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時前）

　　鈴聲一響，楚婭倏地睜開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淡藍色的吊燈，上面被涂鴉了許多奇怪的字符，與吊燈柔和的藍光光芒不同——那些極其不合常理的字符，閃爍著忽暗忽明的滲人綠光，時不時還會變換形狀，組成新的文字。

　　不過當她再次眨眼后，那些文字果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樣。

　　幻覺……才怪啊！

　　每到晚上，楚婭必定會打開所有的燈光，睡覺時也不關閉，而且只要是房間里能夠發出亮光的物品她都會打開。

　　并不是她害怕黑暗，只是這樣做會讓感官好受一些，否則房間就只會被其他光亮給籠罩。

　　好一會后，少女才發覺令人厭煩的吵鬧聲不是來源于鬧鐘，而是她放在枕邊的手機。

　　離正常起床時間還差了幾分鐘。

　　“不要命了嗎？”

　　這是打電話的時間？

　　楚婭皺起眉頭。

　　但在看見手機上出現的名字后，她神情稍有放松，隨后不得不壓下火氣接通電話。

　　“早安，楚婭小姐，我一定是把你吵醒了，很抱歉。”

　　“如果你真感到抱歉的話，絕不會在這個時間打給我……但我記得我沒有在接受心理治療了。”少女的語氣有些冷淡，顯然就算是熟人，對方的行為也足夠讓自己生氣。“讓我想想，我應該付過錢的。”

　　“當然，但我很擔心你的狀況。最后幾次治療相當不理想……你知道，診斷說明你有非常嚴重的精神分裂癥狀。”

　　精神分裂？

　　楚婭輕輕挽著發耳，這詞匯她明明是第一次從對方口中聽說，自己完全沒有印象。少女深吸一口氣，否認道：“我不太記得有這回事，也許是你的一己之見罷了，醫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我過得很好，就如同你期望我治好后那樣。”

　　醫生的話最開始少女也是相信，并一度確信是自己精神出了問題。

　　可后面就不這樣認為了。

　　這個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她完全不明白那是怎樣的存在。

　　“你已經無法聽進我的話了，楚婭小姐，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病情已經開始左右你的思想。”

　　電話里的聲音變得些許刺耳，少女不耐煩起來。

　　“還有事嗎？”

　　“我希望你繼續治療下去，最好去醫院……嗯，你的失眠好些了嗎？”

　　楚婭嘆口氣，回答說：“這才是我擔心的問題，醫生，你曾經給我開的藥物完全不管用……安眠藥或者鎮定劑也都沒任何效果。有時候我無法入睡，整個夜晚都睜著眼睛。”

　　“你用了鎮定劑？天啊，它們絕不能長期使用，而且我給你開的已經是最好的藥了”，電話那頭醫生不得不繼續建議道：“我親愛的楚婭，想治好這些病，只依賴藥物是不行的。”

　　“唉，那還有什么辦法？”

　　楚婭本想嘗試性的問問，可另一個聲音忽然擅自插入了對話。

　　‘她是在害你……她的話毫無意義……’

　　楚婭聞聲晃了晃腦袋。

　　腦海中的聲音這時如蜜糖一般，甜蜜得令人無法拒絕。

　　‘你可以假裝答應她，到時候在好好品嘗她的鮮血……那才會讓你睡得安心。’

　　少女眼神迷離，原本被吵醒就精神不佳，此刻已經無法集中注意力了。

　　鮮血。

　　那味道的確令人陶醉。

　　但我……

　　我應該……

　　“鈴鈴鈴——!”

　　“唔！？”

　　響起的鬧鐘讓楚婭猛然回過神，她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手臂上停止凝聚的黑鱗，心中慶幸差點就被控制。

　　該死的惡魔。

　　“楚婭小姐？”

　　“嗯，我在聽”，楚婭頓了頓，繼續說：“是還有別的藥物？”

　　“我說了。藥物只是輔助，你需要進行徹底的治療，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推薦給你一所非常好的醫院，那里新研發的設備……”

　　‘不要聽從她的建議，她在欺騙著你，我知道，你也明白……你應該遵從內心的想法……’

　　夠了。

　　聲音再次出現，沒有預兆，毫無規律。而且這一次聽起來就像是自己的聲音。

　　少女的手指死死抓著床單，心中極力想驅逐它。

　　然而，惡魔依然無動于衷。

　　“我認為你的情況非常糟糕，很有必要這樣做。”

　　‘她們沒有資格對你指手畫腳……你擁有這力量，你擁有這權利……她是想讓你失去這份力量……’

　　安靜。

　　“喂？楚婭你在聽嗎？”

　　‘你還在猶豫什么……你還在迷惑著什么……順從我，你看你已經很久沒有使用你的力量，它一直都屬于你……’

　　“安靜……閉嘴！全都給我閉嘴！！！”，楚婭一拳砸在墻上，鮮血從壓爛的皮膚中流出。

　　“……”

　　嘈雜的聲音霎那間消失。

　　疼痛終于令她神志清晰，溫和的光亮也她再次放松下來。

　　終于離開了嗎？

　　唉。

　　楚婭重新拿起電話，說：“抱歉，我和另一個‘我’都不贊成你的提議。你可能說的沒錯，我患有精神分裂癥，醫生。”

　　不等對面回應，她就搶先掛斷了。

　　再這樣對話下去自己會瘋掉……或許現在已經瘋了。

　　當楚婭準備起身時，隨即感覺自己支撐身體的手有些僵硬與沉重。

　　“呃？”

　　又怎么了？

　　她低下頭，愕然發現自己原本細嫩的皮膚，完全變成了幽黑又堅硬的角質，手指變得細長，像爪子一樣彎曲著——不，已經變成了野獸的利爪。那指甲異常銳利，如果愿意的話，她感覺自己能夠撕碎一切。

　　這可不是幻覺，她不停地張開又握拳。

　　有力，鋒利，堅硬。

　　因為曾經也變化過，甚至那天自己長出了尖角、翅膀還有一條尾巴……所以她對此不怎么驚訝。

　　但在過去都是她愿意接受后才會變化，剛才她可沒有同意。

　　“好久沒出現過了。”

　　自己最后會變成惡魔嗎？

　　“如果你真那么無所不能，直接殺死我占據身體不就好了，為何要如此折磨我呢？”

　　她自言自語——或是對著那的惡魔抱怨。

　　可這次，惡魔罕見的沒有回答她。

　　就在楚婭準備再次開口時，房間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

　　“誰！？”

　　楚婭警惕脫口而出后，隨后她又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中，已經不只住著她一個人了。

　　無數思緒念頭在腦海中閃過，下一秒少女的語氣變得輕柔起來：“是……弟弟嗎？”

　　“不，是我，俾斯麥。”

　　“呃……俾斯麥？”

　　俾斯麥是哪位？

　　哦，對了，那個保鏢。

　　楚婭心中略有失望，但沒有因此而改變語氣，“是你啊，有什么事嗎？”

　　“因為剛才聽見了什么聲音，一切還好吧？”

　　“只是做噩夢了。打擾到你休息了嗎？我經常做惡夢，今天最為嚴重。”

　　算得上是噩夢吧。

　　“沒關系，你沒事就好。”

　　俾斯麥在外面站了一小會，隨之離開。

　　聽著俾斯麥遠去的腳步，楚婭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很久都未做夢，偶爾甚至連入睡都成了奢望。盡管她時常不會有困意，但身體卻意外疲憊。

　　真是麻煩。

　　再次低頭，手已經變回了本來的樣子。

　　自己有沒有吵到弟弟呢？

　　先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