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黃金
第二天,暮昭提議背我上山,被我拒絕后,不知從哪里找來一根一拳粗的樹枝讓我拄著。我艱難的上了山才發現,平日賣藥給我的張老爹上山種藥去了,要五六日才能回來。接待我們的是他十八九歲的女兒張花花。這小姑娘見了暮昭就跟掉了魂似的,看也不看我,問也不問我。我說什么,必須暮昭重復一遍她才肯答。我又氣又笑,也只能搖著頭下山去。這一趟真真是白跑一回。
回去藥廬,六福乖乖的從屋里出來迎我們。見我受傷,連忙扶上我,問起我受傷的原由,我如實同他講后,他竟嘲笑起我來。“對了,昨天姑姑前腳剛走,后腳就來了個官差要找姑姑。見你不在,讓我轉告你說,蘇泊洋大人被一個王都來的大人物派去了他處辦事,大概個把月才能回來。你若有事找他,寫信交給衙門就好,會有人將信交到他手里。”
“王都來的大人物,會是誰呢?難道,是上次的那個‘蛤蟆臉’?”
“不是,聽來的衙役說,好像是個比‘蛤蟆臉’更厲害的大人物。”
“那個‘蛤蟆’臉少說也是個三品官員,比他還厲害的大人物,會是誰呢?不會是又來了一個‘青蛙臉’吧。”說完,我和六福都哈哈的笑了起來。不知為何,身邊的暮昭尷尬的輕咳了兩聲,一把將我抱起,跨進門口的臺階才把我放下。
又過了四五日,我的腳傷已經好了很多。那日,剛結束上午的出診,正準備去內院,一陌生男子進了藥廬。“敢問這位可是鹿凜醫生。”我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轉過頭,只見門口站著一個衣著樸素的男子。
我問他:“我是鹿凜,敢問您是哪位?”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自顧自的說出了此行來找我的目的。“我家主人聽聞鹿凜醫生的大名,想請您到府上給我家三夫人瞧病。”
“敢問府上是哪家?”
“青禾城,趙將軍府。”青禾城,緊挨著我居住的姑蘇城,都是江南一帶繁華的大都市。但現下我受了傷,兩座城池之間又有些距離,實在不方便出行,于是想也沒想的就張口拒絕了。“青禾城路途遙遠,我又受了傷。還是請你家主人另請高明吧。六福,出來送客了。”
剛欲轉身,那男子叫住了我。“鹿大夫且慢。走前,我家主人特意吩咐小的給鹿大夫帶來定金。”說罷,那男子從袖口抽出一個小巧的木盒,看大小,他說的定金應該是個銀元寶。但路途遙遠,天氣又熱,我實在懶得出門…
馬車上,六福啃著餅子問我:“姑姑不是說不來的么?”
我當日是不想去的,但誰知那人從盒子里拿出的不是個銀元寶而是兩枚黃澄澄的金元寶。
“姑姑莫不是被那兩枚金元寶閃花了眼,才同意的吧。”
我一把搶過六福手里的餅子,敲上他的腦袋。解釋到:“我還不是想著為你攢些娶媳婦的錢么?不知感恩。”
六福聽我這樣說,撓了撓被餅子砸過的腦袋,瞪著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著我說:“六福不娶媳婦,六福一輩子都要和姑姑、暮昭姑父、青杏姑姑在一起。”
我被他的模樣逗的哈哈大笑,一旁的暮昭也只是如往常一樣,慵懶的靠著車輿看著六福,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寵溺笑意。
趙家的馬車載著我們三個在城中一個不起眼的客棧門口停下。一個少年將我們引去一個間客房,留下一盞殘破的油燈就退了出去。待屋里只剩下我們三個,六福興奮的跑去內房看了看,卻撅著嘴出來了。“這趙將軍也太摳門了,竟讓我們住在這么破的旅館里。”
“我看這里還算干凈,可能是晚上光照不太好,顯得破舊了些。”暮昭一邊放下肩上的包裹,一邊安慰六福說。接著,轉頭告訴我:“小凜,你先收拾一下,我和六福的房間就挨著你的,我睡覺輕,你有事就叫我,我馬上過來。”說完,拽著六福出去了。
夜晚,我剛收拾好行囊。房門被敲響,開門一看,來的竟是那天去藥廬請我的素衣男子。
“鹿大夫,我家主人請你去給三夫人診治。”
“現在?”
“沒錯,馬車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好,你先出去等我。”
“慢著,我家老爺希望鹿大夫能換了男裝再去。”說完遞給我一套男子的衣衫。我疑惑著接下他遞來的衣服,想是這大戶人家規矩多,我一個女人不方便吧。客氣的送走了他,留了份心思,去敲開了暮昭的房門。只見他穿戴整齊仿佛是正要出去一樣。,不禁問他道:“你這是要出去么?”
他搖搖都答我:“沒有”
“那,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一趟。剛來個人說,趙將軍找我去給他的三夫人看病,你和我一起去吧。”
暮昭笑了,應了聲好,就隨我一同上了趙家的馬車。本來,這次我是不打算帶暮昭來的,但六福說什么也不肯離開他的‘暮昭姑父’,經不住他一個勁的哀求,也就同意了。現下我倒是有些慶幸自己的決定。
不知是不是我住的太遠,還是那將軍府太過偏僻,馬車走了好久也不見停下。這一路的顛簸,我竟靠在暮昭的肩上睡著了。
“小凜,到了,下車吧。”恍惚間,好像是誰拍著我的臉,我換個姿勢,耍賴到:“碧兒,別喊我。”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睜眼坐直身體。一旁的暮昭笑著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沒說就下車了。
我由暮昭扶著下了馬車。抬眼一看,四下全然不是想象中豪宅府苑那樣燈火通明的景象,卻是一片漆黑還透著幾絲陰森的氣息。我不自覺的緊了緊胸前的衣襟,向前快走了幾步,拽上暮昭的衣袖,小聲在他耳邊說:“暮昭,你有沒有覺得,這里陰森森的。”
暮昭提著個行燈,歪頭看了我一眼,抿嘴一笑,握上我的手,繼續往前走。突然幾聲莫名的鳥叫,讓我驚恐的摟上暮昭的胳膊。謹慎的回頭看了一眼漆黑的身后。但為了面子,仍強裝著鎮定同他解釋說:“你別多想啊,我挽著你的胳膊是,是怕你害怕。”
剛說完,暮昭忽然停下腳下的步伐,我不自覺的抬頭,借著暮昭手里微弱的燈光,定睛一看,原來,我倆來到了一處府衙模樣的建筑前。那還算氣派的兩扇大門上方掛著一塊白底黑字的匾額,待看清上面的字后,我不禁“哇”的大叫一聲,轉身跑回馬車的方向,邊跑邊對車上的男子喊道:“你用黃金請我來看病,可沒說過是來給死人看病的啊。”
原來,那匾額上赫然用楷書陰刻著兩個大字——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