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宛如旋轉的黑洞,讓伊恩墜入的同時失去方向與距離感,直到他毫無預兆地跌倒在一片柔軟黏膩的質地中。
伊恩迅速起身,四周卻是一片黑暗,他沒有受傷,可能是拜這柔軟的地面所賜,也或許他墜下的距離本就不深。
“蕾米婭?”他低聲叫喚一起掉下的同伴,沒有回應,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巨大化的緹娜竟也不在身旁。
這地方不對勁。
伊恩在盡力保持冷靜的同時提高警惕,但當他想將感知鋪往四周時,卻發現自己那些超常的感官能力全部失去作用,蛇類感知、源力視覺,甚至連萬象羅盤中的詞文都徹底停滯。
好吧,這遠遠不止是不對勁,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伊恩額頭上滲出冷汗,他伸手摸向腰間,好在魔法袋還掛在原處,可以問問賽共是怎么回事。
然而當他將手伸進袋中,里面卻空蕩蕩得只剩一樣東西:不是逆反之矛,而是一根潮濕的火把。
火把一經取出,它頂端便自動燃起一團藍色的火焰,在搖曳不定的光線中,伊恩逐漸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眼球,無數眼球組成了伊恩所處的空間,腳下與四周,大大小小的眼球正無一例外地凝視著這個封閉空間中唯一的生命。
伊恩止住了呼吸,這些赤裸裸的視線仿佛透過某種無法抗拒的意志將自己看穿,無論未來、過往,抑或潛意識中的秘密,都被這一切背后的某個意志一覽無余,而他無力反抗。
眼球蔓生出透明的神經,無形地牽扯上伊恩的四肢。它們頌唱著人類無法理解的搖籃曲,試圖用一個個溫柔的謊言撥開心防,觸碰并占據伊恩的內心。
就在一切即將成功時,伊恩迷蒙的意識忽然覺醒。
開什么玩笑!
伊恩猛然“拽住”身上的神經觸須,撒氣般地拉扯,一幕幕畫面竟開始從眼球中倒流進他的腦海: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三名紅袍牧師簇擁著一名白衣老人戴上皇冠,對王座下方的一眾朝臣宣布新王的登基;宮殿外的廣場上,絞刑架上吊著四具男人的尸體,執刑人雷尼絲正站在觀臺上露出冷笑。
畫面轉到教會的某一處工房中,昏暗的長廳中整齊地陳列著成排的手術臺,每張手術臺邊都配備著一套復雜且巨大的球桿儀器,它們的金屬外殼上似乎還有一些咒具上才會用到的咒刻。
這些難道就是教會搞出來的“源力武裝”?
伊恩將意識繼續集中,他發現每個儀器下方都連著一條紅色管路,質地尚不明確。視線跟隨這些管路的去向,伊恩最終看見了這些管路連接的源頭。
荒野之刃,它懸浮在一個小小的六邊形牢籠中,握柄尾部的魔石正散發出陣陣紅光。伊恩感受得到,那個曾經傳授自己太古語的古老魂靈正發出無力的低嚎。
該死!伊恩奮力掙動,卻讓眼前的畫面陷入了黑暗。
“凈界...”喃喃低嚀忽然混入,伊恩的意識循聲搜索,最終匯聚在了一張女人的臉上。
“我們將化身煉獄之火,為圣靈肅清一切污孽。”
女人有一雙黃色的雙眼,闊刃大劍宛如墓碑般釘在她身前。
是安,她還活著,看上去已不再受到惡魔之血的困擾。此刻她身處一片寬闊的黑暗之中,漸漸地,一雙接一雙發亮的雙眼在她身后展開。
惡魔、狼人、吸血鬼、蛇人、巨魔......各種夜鬼特征的源力混雜在一片斑駁的圣力中,他們...它們到底是什么?圣殿騎士和夜鬼的結合體?!
伊恩來不及思考,眼前的畫面開始被一股力量抽離,他集中起意識,轉身躍入抓住的最后一幅畫面。
那是一艘由枝芽編織而成的白船,它釋放著安詳的瑩輝,風雨不侵,穩定地沿夜海王國東岸漂洋而至。
白船中,一名年輕女人正在熟睡,精致的容貌與標志性的銀發讓伊恩立即認出了她——貝爾特莉.圣月,夜海王國的唯一王儲。就在這時,她的睫毛開始翕動,似乎有要蘇醒的跡象。
白船正向一片碼頭靠近,透過淡淡的晨霧,可以看到碼頭旁矗立的陡崖,伊恩不會看錯,那正是向星山。
王女真如預言所說來到了星港,但她為什么獨自駕著艘小船?秋星家族的貼身侍女呢?
忽然,所有畫面憤怒地離他而去,光線旋轉著收束成遙遠的光點,繼而放大成一顆巨大而飽含怒火的藍色眼球。
“你他媽的到底是什么?”伊恩以同等的怒火與之針鋒相對,“我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對嗎!”
眼珠沒有留下任何暗示,只是深深地看了伊恩幾眼,而后便徹底在伊恩眼前消失。
周圍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伊恩感受到熟悉的失重感,不一會兒,他再次下墜......
撲通!
這次他摔在了結結實實的地面上。
“你還活著?”耳邊傳來蕾米婭有些驚奇的聲音。
伊恩睜開眼睛,看到了正對自己提著魂燈的死靈法師。
“你是不是正打算把我獻祭了?”
“是。”蕾米婭毫不猶豫地點頭,伊恩連忙一個哆嗦坐了起來。與此同時,縮小后的緹娜從肩甲下鉆了出來,好奇地打量著伊恩,想知道為什么剛才他們會斷開牽系。
“我還不太清楚。”伊恩說著觀察起周圍的環境,他們此刻正處在一個正方形石室中,墻角有發光礦石提供藍綠色的光源,除此以外再沒其他東西,沒有擺設,沒有門窗,完全的封閉式空間。
“所以我們到底從哪掉進來的?”伊恩發問的同時就開始思考,很顯然,他們掉進忽然出現的深坑不是偶然,而是受到某者的安排!
“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房間里。”蕾米婭說道,“但涅默西斯說有一股強大的神力從我身上掃了過去。”
“強大的神力?”伊恩恍然大悟,如果是神祗做到剛剛那些事就很正常了,但自己竟然又被神找上麻煩,“賽共,你感覺到了嗎?”
“感受到了,很強大的神格,我甚至懷疑對方不是新神。”
“不是新神?還會是什么?”
“我不確定...”逆反之神表現出了一絲膽怯,“或許是七位創世主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