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傲涵的一番話，海然才第一次知道原來要成為巫師，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

　　他出生在一個部落首領的家庭，后來自己的家又變成了王室，成為勇者大陸最受尊崇的家族，雖然在戰火中度過了童年，但神圣王國建立以后，他就以王子的身份和家人一起享受著王室成員身份的榮耀。

　　看著和自己年齡相仿，卻格外成熟的傲涵，海然的心中多了一分同情，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更加柔和，因為他發現，在沒有過父母關愛的人面前頤指氣使，簡直與郊外的野獸無異。

　　“這么說，大巫師，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么？”

　　“嗯……我聽他講過，大概是五六歲的時候吧，被父母遺棄了。”

　　“那白袍巫師薩萊曼呢？”

　　“大祭司……他好像是稍微大一些的時候，十歲左右。”

　　“那……你呢？”海然的聲調降低了些，因為他感覺這樣的問題似乎散發著冒犯的味道。

　　傲涵抬頭看了看海然，毫無波瀾地笑道：“聽先生講，我剛滿三周歲的時候就被父母遺棄了。”

　　剛滿三周歲，幼小的孩子還無法獨立生存，這樣的境遇實在太糟糕了，海然把怒火撒在巫師身上：“這些巫師也真是可惡，他們看出了你與眾不同，那些父母才會遺棄你，真是多管閑事！”

　　“其實，也不能怪巫師。”傲涵認真地解釋道：“你想想看，我們和常人不同，當然也可以默默忍受著一切，過普通人的生活。但是遲早會被鬼神招惹，甚至被侵害，因為它們知道你是人和鬼神的媒介。”

　　“與其那樣痛苦地被鬼神折磨，不如跟從巫師學習魔法，反而可以驅除邪魅，震懾鬼怪，這不也是一件好事么？”

　　海然點了點頭，對于傲涵的解釋深感信服，“總之，聽你說了這么多，謝謝！”

　　傲涵急忙站起來行禮，“王子殿下客氣了。”

　　正在這時，傳來了鐘樓的鐘聲，天色漸晚，海然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都已經這么晚了，我該走了，母親還在溫泉宮等我。”

　　傲涵將海然送到圖書館門口，恭敬地道別：“王子殿下慢走。”

　　“今天跟你聊了很多，我很開心，以后有時間我再來找你。”海然說完笑了一下，便跨上戰馬向西而去，之前躲在附近的侍衛們也紛紛上馬，跟在海然身后往溫泉宮走了。

　　等海然快馬來到溫泉宮門外，突然看到門口有國王衛隊的侍從們守在周圍，他突然就明白了，國王一定在里面。

　　海然把戰馬交給護衛福靈，又整理了衣服，這才平靜地走進宮殿。

　　他徑直來到了溫泉宮的餐廳，因為這個時間早已超過了他和母親約定的晚餐時間，王后一定早就在餐廳中等候了。

　　海然剛踏進餐廳，便聽到來自母親溫柔的“責問”：“這孩子，跑哪兒去了，這么晚才回來。”

　　坐在正席上的國王并沒有說話，只是慈愛地看著海然。

　　“我……”海然本來打算說個謊圓過去，但是他馬上琢磨，每天跟著自己的護衛都清楚自己去了哪里，如果王后追問起來，護衛肯定會告密。

　　另一方面，自從大巫師離世以后，國王對于巫師圖書館的禁令就已經解除，說自己去過巫師圖書館，似乎不是越規矩的行為，于是他決定如實回答。

　　“我下午在城中走了走，后來去了巫師圖書館，在那里看書。”

　　“好吧，快過來坐好，你父王在這兒等了很久了。”王后并沒有生氣，她只是給海然使眼色，讓他快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海然乖乖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端坐在那里顯得端莊嚴肅，完全進入用餐前安靜的狀態。

　　“我們開始吧，你餓了吧？”國王先把自己的餐巾打開，喝了一口果酒，然后王后和王子才依次鋪好餐巾，拿起餐具共進晚餐。

　　其實國王早就對海然去巫師圖書館充滿了好奇，但是他依然等到海然吃完了才問他：“你忙了一下午，聽說你還去了總督府？”

　　海然輕輕拿起餐巾謹慎地沾了沾嘴唇，然后又將餐巾放下擺好，恭敬地說道：“是，我去過總督府。”

　　“哦……你說，后來去了巫師圖書館，那個叫傲涵的孩子在吧？”

　　“是，我在圖書館外遇到他，當時他正抱了一堆書往回走。”

　　“他把這些書抱到哪里去？”

　　“聽他說，那是之前執政院借走的書。”

　　國王喝了一口酒，疑惑地問道：“圖書館借出去的書，還得他自己去取么？”

　　“是……”海然突然想到，為什么不趁這個機會，向國王要一輛馬車呢？送給傲涵，這樣他以后不就方便多了么？

　　就在這時，海然還注意到了王后的眼神，他又考慮，如果單純地向國王要車，這明顯不合規矩，畢竟巫師圖書館不是自己的管轄范圍。

　　他認真地向國王進言道：“父王，巫師圖書館藏書特別多，我看傲涵這樣來回取書實在不方便，我準備明天向執政院寫一份申請，為巫師圖書館調配一駕馬車，您覺得可以嗎？”

　　王后聽了傲涵的話贊許得輕輕點著頭，國王也是這樣，他沒想到傲涵在這件小事上還能考慮按制度去做。

　　他簡單的一段話，就包含了兩個依據，首先，在《神圣王國法典》中有這么一條，“王室或貴族成員不得私自向任何執政機構或部門贈送私產。”這一條是為了防止王室和貴族成員們與職能機構結成利益聯盟。

　　其次，在《神圣王國法典》中還有規定，“王室或貴族成員無論公私事務，都須依據事務的管轄權，向相應的執政機構寫申請。”這一條是為了約束王室和貴族成員的私權利，并通過執政機構監督私權利。

　　國王心中暗暗吃驚，他突然來了興趣，把酒杯放下，準備和海然好好聊聊。

　　……

　　神靈山脈南麓。

　　青焰跟隨女巫繁往荒山走的路上，日落以后，兩人在一條小溪附近點好了篝火，等待下一個黎明。

　　經過幾番折騰，青焰終于明白，女巫繁極有可能是個具有雙重人格的人，雖然還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個結果，但他已經找準了規律——

　　日出以后，女巫繁會變得異常活潑，就是他第一次見到女巫繁時的狀態，騷得讓人難以承受，等到日落，女巫繁則會一改歡脫的模樣，變得冷酷而沉默。

　　“對！絕對是這樣！”青焰想著想著竟然興奮地自言自語起來。

　　女巫繁雖然聽到了青焰在一邊嘀咕，但是也沒有搭理他，繼續閉目養神了。

　　青焰看著女巫繁的背影想道：“套路真多，果然不是一般人。要不是我及時發現，還不得被折磨瘋啊？”

　　自以為發現了女巫繁的秘密，青焰也就長舒了一口氣，不再計較她的陰陽怪氣，連睡眠質量也提高了不少。

　　就這樣，兩人經過幾天的跋涉，青焰也掌握住了女巫繁的“節奏”，白天就和她一起沒大沒小，瞎說八道，一到日落，便尊她如長輩，緘口不言，保持安靜的美男子的形象。

　　回程因為有女巫繁的陪伴，青焰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等再來到游民營地的時候，石頭壘砌的圍墻已經徹底做好，看來安途和諾蘭他們這段時間也沒有閑著。

　　看到騎鹿的女巫繁，見她濃妝艷抹，雍容華貴，那坐騎雄鹿又有罕見的一對碩大的鹿角，威武赫赫，游民們都以為青焰從天上請來了神靈，紛紛虔誠膜拜，一個個直呼“女神”。

　　“哎呦喂！這可怎么好！”女巫繁急忙從坐騎上跳下來，“你們別這樣，快起來吧！起來啦！”

　　青焰看到女巫繁居然還有害羞的時候，現在陷入窘境，正好也讓你也嘗嘗這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感覺，他躲在一旁得意地狂笑。

　　“哎！你這壞蛋，也不幫著解釋解釋，凈看我的笑話！真是的！”

　　看到這陣勢，營地的女巫苒婆和首領大胡子都急忙來勸游民們讓開道路，安途和青焰等人也都一邊勸說一邊攙扶，這才給女巫繁讓開一條路，就這樣轟轟烈烈地進了營地。

　　青焰和薩爾一起把戰馬和紅斑角鹿拴在營地中的木樁上，苒婆拄著魔杖將女巫繁等人請到了自己的木屋里。

　　這是游民營地最高大的一個木屋，中間寬敞的大廳，既是平時求神問卜的場所，也是營地集會議事的地方。

　　木屋墻壁上掛滿了荒山游民們信奉的多種神祇神像，有荒山的山神，溪流的水神，以及風神這些比較重要的主神，還有一些諸如鹿神、蛇神、豬神的各路小神，充滿了神秘氣息。

　　木屋中擺放著很多用草和麻編織的坐墊，中央還擺著用石頭壘砌的火臺，眾人就這樣繞成一個圈席地而坐。

　　女巫繁被折騰得直冒汗，她取出手帕輕輕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面露羞澀地向女巫苒婆道謝：“哎呦喂，謝謝姐姐！這陣勢，可把我急壞了呢！”

　　“讓你見笑了，我們這荒山中的游民，沒見過什么世面，你騎的那雄鹿太神氣了，還真有神靈的派頭呀！”

　　女巫繁聽了沾沾自喜，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時，青焰和薩爾才剛進屋，女巫繁一抬頭，馬上愣在那里，手里的手帕也掉落下來，望著那邊一臉癡醉。

　　青焰一看心慌不已，怎么了這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可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