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雜亂得連稀薄空氣都散發著霉菌腐味的地下室里。
在這糟糕惡劣如同牢籠的陰暗一角里,一張不斷發出咯吱咯吱聲響又銹跡斑斑的破鐵床格外惹人側目。
難以想象的是,在這幾乎分不清白天與黑夜,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里,會出現一張破鐵床,而破鐵床上還橫躺著一個人。
從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以及不遠處模糊傳來的輪廓看,隱約能看出是個消瘦男子的身形。鏡頭往前一湊,印入眼中的畫面儼然讓人觸目驚心。
或許,常人很難想象,甚至是很難會留意到。在現今這日新月異,天天都在快速發展快速進步的美好社會里,在人人都追求高質量生活的美好世界里,居然實實在在存在著這樣陰暗讓人不舒服的一面。原來,也有人過得比過街老鼠還不如的生活。
在這四處透風,滿室彌漫著霉菌腐味的小小空間里,破床上躺著的不斷咳嗽的消瘦男子連睡覺都睡得不安穩。滿臉愁容的他,由于長時間的不修邊幅,滿面胡渣,連漸長的雜發都透著濃濃的臭油騷味。在這冷得連呼口氣都能直接冒白煙的寒冬里,床上躺著的消瘦男子身上僅僅只覆蓋著一床破舊不堪,染了好大一陣霉味,已經分不清原本顏色,到底是白還是黑的單薄被單。
年紀輕輕就纏綿病榻的他連睡覺都睡得特不安生。夢囈,咳嗽往往交錯襲來。同個殘酷的夢魘常常在他身上頻繁上演。此時,夢里陷入絕望的他又開啟了殘酷的宿命輪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放過我,放過我,我認錯,我錯了,王總,放過我,饒了我,咳咳咳……“
“放過你?呵呵,你妄想。放心,值到你這輩子悲慘命運結束的最后一刻,我都不會輕易放過你。“
“求求您,求求您饒了我,饒了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錯了!咳咳咳……“
“李開,你就老老實實認命吧!從我找上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有了覺悟,你這輩子永永遠遠都擺脫不了我的。從前是,現在是,以后,如果你還有所謂的以后,答案還是這樣。別怪我,今天你會落到如此地步,完全是你自己當初一手造成的,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我?!?p> “王總,求求您饒恕我,饒恕我。真的,我當時還小,不懂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而且這幾年您已經懲罰過我了,現在的我已經徹底一無所有了,求求您高抬貴手,發發慈悲放我一馬吧!咳咳咳……“
“發慈悲?笑話,難道對你,我還不夠慈悲么?要不是答應過某人,你以為那么多年了,你還有那些好日子么?冤有頭債有主,李開,你欠了那么久的債,今天到時候一起償還了?!?p> “不要,不要,放過我,放過我??瓤瓤取?p> 又一次從惡夢中驚醒過來的李開?,F在已經記不清今天這又是他第幾次從沉睡的睡夢中被活活嚇醒的。
因為王嵩的有意打擊報復,原本天子驕子,年輕有為的他淪落到如今的地步。誰會想到,本可以享受陽光鮮花掌聲,能力杰出,長相不俗的他會有現在這樣時常陷入神志不清,過著形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殘酷冰冷的現實,逼得偶爾神智恢復正常的他,每每一想起此生自己做過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件令自己悔恨一生的錯事。無能為力的自己,除了后悔扼腕嘆息就別無他舉了。
有時候,他多想,多希望時間能倒流回去。倒流回去到悲劇開始發生的那一天。他想,如果人生能重來,他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他必定不會,也永遠不會做那件讓他后悔一生的事??上?,人生沒有倒退鍵,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從他自己有清晰的記憶起,敏感善妒的他總是抱怨。要么就是抱怨上天對他的不公,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人,為什么有些小朋友就能過好的生活,而他只能跟一院的小朋友們擠在破落的小屋里;要么就是抱怨院長媽媽對他的不平等,明明他跟他們都是一樣的,為什么院長媽媽就是偏心,偏愛他;要么就是抱怨常常來福利院的叔叔傻,明明聰明機靈的自己更討喜,為什么他每次來福利院總是顧著他,有好東西也只是給他而不給他;
在自己被領養前的那陣日子里,他特別特別嫉妒憎恨某個人。他不理解,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可憐人,憑什么什么都不如自己的他反而能得到別人的偏愛。小小年紀就特別好強的他,為了引起大人們的關注和另眼相看,凡事都拼命竭盡全力努力做到最好。在那之前,他發現,無論他做得再好再突出,他所在意的人的焦點永遠都不是他。所以,在那一次,被嫉妒心沖昏頭腦的他居然做了那件蠢事,他從未料到那件事造成的后果會如此慘烈。
也是因為那件事,他醒悟了,更加發奮了。后來,運氣好的他遇上一對不育不孕的善心小夫妻。當時已經不敢有所奢望的自己,破天荒的入了小夫妻的眼。接下來的十幾年里,從小不幸的自己終于好好體驗到了渴望已久的家庭溫暖?,F在仔細一想,其實自己真的挺對不住那么好的養父母的。十幾年來,他們把自己視若己出,呵護備至。幾年前,意氣風發,學有所成的自己眼見自己的事業發展得越來越好,本以為自己能好好回報養父母。
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就在這時,自己悲劇人生的轉折點就這樣出現了。
自己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原是自己咎由自取。即使,犯錯誤的是年少不懂事的自己,但是,這錯誤總該是他造成的。對于今天自己的下場,他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但是,王嵩,你好狠,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那么狠,為什么心地善良的養父母要為我承受那莫名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