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嵐葉
一個身著藍色華服的女子舉著一只手,用寬大的衣袖遮掩著面部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待走到與我不遠的距離后,放下衣袖對著我倆福了福身,柔柔的說了句:“嵐葉見過暮昭公子和鹿大夫。”
說完便回身,低頭走進了內房。我看見身側的暮昭始終盯著嵐葉的臉,見她有動作便抬腳跟了過去。心里雖不情愿,但我還是也跟著暮昭的腳步去了里面。
我們三人圍坐在屋里一圓桌旁。嵐葉一雙玉手托著個帕子輕拭兩下去眼角,鼻音雖濃重卻依舊掩不住聲音里的嬌媚說:“今天叫兩位來,是有一事相求。”說完打開了桌上的錦盒,只見里面塞滿了各式珍寶。這樣多的寶貝放在一起,想必這錦盒應該是價值不菲的。“這是嵐葉全部的身家,愿送給二位,只求鹿大夫和暮昭公子能幫助嵐葉找到姐姐仙玉。”
她說的真誠,但提出的要求卻實在令我疑惑。“嵐葉姑娘何故如此,琳瑯館不是向來不干涉姑娘們的去留么?或許仙玉姐姐只是出去辦事,不日便會回來。又或許是她找到能托付終身的良人也說不定。”
她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緊盯著眼前的錦盒,揚著語調問了一句:“自由?這不過是他們騙人的說辭罷了。”說完挽起手臂上的薄紗,伸到我倆面前。
嵐葉白皙的前臂中間有個小指蓋大小的紅點。“難道是烈焰毒?”我吃驚的問到。
嵐葉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點點頭。我對著身邊疑惑的暮昭解釋到:“這烈焰毒我倒是聽師傅說過,它是毒也是藥。習武之人若服了它能強健筋骨,女子服下能使皮膚白皙。所以它是藥,但服用它的同時也需按時服用解藥,否則就會像烈火焚噬一樣痛苦,所以取名烈焰。但是若長期服用解藥會讓人上癮。所以,它又是一種淫邪至極的毒。中原并不常見,聽說是苗疆女子為挽留心上人而制的。”
聽完我的解釋,嵐葉垂著眼角點了點頭,哽咽著說:“我和姐妹們都是命苦之人,本想來這琳瑯館尋得一方庇佑,卻不知被人當成是賺錢的工具。館里的姑娘一但開始接客就會被要求吞下一顆紅色的藥丸,若敢不從就會被處理掉。要是敢對外人說起此事,便不得解藥,只能痛不欲生。”嵐葉無奈的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家里窮,父母實在養不起,十三歲的時候被送來這里,接受歌舞訓練。十五歲接客,但只賣藝不賣身。十七歲成為頭牌,只接待一些身份尊貴的客人。”
聽了嵐葉說起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從前雖眼盲卻在是家人的寵愛下長大,不禁越發的同情起她來。
“這里應該不缺姑娘,為何他們還要用毒控制你們呢?可是為了掩蓋什么?”問話的是暮昭,今晚的他似乎格外熱情。
嵐葉看著暮昭,咽下哽咽,說:“暮昭公子猜的沒錯,這琳瑯館從外面看不過是間聽曲賞舞的教坊,但內里卻絕非這樣簡單。這里魚龍混雜,客人們把這當成談事的場所,把我們這些陪客的姑娘看成是為錢賣笑的下賤之人,說話論事也不背著我們。這也成了這店里最值錢的資源,因而每次應承完客人都要把聽到的、看到的一字不漏的說給館里的管事聽。否則輕則挨打,重則毒發。”嵐葉用帕子沾了沾臉頰的淚珠,吸了吸鼻子接著說:“老板金二娘人脈極廣,把這里當成是討好權貴的交易場所,就連一些外族人也是這里的常客。”
暮昭對嵐葉的話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打斷她問到:“姑娘可知那些外族人來自哪里?”
“哪里的都有,聽著有東荒的,有西荒胡國的,還有北方王都的。我就曾接待過一位王都來的客人,聽梅姐說那人是皇上身邊的。他很少來,每次來都是半夜,從后門進來直接就上來四樓我的臥房里,出手很闊綽,脾氣卻不大好,一次端茶的侍女晚了一步,就被他打了一個耳光,是我求著這才作罷。半年前,他還帶了一個外族的人來,是我和仙玉姐姐一起接待的。我在館里見過不少外族客人,所以通過口音我能肯定那些外族人來自西荒,他們的手臂上還紋著胡國王族特有的六瓣蓮紋。”
這和趙志遠交待的完全吻合。
我急著出聲問到:“姑娘可聽到他兩人說了什么?”
嵐葉搖搖頭:“他們進來后喝了些酒,點了幾個曲就讓我們出去了。不過走前我聽到他們說了一句‘趙家來信’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聽了嵐葉的話,暮昭一副沉思狀,不再發聲。我干咳兩聲,問嵐葉:“仙玉姑娘是何時不見的呢?”
“半個月前。半月前仙玉姐姐突然不見了。問了梅姐,她也只是諉說仙玉出去游玩,幾日便歸。個別不知情的都當她是和別人私奔了,可我知道她中毒未解,馬上又是服解藥的日子,她是不會遠游的。所以才想到請二位來救救嵐葉,救救仙玉。”說完,嵐葉激動的起身要與我倆跪下。暮昭先我一步服起了嵐葉,說:“嵐葉姑娘不必如此。”接著問了我想問卻沒來得及問的問題:“姑娘可曾見過老板金二娘。”
“算不上是見過。每月只有給解藥的日子,大家才會上去五樓。由她親自給我們解藥,但是她從以不真面目示人,一直是隔著個屏風由她手下的侍女將解藥發給我們。今天也是聽下面的樂師說無意間偷看到她的馬車離去,才敢借著治病的名義叫你們過來。”
從琳瑯館出來,我和暮昭回去了藥廬。走前嵐葉一直哀求我們收下‘診金’,雖有一絲心癢,但想了想這事說到底也是為了姜家,是我自己的事,于是狠心的拒絕了那一大箱寶貝。暮昭沒說什么,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可我總得他似乎很關心嵐葉的事。
回來時,天邊已微微泛白。我打著哈氣剛了進藥廬的門就被哥哥‘鹿天’拽著胳膊,非要我告訴他今晚發生的事。好在暮昭冰著臉替我解了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