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昨晚沒睡好,所以有些疲倦,才會打破杯子。
主子千萬不要將奴婢趕出去。奴婢已經舉目無親,若是出去,奴婢這條命算是沒了,求求主子……求求主子……”
她不停地磕著頭。
她本是伺候琴心的丫鬟。
以前有一次,她也是做錯了事,也差點被琴心趕了出去,后來被瑾娘說情,她才留了下來。
只是,卻只能做回個粗使丫頭,干些粗活。
瑾娘當初也警告了她,若是再犯,會被直接趕了出去。
她好害怕被趕出去。
白霖霜看著她有些過激的情緒,心中有些疑惑,卻是沒有問出來。
她說她舉目無親,如今出去就是死路一條,這話她倒是十分贊同。
沒有男人或者家人的庇佑,在這個時代,女人出去是不能做到什么事的。
“你知道什么叫規矩嗎?”
白霖霜徑直端起桌上的一杯酒,湊到嘴邊,輕輕嗅著,也不喝,只是單純地聞著。
雖然她的酒量不算太差,不屬于一杯就倒的那種,但酒多傷身,能不喝,就盡量不喝。
她就這樣漫不經心地無所動作,語氣不含絲毫情緒在里頭,表情也是漫不經心地坐著,但那小丫頭卻是嚇得夠嗆,再次使勁磕頭,就深怕自己被趕出去。
“知道,知道,奴婢都知道。但這次求主子饒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犯錯了,求主子饒了奴婢……”
她還是不停地磕著頭,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抽泣道。
白霖霜看著她頭上有絲絲鮮血滲了出來,心頭微微不忍,輕道:
“起來說話吧!”
那丫頭聽見她的話語,心下更是害怕,以為她是在開玩笑,更磕得使勁了:
“求主子饒過奴婢,奴婢再也不敢犯錯了!求主子……”
她頭上的鮮血留得更歡了。
“起來!”
白霖霜的語氣倏地加重。在這樣下去,她的額頭怕是不要了。
丫頭聽見她有些生氣的聲音,猛地頓住,忙驚慌地站了起來,任憑鮮血留在了臉上,卻是不敢擦拭,只是在一旁默默流淚,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白霖霜忍不住撫了撫額頭,卻只能摸到冰冷的面具。
她最討厭看到別人哭。
除了喜極而泣,哭泣就是代表著悲痛。
無聲嘆了口氣,她再次道:
“下不為例!這是最后一次。切記:做任何事都應該心平氣和,不要像進來那樣心浮氣躁。”
“是,是!奴婢再也不敢犯了,以后定會謹遵教誨,好好做好份內的事。”
那丫頭再次想要跪下去謝恩,白霖霜一個眼神掃了過去,嚇得她只得屈著身說話。
白霖霜看著她那還流著血的面龐,心思百轉。
那丫頭看著長得也不差,眉深眼亮,櫻桃小嘴,圓圓小臉,身子嬌小。
若是臉毀了,以后可就有得她受的。
“下去吧!”
白霖霜繼續說道。
“是,是。”
那丫頭屈了屈身,抹了抹含淚的眼,有些顫抖地收著碗具。
白霖霜知道嚇壞了她。
她的手雖然顫抖,卻也是穩穩地拿住了碗具。同樣的錯誤,她可不敢再犯第二次。
一分鐘左右后,那丫頭便收好了碗具,匆匆行了一禮,就快速地退了出去。
白霖霜看著她驚惶失措的背影,既覺得有些好笑,又替這些生在底層的人感到可悲。
就是打破一個杯子,也被嚇成那個樣子,要是其它更嚴重的事,那豈不是要以死謝罪,方能平息風波了?
再次看了眼樓下的表演,白霖霜走到一旁新弄的的書案邊。這書案是為了方便她寫字,瑾娘便命人新放上的,這間房,也毫不意外地,成為了她的專屬房,辦公之地。
墨泠也自動地跟了過去,白霖霜輕道:
“磨墨!”
墨泠依言磨起了磨。
不過一會兒,他便將那墨汁磨得細膩均勻,濃度適中。
從筆架上隨意拿起其中一只毛筆,白霖霜蘸起墨汁,手捏住寬大的衣袖,開始刷刷地在紙上寫了幾字。
輕輕放下筆,用一個干凈的硯臺將那紙壓在桌上,她便對身旁的墨泠道:
“我們回去吧!”
最后從懷里將一個小瓷瓶拿出放在桌上,“呼”地一聲,屋里便沒了人,獨留下有些閃動的燈盞。
過了幾刻后,門外傳來敲門聲。
“主子?”
瑾娘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無人回答。
她再次喚道:
“主子?”
還是無人應答。
門外的她輕笑了聲,心道:看來是回去了。
將門推開走了進來,瑾娘尋視一圈,便看到桌上的那張紙。
她緩緩走進,拿起一觀,只見上面寫道:
“有一小丫鬟被我嚇到,額頭受傷,送桌上傷藥。借此立勢。對了,替我準備幾套衣衫放著。”
她看了看桌上的小瓷瓶,微微一笑。
這可不愧是主子的作風,威以嚇之,情以寬之。
將那張紙焚毀,她便帶著小瓷瓶來到了后院。
早上之所以吩咐后廚房的人按照那個時間點送飯過去,就是她想到主子會出去找個安靜地處歇會才會回來。
雖然主子面上不說,但她看得出來,主子定是不喜喧鬧。
從初見,她就看出她性子不是那種愛湊熱鬧的人。不到一定要去做,她其實是更喜歡單獨待著。
遺夢軒后院。
進去后,瑾娘看了一圈,廚房的人見到她后,紛紛對她行禮。吩咐他們繼續做事后,自己就循著路一直找著那丫鬟,但好一會兒都沒見到。
路上也遇著幾個干雜活的下人,皆對她行禮,點了點頭后,她繼續找著那丫頭。
越到后面,便是沒有了人。
忽然,一聲聲抽泣清晰地傳進她的耳里:
“嗚嗚嗚……”
她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就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正抱腿躲在一棵樹后低聲哭泣。
她無聲走了過去。
走到了那人的前面,她便清晰地瞧到那女子額頭上的傷痕。
這小丫頭,不是露晶還有誰?
唉,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當初見到她的時候,她才八歲,她在冰天雪地的街上凍得瑟瑟發抖,當時她便問她:
“你愿意跟我走嗎?”
她勉強睜開快要完全閉上的雙眼,凍得青紫的嘴唇,掙扎著說道:
“我愿意。”
“即使再苦再累,受盡嘲諷也要去,永不后悔?”
她再次問道。
“是……我都不后悔……”
她答道。
隨著那最后一個“悔”字剛落下,她便昏死了過去。
后來,她就將她帶回來救治。昏迷了兩天兩夜,終是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