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餐桌離開后，我去了看診的前廳。邊想著青杏的事，邊整理一會兒出診時要用的藥箱。剛打算墊腳去鉤高處的一個藥罐，身后有人先我一步拿了下來。我轉頭，暮昭一副老實的模樣，嘴邊噙著討好的笑，將從架子上拿下的藥罐遞給我。

　　我抓過藥罐，賭氣似的一把扔在藥箱里，合上箱蓋準備出去。暮昭攔住了我的去路，試探著問我：“我陪你去吧。”說完就伸手想來奪我的藥箱，被我一把閃開。沒好氣的說：“不用了。”

　　邊說我邊冷著一張臉出了門。暮昭一直跟在我身后，雖沒回頭看，但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半路，我終于忍不住回頭，看見暮昭就站在離我不過五六步的距離外。

　　“你跟來做什么？快回去，回去你的世界。”

　　他站在那，低著頭，耷拉著肩膀，也不反駁我。突然，我有點后悔，后悔自己不該這樣斥責他。其實，我沒有真的生他那句話的氣，我只是擔心青杏，只因他恰好在我身旁，才將氣一股腦的都撒在了他身上。以前，我從不這個樣子的，也不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對不起，我不是嫌飯菜不好。只是，只是覺得你吃的不是很健康，請你不要生我的氣。”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里透著滿滿的委屈，莫名的有些讓我羞愧。

　　我干咳了兩句，接過他的話。“好了，我不生氣了，你快回去吧。”一聽說我不生氣，他馬上快走幾步上前接過我的藥箱，還是那副討好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問我：“我陪你去吧。”

　　我拿回藥箱，邊轉身邊懶洋洋的說：“不用了，你回去吧。”他還不死心，快走了兩步擋住我的去路，心急的指了指自己。“那我不說話，就跟在你身后，悄悄的保護你，行么？”

　　很難想象眼前的這個男人一腳踢翻了張大光，對蘇泊洋那樣的大官也完全不放在眼里。可到了我這卻是這般謹小心拘謹的模樣，不禁被他逗笑，真誠的對他講：“我要去的那個地方你不去了。”

　　“去哪里啊？”

　　“妓院”

　　琳瑯館是城里最大的歌舞教坊，也是城里一些達官貴人，名人雅士的聚集處。教坊里的姑娘個個能歌善舞，個別的也會做些賣春的買賣。老板金二娘年輕時是個不得了的人物，聽說在江南一帶很有勢力，后歸隱于此，開了這間琳瑯館。專門收留一些無處可去的可憐姑娘。來這里的姑娘無論背景，只要貌美都可以來此處尋得一方庇佑，且不收取她們任何費用，去留也全憑自愿，即使來這里的客人，也不能勉強姑娘們做她不愿做的事。

　　城里的大夫嫌棄教坊是風月場所，誰也不愿去給教坊里的姑娘們看病，怕壞了名聲。我倒是樂得接下這差事，姑娘們可憐我一個下堂婦獨自開醫館過活，出手都很大方。若沒了她們，我那藥廬只怕得喝風飽腹了。

　　我依著慣例，從后門進了教坊。一路我都的低著頭，小心的去了樓上一處廂房，那里也是我平常給姑娘們看診的地方。暮昭幫著我把一會看診要用的東西從藥箱里拿了出來，正擺著，梅姐擺著腰肢進了屋。

　　“呦，小鹿凜來啦。不是我說你，何必這么辛苦的幫人看病討生活。我在這教坊里呆了大半輩子，什么樣的美人沒見過，我敢保證就憑你這長相和身段，若來投靠我琳瑯館，梅姐保證你不出半年就能成頭牌，就是嵐葉也得靠邊站。”梅姐是教坊的領班，性格外向討喜，每次見了我，都要調侃一番。

　　我笑著，佯裝認真的模樣同她講。“好啊，等哪天我實在缺錢，就來找梅姐，那時候梅姐可別假裝記不住今天說的話才是。”

　　一句玩笑話，把身旁的暮昭嚇得不行。手一滑，剛從箱里拿出來的藥瓶‘咣當’一聲摔在地上。我心疼的看了看摔碎的瓶子，又幽怨的看了看正望著我的暮昭，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個小小意外也讓梅姐注意到身后的懷孝。梅姐擺著腰肢越過我貼上暮昭，輕佻問：“小凜，我才發，你這藥廬什么時候來了這么一位俊俏的公子。”梅姐雖是對著我說話，可目光卻始終粘在暮昭的身上。

　　可那暮昭卻像沒聽見似的，對梅姐的話沒有一點反應，呆呆的立在那里，一臉的擔心的看著我。“鹿凜，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有些意外，不明白他為何會露出那樣的憂傷表情。外面嘈雜的說笑聲響起，應該是看病的姑娘們來了。我回過神，開始接待教坊的姑娘們。

　　“請仙玉姑娘伸舌。”

　　“姑娘脾虛胃涼，平日應注意些飲食。辛辣寒涼的食物要少碰。我開副方子給姑娘。姑娘每日晚飯后服用即可。”

　　“有勞小凜。不過，這次我要他來給我送藥。”

　　那仙玉姑娘纖手向前一指，我順著她指的方向回頭，與暮昭對視而望，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嘿嘿干笑兩聲。回過頭，諂媚的對仙玉姑娘說：“好說，好說。”

　　不知怎么，今日來看病的姑娘格外多，但無一例外的都對暮昭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這多少減輕了一些我對暮昭打碎的那些碗碟的執念。

　　舞姬芍藥，一個紫衣小婢過來貼著我耳畔說：“嵐葉姑娘來了。”我點點頭送走芍藥，從箱里拿出一套新的工具。不一會兒，一身華服的嵐葉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