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云一步踏出,站立在陽眼之上,卻覺一陣狂風刮過,狂風肆掠,飛沙漫天,讓他無法睜開雙眼,耳邊盡是狂風呼嘯之聲。
這風暴就像從極北地帶吹來般凌冽,但又夾雜著陣陣血腥之氣,陰邪無比,就好像是九幽地獄里吹出的煞氣,讓肖云不寒而栗。
很快,風暴散去,肖云睜眼發現眼前一片明朗,山間的霧氣被狂風吹散,晴空萬里,山脈延綿,一片翠林碧綠,生機盎然之景。
不遠處是兩條清流沿著山間谷地潺潺流過,此時若有靈鶴撲騰而起,必定是一片祥和空明的洞天福地。
肖云注意到,在他的正前方,一個白衣道人正背對著他,罡風凌冽,將此人的道袍吹得獵獵作響。
肖云心中發憷,卻還是小心翼翼的朝此人走去,直到距離此人約三丈的地方才止住了腳步。
“你是誰?”肖云詫異問道。
“轉瞬數百載春秋,沒想到還能見到外面的人?!?p> 白衣道人沒有轉身,自言自語的說道。
這聲音雖不洪亮,即便周圍風聲呼嘯,但卻清晰的傳入肖云的耳中。
此人語氣平和,肖云也未感受到任何殺意,想到這個世界的玄妙莫測,便也不敢怠慢。
“晚輩誤入此地,還望前輩莫怪?!毙ぴ乒硇卸Y,眼睛注視著白衣道人的背影。
白衣道人卻是有些笑意的說道:“數萬年來,無數人來到這里,張口就是問貧道是人是鬼,你倒是第一個稱我一聲前輩的?!?p> 肖云啞然,心道“數萬年……這人若非瘋魔,便是真正的武道大能,不過此地靈氣濃郁,有若仙境,在這里閉死關修煉,活上數千年也不是不肯能,畢竟武者每提升一個大境界壽元都會有所增長。”
“前輩氣宇軒昂,定是正義之士?!?p> 肖云也拿不準此人有什么目的,索性恭維了一句。
“正義凜然?”此人笑道:“若我換身行頭,便是妖魔鬼怪了嗎?”
肖云訕訕一笑,沒有說話,只是注意到此人的背影雖然看上去蒼老,但透過衣角的皮膚卻顯得十分光滑。
“世間正邪黑白本就是同源之水,萬物生靈各有其道,棲池淵者又怎知山野之偉,棲山野者又怎知池淵之邃,所謂正邪,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那人的聲音洪亮,好似指點江山的將軍一般傲然絕世。
肖云有些摸不清此人用意,但在他成長的道路上,無數人告訴他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如今卻被這白衣道人告知正邪不過是離場不同,按他這么說,肖家那些不勞而獲,肆意欺壓他人者,豈不是可以用一句“立場不同”就可以肆意妄為?
肖云正色道:“正亦如清流,邪亦如墨池,塵垢可用清流凈之,試問前輩,可曾聽聞用墨池凈衣之說?!?p> 白衣道人笑了笑,道:“小友倒是滿肚怨言,不過墨池之水可行文立卷,傳世萬載,又何必拘泥于滌凈一途。”
肖云啞然,竟是無力反駁。
“世人皆以黑白區分世間是非,但卻不知道,困住自己的,不過是心中的天地牢籠,人心如此,武道亦如此?!卑滓碌廊颂魍h方,靜靜地說道。
逃不過這天地牢籠……
肖云皺眉,此人若不是信口開河,便是氣吞山河的豪邁,這夢境世界透著神秘,肖云最終還是重新抱著敬仰之意。
“武道亦如人心,武者修煉一世,不過是為證道求仙,延長壽元,但殊不知和整個宇宙比起來,這方天地不過是限制眾生的牢籠,若能突破桎梏,這所謂的武道天地也不過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塵埃……”這人若有所思的嘆道。
“天下之大浩瀚無邊,就單南域便能容納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即便宇宙浩渺無邊,又豈是人力所能窮極?”
肖云知道宇宙的浩瀚,但就單這個世界的南域所在便是他窮其一生都無法走完的,又豈會好高騖遠,談論那浩渺無邊的宇宙。
“你就不想出去看看?”這人問道。
“沒興趣!”肖云斷然回答,道:“出去干嘛,即便是到了宇宙外還不就是看星星,看月亮,哪有在這里遙看春江湖水,共賞海月潮生的來得愜意,雖然被天地限制,但卻也有他的韻味?!?p> 這人一聽,倒是笑了一聲,道:“你倒是實在,世間所謂界限,便是讓生靈有所生,有所共生,這修道求仙之路雖然能打破桎梏,但卻也伴隨枯燥和乏味,能在限制之中感受人生的美景也不失為一件風雅之事?!?p> 沉吟良久,那人突然說道:“說了這么多,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肖云沒有遮掩,直接回道:“肖云,肖像的肖,風云的云?!?p> “老夫姓楚名河,你可以直接叫我楚老。”這人自我介紹道。
這人說完,肖云只覺得這里的天地都微微顫抖了一下,感覺像是一陣短暫而微弱的地震,但卻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受……似乎這片天地在聽到這人的名字后竟驟然臣服下來。
肖云眉頭微皺,此人估計來路不凡,他知道修仙一道不乏有神靈之體能感受天地道法,孕生屬于自己的道,但這些傳言大多捕風捉影,如今自己卻能親眼所見,還能和他談笑風生,肖云不禁有些肅然。
楚河嘆息一聲,繼續道:“這里已經太久沒有人來了,上次來這里的那人雖有登天之心,但卻被凡事所擾,算算時間也有兩百年了?!?p> “這里曾有人來過?”肖云問道。
“不錯,只是那人性子太過執拗,寧折不彎,最終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楚河嘆道。
楚河話音一落,卻見道道濃霧從天際襲來,不多時霧氣散盡,肖云發現那一直背對著自己的楚河竟是轉身看著自己,鶴發童顏、仙風道骨。
楚河一頭白發,衣著整潔,白色長袍及地,廣袖輕垂,自然而端莊,腰脊挺拔,雖然看似年邁,但肖云卻在他臉上沒有看到任何皺紋,精氣旺盛,不怒不威。
“我的肉身早已死去,你現在所看到的不過是我的道靈罷了?!背铣ぴ菩α诵?,解釋說道。
原來這人并非是活物,只是一縷靈魂而已。
“多年前,我被人暗算,現在只能將靈魂依托在這墨魂石之上。”
楚老側臉眺望,繼續說道:“如今不過是在這一方世界茍延殘喘罷了?!?p> “墨魂石?”肖云詫異。
“一枚漆黑如墨的石珠,你沒見過?”楚老詫異的問道。
“沒有,從未見過。”肖云篤定回道。
“沒道理啊……”
楚河一臉疑惑的喃喃道,最后突然間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大步朝肖云走去,隨后伸手朝肖云小腹按去。
肖云本想避開,但卻如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無法移動分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楚河的手朝自己的小腹按去。
楚河的手直接穿透了肖云的小腹,肖云一陣眩暈,只覺得腹部一陣冰涼,如同被冰柱穿透了腹部一般冰涼刺骨,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楚河并未收手,不多時,一股暖流從肖云小腹出涌出,將這刺骨的嚴寒驅逐出去,這股暖流并未停歇,而是如大江大河一般朝著肖云四肢百骸奔涌而去,所到之處,寒氣退卻,肖云如浴春風,盡情的享受在這海納百川的暖流之中。
楚河在這股暖流涌出的剎那急忙收回雙手,一臉果然如此的點了點頭。
十多分鐘后,肖云才回過神來,卻見楚河正負手立在他面前,不禁有些怒意上涌,道:“這樣不打招呼的隨意出手,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
“萬年枯寂,禮貌二字早已不適合我?!?p> “你大爺的?!毙ぴ菩÷曕止?。但很快有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驚訝著問道:“你是說你在這個世界中已經一萬年了?”
“具體時日早已記不清了,不過也差不了多少?!?p> 肖云聽后嗤道:“就連帝國都沒有一萬年之久,恕晚輩眼拙,我看前輩也就四十來歲”
楚河開口大笑,道:“想不到你小子還挺會說話,想我當年也是掌管著這世間天地的法則,當年那些圣地世家的老祖見我莫不是恭敬的稱我一聲前輩,想不到在你小子的眼中我不過四十來歲”
肖云干笑兩聲,卻也不好作答,這人不過一縷魂魄,武者修煉不過是求一個不老不死,況且按楚河所言,怕也是在這里呆了足夠的年頭,這存活一萬年之說也未必是信口開河。
“之前聽前輩說世間生靈皆有界限,難道這片天地就是前輩的界限嗎?”肖云問道。
“倒也不是,只是如今我肉身被毀,若要從這里出去,必須要重塑肉身才行。”楚老說道。
肖云聽后沉吟道:“那我可以幫前輩做些什么嗎?”
“小友心善,可惜這重塑肉身一事太過艱難,將來若有機會,還請小友為我尋找重塑肉身所需的藥草,將來若是遇上,還望小友為我留意一二?!?p> “沒問題。”肖云直接答應得極為爽快,心里卻道,等離開這里后我再也不踏入這陰儀陽眼之地,能將靈魂附在石頭上,生前絕對是個狠渣,若真的要過河拆橋,自己斷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你就不問問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嗎?若我真是十惡不赦的魔頭,你就不擔心我將來會取你性命?”楚河對肖云的爽快有些詫異,笑著問道。
肖云也是一笑,道:“您若真是十惡不赦的魔頭,到時候我大可玉石俱焚,估計這些藥物也不好找,沒個三五十年怕也難以找全。”
“這倒沒錯,其中一味藥草生長在火山的熔火之中,你若是實力不濟,怕也無法采摘。”
“熔火之中……”
肖云不禁打了個冷顫,熔火的溫度最少有上千度,凡人就連靠近都不行,也只有武者修煉到一定的境界后才能不畏高溫,自己真的有機會和那些大能武者并肩嗎?即便有,怕也得過上幾百年。
“不必緊張,雖然我現在是一縷魂魄,但還是能傳授你一些武技功法。”楚河笑道。
肖云一驚,道:“前輩是想收我為徒?”
楚河點了點頭,道:“既然有求于你,自然要有所回報。”
肖云一喜,急忙道:“師徒關系猶如父子,前輩將來若重獲新生可不能過河拆橋啊?!?p> 楚河一愣,顯然沒想到肖云這便宜徒弟居然毫無原則,前一秒還說玉石俱焚這樣的狠話,現在更是見利忘本。
楚河哭笑不得間也只能淡然一笑,但一想想便也是釋然,自己和他不過一面之緣,即便是自己要收他為徒,也是缺乏彼此的信任。
一想到這里,楚河便有些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為師保證不害你,行了吧。”
肖云也有些不好意思,干笑兩聲后,便朝楚河鄭重一拜“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