶花還沒有徹底成精,江護才放下心來,又看了看四周其他草木,可能明白了為什么這谷底里沒有半只鳥獸了。
決定先探索一下這山谷的情況,江護便杵著石刀開始游走查看……
山谷并不大,半個左右的時辰,江護就探看得差不多了,這是一個盆谷地,三面環山,一面環水,當然,三面所環的山雖然高聳卻并非是一面絕壁相隔,要出去也有很多路徑,不過奇怪的是居然沒有看到一只飛禽走獸,除了那只金喙雕。
因為連一只野獸都沒有,所以,這地方的林樹上各種果子倒是滿滿的掛著。當然,若是有野獸在,說不定這些果實結得更加豐碩也不一定。
由于身懷奇毒,江護也不怕中毒,挑揀了幾種他能認識吃了,卻是發現并無大駭,其實有些植物果子就是他也不認識,也沒有輕易洞口。
令他詫異的是,所吃的果子并沒有什么特異之處,除了口感上差別有點,并沒有什么毒性或蘊含靈能之類的。詫異了一下,江護也就想明白了,一般地寶地也就能蘊生一兩株靈材或是天材地寶,怎么能這里每一株草植都有那茶花的特異性呢。
想到此處,江護自嘲一聲,這一兩日驚魂甫定,倒是思緒都不那么周全了。
另外,他又想了想,重活一世,并且解決了生死大敵,自己是不是該安穩一些,慢慢修煉到命胎境再說……
一邊觀看山谷,一邊思慮自身,卻是很快就將最后一塊山谷角地探看完,并沒有什么古怪之處。
除了那一口洞穴了,就在山谷的東面,江護躊躇著,要不要去探看那山洞。
最后,握緊了下手中的齜虎石刀,朝著山洞而去,畢竟就剩這么一塊地方,而且按照他的推測,大概可能是沒有生物的。獸類的氣息跟草植終究是不同的,如果有異獸猛禽在,他是應該有所感應的,當然,對方也應該早就感應到他了。
對于獸類來說,地盤意識很重,這也是他們安身立命的本能,攻擊所有闖入他們地盤的生物。但是至今,山洞那邊都沒有動靜,很大可能是沒有什么野獸異獸。
……
東面的山算是陡立一些,也是出路很少的一處。最讓人驚奇的是居然有個天然的山洞,山洞離的走勢向高處,咋一看像是山峰中裂形成的。
洞口長滿了青草,沒有絲毫壓塌的痕跡,小心探看著這里情況的江護,這下更是放心了,匍匐在一塊大石頭后的身子這才站了起來。
……
山洞有些曲折,并不是直通的,而且,并不是平緩的山洞,走了一丈左右,就開始有坡度,江護杵著石刀,鉆了一會,逐漸感覺到這山洞內的溫度,要比外面溫熱許多。
還好昨日喝了不少金喙雕的精血,江護才有力氣爬個山洞,盡管走了不過六七丈,江護就氣喘吁吁的,不過終于還是到山洞盡頭。
剛開始時洞內的石塊還是青黑色的,走著走著就漸變成了赤色的埂巖,并不平滑的石壁上斑布著絲絲裂紋,如意料中的沒有任何驚險,最后兩三丈的,山洞已經逐漸變得狹小,鉆不下人,江護也就放棄了繼續探看。
走到三五丈距離左右,他就感受山洞內的溫熱,剛開始還以為是山體阻隔了空氣流通,導致這里的溫度偏高,但是后來沒走幾步,溫熱就更加強烈,這下他要是還不知道這山洞的怪異,他就是只豬豚了。
用手觸摸這山壁,沒有溫熱感,反倒有些冰涼,江護驚奇了片刻,就想到一種名叫焰心冰雪巖的礦石,正是有讓人感受到溫熱,觸手卻是一片冰涼的特性。
“這山峰之內,不會就藏著一條焰心冰雪巖礦脈吧?”江護心中驚詫了一下,越發肯定自己的推測。
……
畢竟身受重傷,江護也懶得處理山洞,想將此處當作暫且安身之地,既然沒有異獸存在,他也不怕有危險。
看著身上結了一層薄薄血痂的傷口,江護覺得自己該補充一些氣血。
于是他有提著刀出去了,隨便摘了些野果子,都是自己識得的,而且之前也嘗試過,沒有毒性,暫且用來充饑。
囫圇地屯著有些微甜的果子,卻是不能煉化出多少氣血能量來,江護越吃越沒味道。他倒是想去摘一朵那紅頂頂的茶花來試試,可是現在身體還沒緩過來,他也就想想,并沒有進一步作死。
此刻大概晌午十分,日頭正中,江護在吞了十幾個果子后,感受到腹部鼓鼓,身體卻還是有一饑渴感。這時候他也沒辦法,只得盤坐下來,運站體內氣血之力,開始修煉。
盡管經過了初步的梳理,體內還是一片雜亂,多處經脈斷裂,除了淤積在心絡等肺腑細小經脈之中的巫毒之力,還有一些斑駁的能量在血肉之中盤桓。
江護沉心感應了一番,發覺這股能量和那紅頂頂茶花凋落時的能量氣息一樣。
“難不成我昏迷這些天,就是靠著這股生命精粹吊著性命?”心中有所推測,江護對那古怪茶花更加垂涎了,心頭都是一陣熱乎。
好好地冷靜了一下,花費了兩個時辰將體內的能量徹底梳理干凈,這時候,江護才覺得渾身清爽,沒有被斑駁能量淤積氣血的閉塞感。
除了十數處斷裂的經脈,還有那條洞穿了的大腿,他體內倒是沒有什么其他傷勢了……當然,這些傷勢已經夠重了,換個人估計都對此生絕望了。
可是江護卻沒有想這么多,畢竟他還有經脈修原術在身,只要出去了,還是有希望重新斷續經脈的。
接下來的體外傷勢,大多是要靠時日來慢慢增長氣血恢復血肉,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至于體內的,一時半會更是解決不了。
江護停止氣血調理,想了想,還是決定先給自己弄件像樣的衣服,畢竟這幾片葉子往身上一貼,也遮蓋不住他的偉岸雄風。
剛好,那金喙雕還留下了一地的翎羽,于是江護徑直的去了河邊,半個時辰不到的路,他走得算是緩慢,除了因為有傷在身,他因為他一路上又仔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之前只是粗覽山谷情形,事實上很多地方都是一眼掃過。
現在再細看,卻是有著別樣的風光,草木蔥郁豐茂,看上去跟外界并沒有什么不同,最常見的那甘羅草也是爛漫的生長著,隨處可見。
這草,可是象征著生命的希望。
取了一株這看著極為平凡的三葉草,心中一時感慨,有太多人知道它的不平凡。
山洞居于山谷的東面,也是樹木生長最為茂盛的一方。而西北幾面確實山石居多,像黑炭一樣燒焦了似的的石塊雜亂分布著,連山體的大半面都是裸露著這樣的巖石,不少虬龍勁松在石縫間頑強的生長著。
由于山谷并沒有完全封閉,所以在那倒是能聽到外面偶爾傳來大鳥高鳴。只是沒有一直敢飛近這里,谷內有幾處骸骨也已經快要腐朽成土,幾乎可以肯定是好幾年前或者好幾十年前遺留下的。
看樣子,每過好幾年才有一兩只蠢鳥闖進這里,然后就個自己找了個曬骨地。
先由最近的路徑到達河岸邊,然后沿著河岸走了許久,老遠看到那棵參天的大樹,江護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了,像這樣的巨大樹木山谷中也不多見,只有那么兩三棵。
加快腳步,趕到大樹邊,入眼的一副幾排房屋大的骨架子答在參大的樹木上,有一大半的身子跌落在地,很難想象,如此巨大的身軀從天而落,沖擊在這幾棵樹上,居然只掃落些許葉子,連枝干都沒打斷。
這黑刺鐵梨樹,比之鐵塔村的那株,可謂是小秧苗見老祖宗,小王八見老烏龜,小巫見大巫了。
江護覺得這黑刺鐵梨樹至少生長了近千年,說不定樹心都生出了,一般的手段連樹皮都破不了。而且,這種樹說不定早就成精了,雖然平時沒有靈性,可一旦感受到生命危險,難保沒有什么過激自保措施。
上一世,江護就見到過將自己拔起而逃的樹,那樹根擺動起來,比好幾條人腿都好用。
巨大的骸骨被一層毛羽遮掩著,但遮掩得并不完全,不少地方有森森白骨露出,見識今生,見慣了各種血腥場面的江護,自然不會被這一副骨架子嚇到,不過當昨日還一身血肉的金喙雕,今日已是白骨一副,這番反差景象,無疑再一次提醒了他,這里不是安穩樂園,而是隱藏著無數殺機的死靜之地。
“這是個絕死之地!該死的地方,一定要離開,盡早離開!”江護心中不斷地提醒自己。
若不是有齜虎刀這把神秘的武器在手,他怕是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前世拖幸與此,沒想到重生一次,還是如此。
江護忍不住握緊了下手中的齜虎刀,可惜對方沒有靈性,不然此刻肯定能感受到江護濃濃的愛意。
……
雖然略有感慨,但此刻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若是平常酒足飯飽,他說不定還有興致來吊唁這個曾讓灰頭土臉,差點淪為血食的敵人,不過現在,還是麻利做事要緊。
這些在荒野被吞噬的血肉尸骨,誰夜不能保證會有什么古怪,有些會變成邪異,有些還藏著噬命殺機。
不敢用手,用手中齜虎刀將覆在白骨上的毛羽撫開一片。
白骨蒼霜,銀針金翎,遺骸還言生前。縱凌霄叱電,千國一度,如今亦只自裹。
白日空照,粼河長平,東風一改煦酥,吹拂的翎羽揉動,最是引人無限想,從前翎羽翱翔天霄,該是如何風光?只怕羽如劍,敢削干云!奈何……
仔細打量著這副骨架,連精髓都被吞噬干凈,沒有了燉湯的價值了。
毛羽下骨骸,并沒有斷裂之處,除了左翅的兩根翅骨,但那應該是前番在空中與其他兩只金喙雕打斗時導致的,如此想來,它倒不是被其他猛獸撕咬而死。
既然不是被另外兩只金喙雕重創至死,也不是摔死的,那究竟是怎么斷氣的?難道是……
江護忍不住打量了那高聳數十丈,猶如黑塔一般的黑刺鐵梨樹,心中警惕之色大盛。
可惜,這眼色算是拋給瞎子看了,那木頭還是死木頭,并沒有因為江護的反應就抽動枝條。
回頭看著地上的巨大骨架,偶爾抬頭掃看黑刺鐵梨樹兩眼,手中動作卻是不停下,用齜虎刀敲打了幾下,只覺堅硬如金鐵。
隨手滴了一滴血在晶瑩白骨之上,血珠滴落,若墜白石中,卻不似水珠般濺落破碎,渾圓的白骨間滾落,待停住,開始慢慢地滲入白骨中,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現象發生
這下,江護算是放下大半的心了,用手觸摸,光華清涼,江護略微詫異,畢竟現在正中午的時候,日光正盛,樹葉都有些發燙,河水估計也是溫暖的,而它卻不受影響。
用手抬了抬,發現骨架子太沉重了,猶如鐵石一般。然后他用石刀砍了砍,倒是能留下痕跡,不過現在動用不了多少氣血之力,所以要砍斷這堅硬勝過一般鐵石的骨架,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決定先拾掇些雕羽來為自己弄一件像樣的衣服,不但能蔽體,還有些防護作用。可惜沒有針線來縫制,所以只得放在山洞里先儲存著
由于沒有包裹之類的,所以江護只得來回跑著,還好山谷中大多處是蔭涼的路,而且不時的山風襲過,抱著滿懷的翎羽倒是不覺得炎熱。
如此來回兩趟,所儲存的雕羽已經綽綽有余,就這樣,江護開始鳥人生活之旅,先是將居住的山穴鋪滿鳥毛,然后就是將給自己準備一件羽服……
“接下來就是雕骨了。”江護想到,羽衣的事慢慢再說,先設法弄下那根他一眼看中的雕骨再說。
仔細觀看才發覺骨骸并不是一片雪白,在其頭骨至頸骨之間,有一根泛著淡淡的金黃色的長骨。在曾達到過命胎境層次的江護看來,這骨頭可不比一般的靈材差,是淬煉過的獸骨,不但質地堅硬,而且適合和其他靈材一起融煉,煉出一把寶器!
敲了敲,竟然發出“叮叮”的清脆聲響,似玉似石。
這根金骨江護自然不去想砍斷,掄起手中齜虎刀,對著兩端銜接處的白骨砍著,勤勤懇懇地……足足花費了一個時辰,才將它弄下來。
看著那完整無缺的淡金色的骨頭,足足有五六尺長。扁圓的金骨并非是筆直的,有些略微的弧度,中間更是有兩個疙瘩,頂端也不是尖銳的,而是如鐮鉤般,有些像斷了前尖的長戟。金骨有淡淡的溫熱,竟不同于地上白骨的冰涼。
如愿以償,江護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雖然僵硬的臉笑起來還是很難看,但他想得卻很美:“待弄好羽衣,就身披羽衣,手持金骨,仙風神貌,這般絕代風姿下,應該能時來運轉吧。說不定就有一只仙鶴認錯了主……過來認主,馱著我飛出這死絕之地。”
苦中自樂,這算是前世江護就養成了的習慣。
上輩子被追殺無數次,要不是有著苦中作樂的心態,他也很難熬過次次生死危機。不管是身處怎樣的絕地,有要懷著希望,相信自己的人品和實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