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水鎮的夏天極為炎熱,烈日當頭,地面被烤得熱氣氤氳,驕陽如火,干燥異常,一片昏昏欲睡的景象。
鎮子南方是一座規模龐大的山莊,山莊上層樓疊榭,道路交錯,街道上三三兩兩身著藍色服裝的人來回奔走,偶有幾名身穿錦服的富家子弟騎著駿馬沿街道飛馳而過,周圍的人莫不是急忙避開。
山莊名為肖家莊,同時也是元水鎮上唯一的武道家族。
百年前家主肖天宇來到元水鎮,在元水鎮南部的矮山之巔獨戰群雄,據傳,哪一天的夜里,大火燃盡了元水鎮南部的矮山之林,最終只有肖天宇一人從廢墟中走出,之后便在此開山立府,招攬賢才。
一晃百載春秋,元水鎮在肖家的管理下次序井然、貿易昌盛,而肖天宇也在此娶妻生子,如今已是三代同堂,肖家后代已有二十之數,雖然對于一個武道家族而言并不能算得上人丁興旺,但只要肖天宇在世一天,肖家這個元水鎮的巨擘便不會倒塌。
武道初階的煉體境界雖然壽命與常人無異,但一旦突破到聚靈境,便可多得五十年壽元,境界越高,擁有的壽命便更加悠長,據傳肖天宇是一名結丹境的武者,而結丹境的武者的壽元是兩百年,雖然不知道肖天宇的具體年齡,但按照時間推算,應該算得上凡人六十多歲的花甲之齡。
對于肖云而言,武道之路太過遙遠,未能果腹、談何遠方,此刻的肖云過上了有上頓沒下頓的窘境,具體原因則是他這個月工錢被家丁閣管事的跟班刻意克扣了。
不光克扣工錢,肖云還被他們毒打了一頓,若非肖云曾經也是煉肉境的武者,皮肉也還算厚實,不然此刻怕是連床都下不來。
“咝……”肖云吸了一口冷氣:“我說你就不能輕點嗎?現在我工錢也沒了,你在給我弄出內傷來,將來誰陪你去找你的家人。”
肖云身后是一個壯實的青年,手法雖然重,但還是耐著性子的將一塊膏藥敷在肖云的淤青上。
“被人打成這樣還這么有精神,要不再餓上兩天,等肖晨俊那幫人看到你半死不活的樣子時,沒準還會對你憐香惜玉”
此人名為黃力,今年剛滿十八,比肖云年長幾歲,他與肖云同住一個屋檐,是肖云在肖家唯一的朋友,在家丁閣中也對肖云照顧有加,今日若非他帶著伙食房的廚師及時趕到,肖云怕是沒那么容易脫身。
黃力是兩年前才來到肖家的,他的家鄉突發地震,黃力所居住的鎮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地震摧毀,黃力不得不和那些流離失所的鄉親們開始了流亡的生活,后來又和他的親人走散,一路行乞了大半年才來到元水鎮,為謀生計,便在肖家當了一名普通的家丁。
而黃力口中的肖晨俊,為肖家的三代族人,肖晨俊之前一直在山莊上的內閣院學習和修煉,肖云早幾年曾做過他的伴學書生,同肖晨俊上過幾年的私塾,也習了三個月的武道基礎。
原本肖云這個伴讀童子的身份在別人眼里也算得上“光彩”,可這肖晨俊卻是個游手好閑的主,一年前肖晨俊偷竊家族重寶被人發現,逃跑時正好遇上經過的肖云,慌不擇路的肖晨俊便順手將寶物塞到肖云的手中,并賊喊捉賊,將偷竊之事栽贓在肖云身上。
而聞訊趕來的一眾人也借坡下驢,幫著肖晨俊煽風點火,紛紛指責肖云,而怒不可遏的肖云憤然而起,當眾將肖晨俊這個游手好閑的二世祖打趴在地。
雖然執法隊知道肖云是被栽贓嫁禍,但礙于肖晨俊的身份,便以捉賊捉贓為由,將肖云扣押。
最后在肖家的議事閣中,介于肖晨俊乃肖家四代族人身份,而肖云的自然順理成章的為這起偷盜事件背鍋。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肖云的身份根本不可能靠近家族藏寶閣半步,可礙于家族的顏面和肖晨俊爺爺那二長老的身份,竟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公道話。
最后考慮到肖云乃家主撿回來的棄嬰,且家主曾對這個棄嬰寵愛有加,若是就地處決,他日家主將來問起怕是難以蒙混過關,所以最終只是判了肖云杖責四十,發配家丁處勞務思過。
肖云敷上藥膏,便起身活動了一下,雖然依舊酸痛,但卻也并無大礙。
“你就不打算逃出去?在這受人欺辱的活著,你就不覺得太憋屈了點?”黃力點燃了一支烤煙,深吸了一口,似乎被嗆到,不停的咳嗽起來。
肖云不由苦笑:“逃出去干嘛,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把凡人當回事,即便逃出去也是流浪,最后也不過是在絕望中痛苦的死去”
黃力聽后有些黯然,三年前的舉族逃難的經歷依舊歷歷在目,雖然黃力現在勉強有個容身之所,但他父母都是不能修煉的凡人,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里,怕是難以生存。
肖云見黃力不語,便知道自己的一番話讓黃力想起了走散的父母,急忙解釋道:“我就是隨口說說,你父母跟著全寨子的人一路前行,說不定現在已經在那個肥沃的草原重新定居,等再過兩年,我們攢夠了資本,我就陪你去找你的父母”
黃力笑了笑,“你現在連這個月的飯錢都沒了,等你攢夠資本,怕是我們都七老八十了。”
“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肖云自信一笑,說道:“肖晨俊的手下大多都是不能修煉的凡人,現在只不過是仗著肖晨俊的身份來羞辱我,等我修煉到煉血境,定要好好搜刮一下肖晨俊的老底。”
“我倒是差點忘了,你也是有著煉肉境的老底,若再修煉幾年,說不準還真有機會得到成仙。”黃力開玩笑似的護額一笑,倒有幾分嘲笑的意思。
“你別瞧不起我,等我成仙了,就給你找個神仙老婆,天天換著仙法折磨你。”
兩人說笑間,卻聽一嘲笑之聲從門口處傳來。
“都快成廢人了還大言不慚,真是愚昧無知。”
房門被人推開,一個油光滿面的胖子站在門口,手中端著一個碩大的碗,碗里竟然還有幾塊雞肉。
“原本還以為你小子被人揍得下不來床,現在看來我這碗雞湯還是自己喝得了。”胖子戲謔笑道。
此人名為肖十一,是肖家的一普通家丁,憑借著一身獨特的燒菜技術擔任了肖家火灶房的掌勺,專供家族內族人士的伙食,每日端到山頂的雞鴨鵝魚那叫一個噴香四溢,而下面的家丁也只能眼巴巴的看著暗咽口水,一邊嚼著素菜窩頭,一邊咒罵肖十一的媚上欺下。
肖家每月用在火灶房的經費有限,恐怕大頭都被這胖子用來討好那些內族子弟了,望著肖十一那滿腦肥腸的樣子,恐怕這胖子這幾年也是在伙食房里大補特補。
“死胖子,你來這干嘛?”肖云沒好氣的問道。
“正所謂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我可憐你這個月被罰了工錢,特地熬了一碗雞湯給你送來。”
肖十一毫不將自己當作外人,端著雞湯就走到屋內坐下。
“誰稀罕你的這碗雞湯,抬走!”肖云呵斥道。
“別啊,這可是我從二長老的燉雞里勻出來的,你可別煞費我一番苦心啊。”
這胖子從來無往不利,今日竟有閑心專門送雞湯過來,看來定是別有用心,肖云倒是來了興趣。
“我看你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別拐彎抹角了,有什么事你就明說。”肖云開門見山,直接說道。
“你倒是爽快,那我就明說了。”肖十一潤了潤嗓子,道:“我知道一年前你曾和肖晨俊結下梁子,雖然大家都知道以你外族人的身份根本沒有靠近肖家藏寶閣的可能,即便他們都知道偷東西的人不是你,但肖家為了維護家族顏面,也只能選擇讓你來背負賊子之名。”
肖云聽肖十一提起當年之事,頓時雙拳緊握,當日任憑自己如何解釋,那些家族長老都是充耳不聞,如今自己背負偷竊之名被下放到家丁處忍受別人的嘲笑和屈辱,這一切都是源自肖晨俊的栽贓陷害。
而比起肖晨俊,那些手握家族重權顛倒黑白,為了包庇真正的罪人而不惜指鹿為馬的家族長老更讓人感到惡心。
肖十一見肖云氣急,竟是暗嘆一聲,道:“我記得當日,你可是將肖晨俊按倒在地上,讓這個自以為高高在上的二世祖當眾出丑,如今一年過去,肖晨俊早已在家族海量的修煉資源下一躍成為煉血竟的存在,如此境界已不再是你可以匹敵的存在了。”
“我只學過一些煉肉境的心法,若是能夠繼續學習,指不定要把他甩多遠。”肖云胸有成竹地說道。
“武者世界,自然是有極為嚴格的等級劃分,就當這最為基礎的煉體境界而言,便可分別為煉肉、煉血、煉骨、淬體、苦海五個小境界,也就是所謂的煉體五層,煉體五層每一個階段都是天壤之別,如今你依舊停留在煉肉境,而肖晨俊如今已是煉血境的存在,一招便可以將你徒手擊斃。”
肖十一很有耐心的為肖云解釋煉體境的劃分,又默默的觀察著肖云的臉色,直到看到肖云面容逐漸凝重才停了下來。
肖云皺著眉頭,黃力見肖云沒有說話,便急忙問道:“就這么一個小境界怎么可能有這么大的差距”
“煉體五境界,每一個境界的提升對于武者而言都是天壤之別的存在,兩個境界的人若是真的打起來,實力弱的一方根本連還手的機會也沒有,況且肖晨俊怕也不單單只是實力強于你這么簡單,若是還修煉有武技,恐怕你連一個照面都扛不住,直接會被他秒殺”
黃力聽肖十一說完,頓時冷吸了一口氣,道:“肖云,要不咱兩逃吧,再待下去恐怕連小命都會搭上”
肖云沉吟良久,朝肖十一問道:“你今日過來,便是要勸我逃跑的嗎?以我對你的了解,怕是你沒這么好心”
肖十一聽后卻是干笑幾聲,道:“妄我好心提醒,你居然如此不近人情”
“別廢話,有什么目的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的”肖云直接打斷肖十一,這胖子今日居然好心勸自己逃跑,就肖云這一年對他的了解,這胖子絕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主,若真有好戲看恐怕會搬個小板凳,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拍手叫好。
肖十一明顯沒想到肖云會如此回答,干咳了一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明說了,今天我來,便是肖晨俊安排的”
肖云眉頭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
肖十一繼續道:“你畢竟是家主帶回來的棄嬰,若是你死在肖家山莊,他日被家主問起,怕是肖晨俊也難逃干系,而若是你離開肖家,肖晨俊便沒有這么多顧忌了”
肖云聽后不由皺眉,肖晨俊想必此刻已在自己逃跑的路上準備截殺,離開肖家必然是死路一條。
“所以你是肖晨俊的說客,讓我們逃跑,然后肖晨俊便可在路上截殺我們,那你為什么要臨陣倒戈呢?”肖云問道。
“我向來無往不利,若你真死了,怕是我這個說客在這肖家山莊也不能就留”肖十一倒是沒有掩飾,他知道肖晨俊的手段,自然要為自己留有后手。
離開肖家是死,但若是在肖家待下去,怕是也會被肖晨俊變著法子折磨,如此局勢,怎么看都是不是良久之策。
“我倒有一個比較不錯的法子,就看云少有沒有這個膽量了”肖十一故作高深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