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師妹……師傅回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急沖沖推開虛掩的門跨進了院子。他麥色的臉龐因激動而泛出紅色。
少年大步踏在青石板小徑上發出啪啪聲,“芾荷,芾荷,快叫你家小姐,師傅回來了!”他邊說邊抬手擋住茂密的樟樹枝,幾片樹葉嘩啦啦落在地上。
“我說王公子,你別那么大聲好不好,像炸雷一樣,嚇死人了……小姐在屋里呢。”從旁邊月季花叢中探出一個頭來,粉紅色的臉龐帶著絲絲怒意,她站起身用裙袖擦擦鼻尖和額頭上的汗珠,放下手中的剪刀,跨出花叢:“你等等,我去喚小姐?!笨磥碥篮墒艿竭@樣的驚嚇不是一次二次了。
少年對芾荷的不滿絲毫不在意,“呵呵……你怎么膽子就沒練大一點?跟個小貓似的?!?p> “王公子,被你經常嚇,怎么大得了?不變小就阿彌陀佛了!”
“你們家小姐就不像你,同樣是女孩兒,差別怎么就那么大?”王詡真是想不明白。
芾荷白了他一眼不再吭聲。兩人來到小姐的房前。
屋內陽光透過窗棱斜射進來,明亮又溫暖,繡床上除了踢開的錦被空無一人。
“又跑哪里去了,不是說要睡懶覺的嗎?”芾荷低聲嘟囊著,又在房內轉了一圈,連衣柜里都檢查了一遍確信沒人才出了房門。
芾荷來到院內雙手攏成嗽叭形狀仰頭喊到:“小姐……你在哪……”
“我在這……”一個聲音從屋后飄飄渺渺傳過來。芾荷和少年急步向屋后跑去。
“芾荷,這樹尖上的櫻桃又大又甜,唔……我摘些給娘送去?!眱扇搜曂?,一個玲瓏的青色身影正攀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櫻桃樹上。
“哎呀小姐你又爬樹了!夫人知道了又該數落奴婢了。你不是說要睡懶覺不讓人打擾么?怎么到樹上來了?王公子來了,你還不下來?”芾荷仰著頭在樹下轉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二師兄來了?咦,師兄你今天不練功,師傳不在,還是偷跑出來的?是不是要帶我去打獵呀?”說話間一個青色身影從樹上溜了下來。
“小姐小心樹枝,別踩斷了!”
“你這丫頭,怎么不擔心我摔了,反而擔心樹枝呢!”
“因為你從來沒有事啊,反倒是樹枝被你踩折了不少?!?p> “這倒也是,呵呵呵……”說話間那身影已躍到了地面上。
眼前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那面龐像正在綻放的玫瑰,生動而美麗,還帶著些許得意。她那一頭深褐色的長發只隨意束成了男子一樣的樣式,此刻已被樹枝勾得亂蓬蓬的。身上是一件青色缺胯長袍,兩只袍角被挻在了腰帶里面,露出了白色的闊腿褲。
少女用手攏了攏亂發,把被汗水粘在額前的碎發一股腦地往后抹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兩只袍角拉了出來:“千萬別壓壞了……還好……還好……”。她把里面的櫻桃兜給芾荷和少年看:“你們看,是不是又大又紅?摘它們可費了我一番功夫呢!”說完一臉的笑意。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撒在她的面龐上,就像輕風扶過山谷中的池水明凈清麗又波光粼粼。
少年看得愣了楞,急忙道:“師妹,師傅回來了,在前廳,大師兄也回來了,我是趕來通知你的?!闭f完慌忙低頭看櫻桃,掩住眼中的驚艷和慌亂。
“爹爹回來了!”少女驚喜地喊到,手舞足蹈的同時如瑪瑙一樣的櫻桃從袍子里滾落出來,散落在草叢里。
“哎呀!我的櫻桃,芾荷快來撿,快快……洗干凈了拿到前廳,給爹爹嘗嘗……二師兄我們快走?!闭f著拉住少年就要走。剛蹲了一半準備撿櫻桃的芾荷噌地站了起來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腕:“哎呀我的好小姐您就這樣子去見老爺嗎?”
少女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一拍腦門:“噢,我怎么忘了?這樣子被娘看到又該被罵了?!?p> “被罵的不止是你,還有我!”芾荷嘟著嘴,委屈地說。
“那二師兄你幫忙撿櫻桃,芾荷陪我去更衣……”話音未落少女已拉著芾荷一陣風似地消失在屋角。
少年嘴角揚起,愉快地蹲下身撿櫻桃。
屋內,少女迅速脫下男裝換上襦裙,芾荷十指翻飛解散她的長發,梳理,挽發,快得只見手指在頭上飛來飛去。開玩笑,她們為了應付夫人的突擊檢查已配合得天衣無縫!
不一會的功夫,少女就如一只粉蝶輕盈地飛出房門,發梢和裙裾向后揚起,形成一個美妙的孤度,小巧的珍珠耳墜在欣長的脖頸邊蕩漾。
“二師兄我們走吧。”少女說著拉住少年的胳膊就往外走。
“爹爹還好嗎?”
“爹爹會給我帶什么禮物呢?”
“爹爹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
一路上少年都笑而不答,他很享受這樣的時光。自從六歲起來到暮衍莊跟隨師傅學習,他就和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很投緣,他們一起干了許多調皮搗蛋的事,被逮到了,他把責罰都扛下來,有了好處小女孩也會分他一半。漸漸地他習慣并喜歡上了她的調皮、惡作劇、奇思妙想……而他也自覺地當起她的同盟者和保鏢。
來到前廳,少年駐足整理了一下衣襟,少女則飛奔入內。
偌大的前廳已聚積了不少人,下人們七手八腳地把箱籠抬進廳內,問候聲,交談聲不絕于耳。暮衍莊幾百號人許多是沾親帶故的,老爺回來了的消息已長了腳似的跑遍了全莊,有家人隨老爺出行的忙來尋親,不尋親的也來看個熱鬧。他們聚在莊主家門外,男人們幫著把馬隊上的一箱箱物件抬下來運進去,女人們則說說笑笑。一年輕的小媳婦被打趣終于盼得郎君歸了,臉紅得像二月的桃花。皮實的男孩子趁貨物解下,躍躍欲試想騎上馬背……每張臉上都喜氣洋洋就像過節一樣。
前廳、廳前的院子人和貨物看似雜亂無章,其實都在管家吳伯的指揮下有條不紊地整理著。男聲女聲笑聲叫聲像海邊的浪潮一波又波,此起彼伏,大家都樂在這久別重逢的喜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