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舉人看了兩眼那張紙,面容鄂然、神情發呆!
陳舉人老爺在眾人面前,那可是一直保持身姿優雅,神態淡然,衣著干凈得體貴氣,讓人尊敬喜愛!
現在,他拿著貝貝小姑娘寫給他的借據,只是看了兩眼,就突然出現這樣子怪異的神情?真是讓旁邊的幾個人搞不清楚狀況!
蕭貝貝走近陳舉人,將小手伸到他眼前晃了一晃,笑著用少女的嬌脆聲說道:“陳伯伯!陳伯伯!”
陳舉人終于是回過神來了,凝神看著面前這個嬌俏的小姑娘,嚴肅認真的詢問道:“貝貝啊,你會讀書寫字嗎?”村里的女孩子大多不會寫字。
陳舉人的樣子看似恢復正常了,內心的波濤洶涌卻仍在繼續…。
蕭貝貝點點頭,脆生生應道:“會的呀!這借條就是我寫的。”
陳舉人看著比畫像上顯得消瘦,個頭拔高許多的貝貝。身穿洗得陳舊的衣裳,面色蒼白,額頭上一個嚇人的大包…唯有目光堅定如星星般熠熠生輝!
這…還是個小姑娘呢!
陳舉人把捏在手里的借條,放在她的手中,鄭重道:“那你自己念一遍來給我聽聽吧!”
蕭貝貝接過自己寫的借條,看了王氏一眼,再看看村長爺爺,然后面對著陳舉人郎聲讀道:“借條,肖貝貝于大周二十七年九月十六借到上安村陳鴻舉白銀伍百兩。雙方商定于大周二十八年九月十五日還二百兩銀子。于大周二十九年九月十五日還三百兩銀子。此借據一式兩份,雙方各執一份。大周二十七年九月十六日”。
蕭貝貝清脆甜美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朗朗讀完。
聲音剛剛停下來,只聽到王氏驚嚇又激動的喊了一聲:“貝貝!你怎么能這么傻啊~你……”
就…暈過去了。
“娘!”小軒小賢從門外沖進客廳里。看著臉色蒼白暈倒趴在桌子上的王氏,小哥倆緊張的搖著她的胳膊,呼喊著“娘”。
蕭貝貝也趕忙跑了幾步來到王氏身邊,只見她面色蒼白眉頭緊皺,呼吸有點急促。知道她娘只是聽到了借條的內容激動的暈了過去,稍稍放心。
看著小軒小賢的發青的臉色,蕭貝貝也不知道他們是什么時候回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就在這個時候,大伯母和二伯母也從門外沖進來,她們本來是想來探探陳舉人來肖元家的目的。
經過院子看到阿瑞和陳管家往三弟家搬的禮物有一大堆呢!這兩妯娌正在看的眼紅,想著怎么能撈一些回去~
突然聽到王氏驚嚇的喊聲和孩子們叫“娘”的聲音亂亂…二人便急急忙忙的往家里沖進來。進了客廳看到三個孩子圍著三弟妹王氏,王氏蒼白無力的暈倒趴在桌子上。陳舉人老爺坐在主位上神情有點尷尬,村長伍有貴書在一旁也是顯得坐立不安……
伍有貴他一個男的又不好意思走近了看王氏的情況。只有三個孩子圍在王氏身邊。正擔心孩子們是否能扶得動王氏,這肖家兩個嫂子進來了恰好可以幫上忙了。伍有貴連忙安排道:“阿堅家的,阿重家的,快點來把你們弟妹扶進去躺下來吧。”
謝氏忙應道:“知道了,有貴叔。我弟妹她怎么這樣了啊?”
伍有貴沒應聲。
陳氏看到陳舉人趕緊招呼道:“舉人老爺好!”
陳舉人木然點下頭,沒吭聲。
伍有貴急的聲音大了:“快快快,把你們弟妹扶進去吧。”
大嫂謝氏和二嫂陳氏一個矮胖一個高壯,一人一邊攙扶著王氏進了王氏的房間,把王氏平放在炕上蓋好被子安頓好。
謝氏對陳氏說道:“越香,我看著她,給她掐掐人中,你去廚房倒點水來吧。”
“好,這就去。”陳氏快步走出,去了廚房。
小軒小賢似乎被嚇到了,有點木木的站在客廳里。
村長伍有貴對他們說:“小軒啊,你大了,帶著小賢進去看看你娘吧。”
小軒拉著小賢的手,看了貝貝一眼,抿著嘴,不放心的樣子。
伍有貴再說:“快進去看看吧!”
小軒對著伍有貴點點頭輕聲的應道:“嗯。”
又對著蕭貝貝:“姐,我們進去看著娘,你陪著舉人老爺和爺爺。”蕭貝貝對小軒小賢說:“你們快點去看看娘吧!”拉著小賢走進娘親的房間。
蕭貝貝看看陳舉人道:“陳伯伯…你看到了,我們家……我娘~”小姑娘眼框紅紅的。
陳舉人心疼貝貝,誠懇的道:“貝貝,這二百兩銀子,是伯伯給你的,地契本來就是你們家的。都不需要你還。何況還有一些銀子不是你們家花的我都知道,那些就更不用你來還了。”又道:“今天伯伯認識你了,心里高興。你要照顧好自己和你娘她們。我把這二百兩的銀票交給你了。你就好好的收下來吧,我們兩家…可別再說還錢的事了。”
十三歲的蕭貝貝站在坐著的陳舉人的面前,兩個人,兩雙眼,平視。
陳舉人看著這個給他帶來震撼的小姑娘目光堅定,聲音清脆明亮:“陳伯伯,我沒有逞強,你把我們家的地還給我們家,我知道是你花錢買回來的。我們農民只要有地,就不會餓死。所以,我代表我爹我娘我們全家謝謝你!也謝謝老太爺了!”
陳舉人聽到這里,心里有點觸動,這些年對著他和他爹說謝謝的人多了,從沒有姑娘家的敢在他面前說話。何況是個小姑娘!
“陳伯伯,我說這話你別傷心!依我們這里的習慣,天佑哥哥走了,禮金我們肖家應該退還給陳家。肖家早已經分家了,那三百兩銀子禮金他們不認我們家認了,貝貝認了!
我們家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吧!所以你才會來幫我們。不僅還地契,還送了銀子!我們家目前也確實需要你的這筆銀子才能度過這個難關。
我們從心里感激陳家的有情有義,這個救助之情,雪中送炭之義,我們一家沒齒難忘!
這伍百兩銀子的借據你收好了,我會按照約定履行還款任務的!”
陳舉人無語……:真是個小瘋子!原來以為她是客氣,可是現在她說的好像是真的……一定是個小瘋子!
在陳舉人生活的時代,沒有人這樣說話,何況是個女孩子!
蕭貝貝說完一段長長的話,人也累的很。但是眼睛依然是亮亮的堅定的,微笑看著陳舉人。
:這眼神,這么熟悉……就像……天佑的眼神!~
陳舉人神情怪怪的站起來,把銀票和借條拍放在貝貝的手里。凝視了貝貝一會兒,沒有說話。默默轉身,走出了肖家。
村長伍有貴臨走出門前,拍拍貝貝的頭對她說道:“貝貝啊,有志氣是好的,可是這債……”話未說完,搖搖頭,人已經邁出了客廳的門,去追陳舉人了。
陳管家和阿瑞把禮物都搬進客廳擺好,跟蕭貝貝告辭時,貝貝仍呆呆的一坐在客廳的凳子上沒有說話,也沒有起身送他們。
倒是陳氏把水送進去給王氏,又急急忙忙出來給她的阿貴堂叔送出門口。
陳舉人早已經上了馬車,大家知道他心情不好,都沒有再說什么話。陳管家坐在阿瑞身旁和伍有貴笑著說下次去上安村再相約喝一杯。伍有貴笑著應道:“好啊好啊。”
馬車慢慢駛向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