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深知小李為人，是個忠厚老實的孩子，縱使有夸張的成分，但肯定不會信口開河，這件事情，應該是真的。

　　竟然有這么恐怖的生物，那到底是什么呢？

　　他慢慢回想起自己在南方工作的幾個老同學，前些時候他們不約而同的想方設法把家屬往內地搬遷，當他詢問緣由時，老同學們一個個都諱莫如深。

　　人家守口如瓶，他也不好多問。

　　想的深了，他回過神來，打著哈哈道：“有些入神了，小李你接著說，后來呢？”

　　李警官抽著煙，眼神終于找到一些焦距，他沙啞著聲音道：“后來那個恐怖生物不知道為什么，沒有趁亂繼續攻擊我們，折返回去，我只看到周隊長先沖了上去，他在遇襲的時候應該受傷了，我們還能動的都跟在他后面。”

　　“當他沖到那戶人家大門前時，就聽見他大喊了一聲‘舉起手來’，隨后他立即開槍射擊，我覺得這一槍并沒有想要的效果，因為他開完槍后又撲了上去，等我們都趕到的時候，就看到他和恐怖生物糾纏在一起廝打，他命令我們立刻開槍，射殺對方。”

　　“可我們都不敢動手，因為那么近的距離，肯定會誤傷周隊長，后來……徐師兄率先開槍了，于是我們都開槍了。”

　　張誠道：“你們打死那個恐怖生物了？”

　　李警官苦笑著搖頭，指間的香煙已經燃盡，他盯著明滅不定的煙頭，低沉的說道：“就像奇幻故事里的亡靈生物一樣，我們六七個人手上都有槍，距離目標非常近，又有周隊長舍命糾纏，命中率不是問題，可是我們的子彈打在它身上，幾乎沒有效果，它甚至趴在地上裝死，勾引我們過去，苗師兄就在瞬間被它殺死了，它簡直就是天生的殺手！”

　　他隨著回憶的深入，逐漸情緒變得激動起來，說話聲音也開始增大，甚至加上了肢體動作。

　　“我們一群人紅了眼睛，立刻沖上去跟它肉搏，哪怕扯下來一塊肉都是好事！”

　　張誠可以想象當時的畫面，最后關頭每個人都失去了理智，企圖用人海淹沒敵人，但是從后面的發生的事情來說，顯然是失敗了。

　　“……我們人多勢眾，肉搏也僅僅只是壓制，時間長了，肯定會輸，但是大家都沒想到這些，只想殺死那家伙，我們還是失敗了。”

　　李警官的情緒開始低沉，沮喪的看著張誠，但是很快又看向了醫院的方向。

　　“我們不知道他是誰，應該是之前進樓的那個人，他突然從里面臥室里渾身是血的鉆出來，我們都以為自己死定了，但是他沒有攻擊我們，只是說里面還有一個活的，然后就沖上去，扯斷了恐怖生物的尾巴，三圈兩腳，就用斷尾刺死了恐怖生物。”

　　“隨后他就昏過去了，我們也發現周隊長還活著。”

　　敘述到這里結束，張誠還久久沉浸在回味當中，這是真真切切發生在身邊的故事，若非如此，他還以為是來自網上哪個蹩腳寫手弄出來博人眼球的快餐文字。

　　忽然，張誠的電話響了，他飛快的接通了電話，只是一句話，張誠再難掩飾悲痛的神色，輕輕道：“劉柏飛他，剛剛已經去了……”

　　“啊！”

　　李警官睜大了眼睛，紅紅的眼圈卻再也流不出一滴淚，今夜，淚已經流干了。

　　張誠用力的拍著小李的肩膀：“小李啊，這就是我們做警察的命，哪一天，該著你了，那就是你了，你們做得好，沒有一個逃兵，都是個頂個的好漢！我們身后就是廣大的老百姓，我們，真的不能退啊！”

　　“走，我們去守著急救室吧。”

　　兩個人下車，王重陽的父母已經趕到醫院了，王愛華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抽煙，杜瓊英摟著陳兮，小聲的說著話。

　　張誠一屁股坐在王愛華的身邊，王愛華一看穿著警察制服，想起身讓開，張誠一把拉住他，誠懇道：“我們警隊欠了王重陽同志幾條命，不要走，都是一家人，我們要等著，希望他平平安安。”

　　王愛華遲疑的看著張誠，又不知如何是好，他拿出香煙，遞給張誠一支。

　　張誠也不推辭，接過煙，拿出打火機，不顧王愛華再三推辭，先給他點上。

　　一支煙還沒抽完，急癥室外面又急匆匆的走進來一名中年人，他掃視了一下大廳，看到急癥室前的幾個人，大步走了過來。

　　陳兮一抬頭，驚訝道：“爸？！”

　　中年人四方臉，高大個子，身材略有些發福，但抬頭挺胸，雙目有神，腰桿筆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令人望而生畏。

　　他看了一眼陳兮，又看了一眼張誠，最后直接坐在了王愛華的另一邊。

　　他說道：“親家。”

　　王愛華點點頭。

　　他又指著急診室：“重陽還在里面。”

　　王愛華又點點頭。

　　“一起等。”

　　三個男人并排坐，沉默不語，偶爾抬頭看一眼急診室，各懷心事。

　　大概十分鐘后，急診大廳外又跑進來一個人，板寸頭，濃眉大眼，一臉的彪悍，他穿著一身棕色夾克，跑進來有些氣喘，一眼就看到急診室外的幾人，平緩了一下氣息，徑直走過來，問道：“幾位是王重陽的家屬嗎？”

　　還沒等有人說話，這名青年轉頭看向了陳兮的父親，露出了幾分驚疑，又問道：“請問是陳天南先生嗎？”

　　陳天南，也就是陳兮的父親，他冷淡的看了一眼，淡淡道：“我就是陳天南，里面急救的是我的女婿王重陽。”

　　青年情知失禮，急忙從衣服里拿出兩張名片，一張遞給陳天南，另一張遞給王愛華，說道：“我是王重陽在部隊時的連長，我叫賈憶苦。”

　　名片上的三個燙金字，賈憶苦。

　　話音剛落下，只見急救室的燈滅了，緊閉的大門開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門內走出來一名醫生，胸前的牌子上寫著曲博學三個字。

　　曲博學走出急救室的門，心力消耗過大，一個踉蹌沒站穩，被沖上來的賈憶苦扶住了，他立即說道：“幸不辱命，幸不辱命！”

　　聞言，幾個人頓時松了口氣，陳兮更是喜極而泣，抱著杜瓊英不肯松手。

　　曲博學喘勻了氣，又說道：“病人剛剛脫離危險，要送往重癥監護室，暫時還不能和家屬接觸，你們該吃飯吃飯，該休息休息，有我們醫護人員全天候守著，放心吧。”

　　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是第三次會診他了，這小子福大命大，閻王不收，都放心。”

　　“我還有個病人要看，先走一步了。”

　　曲博學心里長長出了一口氣，從搶救到剛剛恢復心率，說起來只是十幾個字，但實則兇險萬分！

　　心率降低，瞳孔放大，簡直把曲博學嚇出了一身白毛汗，這小子前兩次都就回來了，難道這次就逃不過去了嗎？

　　幾乎人員拼盡全力，甚至有一名小護士爬上了醫療床，電擊器博十幾次，連續按壓數百次，經過漫長的二十二分鐘，王重陽的心跳終于恢復正常，傷口處理也完成了，輸液輸血有條不紊的進行，剩下的，就只能等他慢慢醒來了。

　　曲博學記得那個小護士的名字，平時倒沒注意對方的長相，再加上戴了帽子口罩，只看到一雙眼睛，看來要跟護士長多提提人家的名字了，真夠拼的。

　　他這么想著，回到辦公室，桌上的盒飯已經涼透了，他坐下來，擦了一把汗，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大口，放下茶杯的時候，手指不經意碰到了抽屜，他慢慢拉開抽屜，輕輕撫摸著一張放倒的相框，最后又合上了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