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尚武做了號軍西路軍統領,其官階也由此前的二品晉升為朝廷一品大員,西路軍除有孫家軍外還周朝建所率領的周家軍,而這些隊伍真正從當年的關山坪鐵三角走出來的老班底已經為數不多了,大多是轉戰時就地招募的兵勇,還有就是俘獲清軍士兵留守的部分。周朝建度軍從政是朝廷的安排,根據朝廷理政人才缺乏的情況,周朝建再回西路軍的可能已經沒有,為此孫統領將周朝建走后留下來的隊伍編入了孫氏六虎各自的都統營,以便統一指揮。
水西的阿斯頭領經與號軍的接觸,十分認同華明朝廷反清復明的主張,從內心里早有歸順華明朝廷之意,阿斯頭領心中有所顧慮,當年彝人先祖奢香夫人貴為喧蔚府統領之職,后朝廷削蕃推行流官制度,奢香明面上獲朝廷啟用,實則是削去實權,奢香當時之所以愿意配合朝廷,實則是為水西乃至貴州全境的彝人考慮,如今雖然更朝換代,水西彝人也自成一統,接受清廷派往屬地的流官統治。
華明朝廷暗示阿斯頭領,如果阿斯頭領愿意歸順華明朝廷,水西方圓三百里便都成為他彝人部落的屬地,華明朝廷也將任命阿斯頭領為水西軍情府統領之職,官居二品。阿斯頭領是心動的,他也如當年的的奢香夫人一樣為的是水西彝人前景著想,但部落之中許多長老級的前輩對此頗有微詞,認為阿斯頭領有違水西彝人不與官府為伍的祖訓,在部落之中形成了新老兩種不同的意見。
以阿斯頭領為首的少壯派自然是愿意接受華明改編,而以幾位長老為首的保守派反對與漢人結盟,在他們看來漢人都是靠不住的,不能違背奢香先祖之訓。為此孫尚武十分惱火,如果水西的事不解決,那西路軍在水西也只是客居的身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如何解決水西彝族部落中心中芥蒂便是孫統領的心病。
二虎、六虎是孫氏六虎中出類拔萃的人物,二人與其他兄弟的勇猛相比,更善于開動腦筋,孫統領每遇難題都愿意與二人商議,就水西的事二虎、六虎也沒少謀劃,最終依然不得其法。
這一日孫統領又叫上兩人與阿斯頭領一同商議成立水西軍民府的事,孫統領向各位通報了劉丞西北上蜀川,僅一年時間便平定四川全境成立四川軍政府,四川在吳龍駒的治理之下,西部各少數民族部落紛紛歸順華明,建立起幾處軍民府。
涼山彝人歸順華明的事對阿斯頭領震撼很大,此事如果讓水西彝長老們知曉一定也會刮目相看。有了彝人投靠華明朝廷的先例,阿斯頭領的底氣更足了。
到底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經商議由阿斯頭領在水西主持一場對先祖奢香夫人的拜祭大典,通過祭奠先人請求先祖允諾的方式來定奪彝人的去留。
水西彝人的長老們也并非頑固不化之輩,實則是先祖奢香曾吃過虧心存顧慮。自然同意阿斯頭領的主張,把水西彝人的命運交給先祖去定奪。阿斯頭領之所以愿意這么去做,他對此胸有成竹,尚若是先祖奢香有靈她也會同意水西彝人投奔華明以求新生的。
祭祖大典選在盛夏時節,恰逢彝人火把節。這天水西古寨披上了節日的盛妝,部落中男女老少穿上了節日盛妝,手持火把在水西古寨以西的奢香陵前聚集,在奢香墓之前的石臺階之上,擺上了剛剛宰殺刨制干凈的整牛、整羊,無數的貢果擺成小山狀,貢臺前的青銅巨鼎之中青煙裊裊紫氣茵蒀。水西彝人古寨數萬之眾人山人海跪伏在奢香陵周圍,每個人手里捧著一柱清香,隨著法師手中饒缽發出的尖銳之聲一起一伏行扣拜之禮,以表現出對先祖奢香極大的虔誠與追憶。
阿斯頭領和水西彝人的長老、號軍西路軍孫統領及孫氏六虎跪伏在隊伍的前列,孫統領表現出來的虔誠與敬意一點也不壓于水西的任何一位彝人,法師在祭奠先祖時不停的請求先祖指點的前程與走向,法師用占卜之法請求先祖允諾水西彝人時順華明朝廷之事,一通靈卦竟意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在場的阿斯頭領、部落長老及西路軍統、頭領們一番喜悅之色。看來水西彝人歸順華明是天意、也是先祖允諾的前程。
水西彝人部落的長老們立即站在了支持阿斯頭領這一邊,并參與阿斯頭領與西路軍孫統領等關于水西軍民府成立事宜。水西彝人意見統一了,軍民府的成立便再也沒有任何阻礙,孫統領立即命人起草文書向雨臺山報告水西進展,大成圣上自然龍顏大悅,立即降詔派左寶山為欽差火速趕往水西主持水西軍民府成立事宜。
水西軍民府的牌匾懸掛在清政府水西府衙,西路軍到來之時,水西府州撫如喪家之犬聞風而逃。如今往日的府衙正好成為水西軍民府的府衙,水西軍民府所轄的樂隊圍包含貴州以西的彝鄉,方圓三百余里堪與遵義府下轄范圍相比。根據孫統領提議,阿斯克火成為了水西軍民府首任統領,水西彝人中的長老德高望重、才華出眾之輩也相繼在府衙和后來陸續建立的縣衙里擔任要職,開啟了華明朝廷統一治理下的水西彝人自治模式。
孫尚武為西路軍為平定了貴州西部而欣喜,朝廷為表彰孫尚武的功績,拜授其為鎮西大將軍,旗下的孫氏六虎、二虎也因平定水西建功晉升為都統。阿斯統領走馬上任,組織軍民府下轄的各縣彝人部落為西路籌積軍餉補給,支持西路軍向貴州西南挺進。
孫尚武平定水西,向朝廷請纓乘勝挺進黔西南,志在收復貴州全境。西路軍在水西進駐一年有余,規模壯大的同時幾乎不損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平定了貴州之西的彝鄉全境,聲威顯赫震撼著全貴州。
孫尚武往黔西南挺進的消息立即傳開,黔西南的安順、貞峰、安龍沿線士紳民眾翹首以待,已經失去了主心骨的清政府地方官吏聞風喪膽,許多紛紛攜家帶口實施逃竄計劃。孫尚武并非好戰之輩,水西的成功案例給他很大的啟發,只要自己把握好機會,曉之以厲害,即便是再愚民頑不化之輩也是可能說服的。
安順包龍騰是眾多地方官吏中反應最不明顯的一位,包龍騰所在的安順與黔西相毗鄰,年前孫尚武的軍隊在安順地界設防阻止云南方向援軍之時,包龍騰尚屬舉旗不定,好在那時的孫尚武并沒有把他的存在當一回事,一個區區安順縣衙兩千城防營兵士,拿下尤如囊中取物。那時,包龍騰緊閉城門并不招惹號軍,只想井水不犯河水之勢。西路軍平定水西幾百里疆域不損一兵一卒的神話不得不令包龍騰刮目相看。在貴州官界都知道,水西彝鄉是最難搞定的地方,當地彝人風俗習慣、風土人情與漢人差異極大,莫說統治即便是與其交往也是謹小慎微,唯恐觸及了他們的禁怠。
包龍騰畢竟是科舉出生,有幾分清高之氣,西路軍再強大也得先禮后兵。包龍騰早就做好了投靠明主的準備,他只等華明朝廷給他一個臺階,要他主動投懷送抱有些放不下那架子。孫尚武祖上也非草莽出生,因久居深山習武自保成為孫氏一族的一慣作派,祖上書香門第之風依然存襲。對于包龍騰的想法,孫尚武可謂了如指掌,剛從水西出發,便派出信使前往安順縣衙,稱西路軍要借道安順前往黔西南,請包大人網開一面。包龍騰知道孫統領在給自己面子,也是在給自己臺階,在西路軍數萬大軍面前,自己安順兩千守城兵士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包龍騰獲得了尊重,得到體面。包龍騰立即舉全縣之力籌積了大量的糧餉,準備奉獻給西路軍,同時愿將安順拱手讓給華明朝廷。
讀書人的酸氣一冒便徹徹底底,包龍騰已經做好準備,只要號軍能夠善待安順百姓,自己愿意回到紫云老家躬耕垅畝怡養天年。孫統領也看出了包龍騰的用意,早有耳聞包龍騰愛民如子,深受當地百姓擁戴,正與朝廷請示想讓包龍騰留任安順軍民府頭領之位,繼續施他的仁政。
西路軍進入安順城邊的時候,包龍騰帶領安順縣衙大小官吏跪伏在西路軍通過的大道旁。孫領見此情景立即下馬前往。包龍騰一身布衣打扮,手持一茶盤,盤中盛呈的是他的七品朝服、一方印璽、糧餉清冊,見孫統領下馬前來,包龍騰將茶盤舉過頭頂:統領大人在上,罪臣包龍騰懇請大人治罪!
孫尚武連忙上前攙扶包龍騰:包大人快快請起,早就聞得包大人愛民如子,何罪之有。今華明平定貴州,正是用人之計,如蒙包大人不棄,孫謀愿保舉包大人重理安順政務,輔佐華明平定貴州西南事宜。
包龍騰:早聞統領大人禮賢下士,深受萬民擁戴,今日得見果然平易近人,華明朝廷以民生為執政之本,正與包謀為官之初衷不謀而合,若為華明圣上不棄,包某愿追隨華明以效犬馬之勞……
包龍騰將孫統領一行迎進了安順縣衙,并設宴款待。孫統領令各路人馬停止前進,接受安順縣衙的犒勞。
朝廷關于包龍騰留任的圣旨很快就到來了,大成圣上根據西路軍孫統領的薦言,從平定貴州全境出發,封包龍騰為安順府統領,享三品官階,并委以輔佐西路軍籌建安順府衙下轄的水城、關嶺、紫云、貞峰縣衙事務,安順縣衙大小官吏官升一級。
包龍騰及安順大小官吏立即叩謝皇恩,三呼萬歲!
就在孫尚武施展才能平定水西與安順的同時,彭青元在貴陽方向的進展卻是處處受阻,打水田彭碧翠犧牲,國丈大人情緒一落千丈,好在有夫人劉筱靜在身邊照料,可那喪女之痛到底不能說過就過。碧翠是彭青元唯一的骨血,一直是彭家的掌上明珠,其母死得早,之所以一直沒有續弦,只怕后娘待她不好。劉筱靜知道夫君失去愛女的切膚之痛,自己也是看著碧翠長大的,即便是在他與青元還沒有皇上賜婚之時,她就一直把碧翠視若自己的閨女看待,碧翠在水田的蒙難她十分悲痛。
眼看馳騁風云的彭青元情緒一時還沒有調整過來,而碧翠的死于整個彭家軍也是不小的打擊,此時的彭家軍上上下下巴不得有一場大仗,痛痛快快的大干一場,借以恢復士氣。可紅號軍偏偏遇不到清廷的官軍,而是受困于貴陽周邊土匪武裝的騷擾,這些土匪武裝時而化整為零,利用對當地地形的熟悉作倀于山野之間,致使號軍的行動欲速則不達十分惱火。要說彭青元的心病,除愛女之死之外,也有拿土匪武裝無奈的因素。
彭青元一病不起,劉筱靜一邊侍候著,一邊打理軍中要務,好在紅號軍還有彭松、彭福、秦天雨、左超群、周東壽這幾員大將支撐。這一日,劉筱靜主持召開各位頭領軍事會議,討論紅號軍下一步的軍事計劃。
盡管各路頭領因彭碧翠郁郁寡歡,紛紛發表了突破時下紅號軍低迷困境的想法。此時與紅號軍抵抗的土匪武裝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土匪,而是林紹年余黨糾結起來的各種勢力化整為零與號軍周旋,以消耗號軍士氣。劉筱靜要求各路大軍要充分認識到當前局勢的復雜性,要積極應對這些地方武裝力量的特殊性,要迅速策劃出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扭轉當前的被動局面,早日完成華明朝廷平定貴州全境的計劃……
彭氏三杰碧翠走了,剩下彭福、彭松,心中的失落自不必說,為小姐報仇雪恨之心越燒越旺,他們恨不得立即領兵殺進貴陽,可他們的一腔仇恨卻無處發泄,林紹年的余黨不正面與號軍對陣,只是處處使陰招,在方圓百里的地界之上,是民是匪難以分辨。可義氣用事誤傷了百姓事就大了,華明開朝至今兩年有余,靠的就是與百姓打成一片,始終為百姓利益著想獲得百姓擁戴的,紅號軍寧肯暫不進城,也要粉碎敵人的陰謀,要想方設法讓貴陽百姓認識號軍是一支怎樣的軍隊,主動的站在號軍這一邊來。
劉筱靜早年游走江湖,也沒少到過貴陽,對貴陽的內土人情與歷史人文也略有知曉,號軍暫駐扎佐附近的龍場驛,就是明朝大儒王守仁悟道著說之地。相傳當年王守臣因得罪朝廷宦官被謫貶到貴州一個叫作龍場驛的地方,初到此地時,當地土著居民十分排斥,一個小小驛丞面對強大的土著自然是不能匹敵,加之四品大員被貶為不入流的驛丞,心理遭受的打擊不言而喻,即便是在這樣的惡劣環境之下,王守仁依然沒有自抱自棄,獨享清幽悉心悟道,置辦學堂為供當地百姓子女免費教學,漸漸得到當地人的認同,而他自己也在七年時間里悟透了心學學說,為成就他圣賢之名奠定了基礎。
劉筱靜告之大家這事,不外乎傳遞兩個信息,一是當地民風驃捍大家務必要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二是當地土著民族最重情義、最知感恩;先賢王守仁用他的親身經歷證明了這兩點。當劉筱靜與彭青元提起王守仁其人時,彭青元竟被他的故事所感動,王守仁苦難經歷最終成為一代大儒,被后人尊為圣賢。如今在為理想而奮斗的過程中,遭遇了一些挫折,暫時處于低谷就泄氣沉淪,相比之下是何等的妙小而拙劣。想到這彭青元的病似乎好了一大半,事實上彭青元的病全都是心病所至,痛失愛女、進攻受挫使其疾火攻心。
這日,彭青元一大早起床,顯得格外的精神,頭天晚上他與夫人商議,他要去王守仁當年悟道的龍場驛拜祭先賢。起初劉筱靜還為他的身體擔心,從扎佐到龍場驛畢竟有四十余里的路程,看到彭青元精神抖擻的模樣,劉筱靜知道自己的夫君已經走出了心靈的壁壘。于是立即傳令讓彭松、彭福、秦天雨陪同前往龍場驛陽明洞拜祭先賢。
彭松、彭福見老爺精神煥發自然十分開心,不要說讓他們陪同前往祭拜先賢,就算是讓他們舍命救主也再所不惜,立即隨從軍士牽馬過來,一行十數人便往龍場驛的方向而去。過了一個時辰,到龍場驛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本可以在就近的客棧要些酒菜充饑再往陽明洞拜祭,可彭青元哪里肯依,自己雖一介布衣,可對王守仁陽明圣賢的威望知之甚廣,執意先拜祭再行充饑之事,一行人自然拗不過主公的意見,也只好順其意而為之。
陽明洞在古驛的后山,當年的驛站早已經不存在了,或因陽明先生的威名,在通往陽明洞的途中有寺廟、亭臺、樓閣。寺廟叫知非寺,規模不大卻香火鼎盛,據說南明中丞錢邦芑曾在此地出家,后被大西旗下孫可望裹挾離開此寺,錢中丞將此寺由之前的潮水寺改為知非寺,似乎是長期居于官宦生涯的錢大人經此一劫終于知道了人世間的是非曲直。亭叫君子亭,年久失修有些破敗倒也古樸清雅,從名字就可以知道是后人為紀念陽明先生而修建的,此亭立于龍場驛的最高處,四周頑石裸呈,站在亭臺之上可以觀望北面的壯麗河山。緊靠君子亭的有龍崗書院和王文公祠,書院顯然是當年陽明先生傳經布道的地方,雖然看不見藏書卻能嗅出書香之氣。王文公祠在陽明洞的上方,四合天井的院落不算氣派卻十分考究,黑柱紅墻古樸雅致低調而厚重,似乎正彰顯出陽明先生的厚道之本性。
王文公祠的正廳有陽明先生的塑像,先生端坐于廳堂之上,一臉的平和與慈祥。彭青元到了正廳,立即凈手焚香跪在先生朔像前,頭、手、腳深深的叩在青石鋪成的地面上,虔誠如同最忠實的教徒,劉筱靜和陪同的彭松、彭福也跟隨老爺跪在廳堂之間。畢了,劉筱靜把彭統領扶起,二人起身雙手合十向先生作揖行禮。
隨行的馬夫、侍衛之人沒有進入祠堂,肅立于祠堂外的門兩邊,以保證統領的安全。當然,馬夫、侍從不入祠堂害怕打擾先生,是對陽明先生最大的尊重。
來到陽明洞,彭青元對陽明先生的膜拜已經到了極至,只見他躬身進入洞中,用那雙滿是老繭的大手,輕輕的摩挲著前人留下的對陽明先生紀念或贊譽的石刻,情緒在穿越時空的眷顧中喧泄,輕手輕腳在洞中移步,先生的靈魂仿佛依然留存在洞內,生怕打擾了先生的清修。
洞中的鐫刻較多,字的大小不等,草、行、楷、隸皆有,洞壁為鐘乳凝結而成,十分堅硬,前人留下的墨跡自然清晰,其中安國亨的詩句最能引起他的共鳴:
憶昔有賢哲,魯來探翠微;
幽然洞還舊,可憐人累非。
樹昏寒鳥集,云濕雨龍歸;
想像空山里,殘碑生綠衣。
劉筱靜靜靜的品味前人的詩句,眼淚汩汩流淌,淚水模糊了視線,為先生當年艱難的處而感觸,也為夫君此時的危情所傷感。
何陋軒在陽明洞十數步的地方,相傳因先生以德服人、以教施人,當地受眾自發為先生搭建的新居,也是先生來龍場驛真正擁有的居所,其名源于也夫子“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之句。據載,當年竹林掩影甚是清幽,如今不見竹林卻有古木參天。其景之幽,其情之醇,其名之雅,怎一個“陋”字了得。
真心是可以換來真情的,先生從降罪初到此境,當地土著居民對他的百般侵擾,先生以儒家思想影響、引領當地的民眾,最終博得當地民眾的擁戴。何陋軒雖然算不上好房舍,表達的卻是一方百姓對先生的景仰與歉意……
人許多時需要用喧泄來調整情緒。彭青元從龍場驛回來如同換了一個人,如果當年的陽明先生經歷一番痛苦煎熬之后最終悟出了心學之道,彭統領經歷了一番生離死別的洗禮之后,也算大徹大悟了,加入號軍以來,自己帶領的紅號軍南征北戰,不知多少熱血男兒血染沙場,為何只有骨肉親情才讓自己如此動容?誰都是父母所生,每一個兵士的后面都有牽掛的親情,眾多的將士為光復大業拋頭顱灑熱血,他們同樣牽扯著自己作為主帥的心疼,自己追隨大成圣上多年,心胸還停留在小我的境界中。陽明光生如果也只計較小我,他肯定不能成為圣賢,錢邦芑如果不經歷被裹挾的劫難,他永遠也不知被人指使的滋味……
想到這里,彭統領的心結漸漸釋懷了。
彭統領對當地民眾的怨氣頓時消失,篤定心思愿以極大的誠意去博得民眾的認同。為此,紅號軍與當地民眾間的對峙首先從心理上漸漸放緩,為達到實現與民眾的充分融合,彭青元讓紅號軍彭松組織起一支偵察分隊,大家都換成當地百姓的服飾,深入到百姓之中,摸清百姓對華明的態度與認知。
彭松的偵察分隊從扎佐出發,扮著樵夫進入南明、烏當,只見城區的行人十分稀少,根本沒有一點省城的熱鬧景象,沿街的店鋪也只有一半的開著門,生意十分清淡。一下子七八個樵夫挑著柴禾進城,倒把南明河畔的半邊街填充得有了幾分聲色。幾位客棧掌柜走過來詢問柴禾的價格,彭松他們根本不知行情,也只隨便說了個價,掌柜的沒有還價便直接付了銀子讓大家挑著跟了上去。
彭松并沒和大家一起去,他與那些真正的樵夫依然蹲守在河畔,樵夫們開始不屑地議論紛紛。一位有些瘦弱而精明的樵夫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啥玩意,八輩沒見過錢似的,辛辛苦苦從山上挑來,十個銅板便賣了,恐怕還不夠草鞋錢呢。
其他的人也跟著附和著:哪里來的山蠻子,這行情都讓他們給搞亂了,這日子還咋過喲。
大家憤憤不平地說著話,看得出都有著一腔怨氣。彭松也迎合道:這還抵不過我們小鎮上呢,我倒是第一次到這里來,聽說在省城可以賣個好價錢,哪曾想雞叫半夜就出發,原來還抵不過在鎮上賣了和算。
彭松旁邊的一位本分忠厚的大叔說:小伙子,你是從哪里來的,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啥行情都不如意,能混口飯吃也不錯了。
彭松:我是從扎佐來的,一大早就出發了。
大叔聽說彭松是從扎佐過來的,滿臉的疑惑:扎佐不是讓紅毛鬼給搶占了嗎,你是咋出來的?
彭松:什么紅毛鬼?我們可從沒聽說扎佐有紅毛鬼呀。
大叔:說是叫什么號軍,每到一處燒殺虜搶無惡不作,十分兇狠,去年把林府臺都給宰殺了,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彭松:哦,你是說紅號軍喲,這個我倒是熟悉的,他們可不是什么紅毛鬼,對咱們好著呢,我們在扎佐打柴就是賣給他們的,他們人多用度也大,價錢也公道,所以我們都愿意和他們做生意,只是最近聽說他們要離開扎佐,我們才挑柴進省城探探市場,想為后面尋條活路呀。
聽彭松說起號軍如何如何好,其他的樵夫也忽疑地圍了過來,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關于號軍的事。從大家的交談中,彭松獲得大量的信息,官府雖然沒了府臺,現在由一個叫做鄒西城暫時處理府衙事務,因害怕號軍打進省城,鄒西城和省衙慕僚都不敢在衙門,選在甲秀樓邊的一處低矮房屋碰頭議事。
鄒西城是林紹年的親信,掌管著城防營,只是林紹年討伐雨臺山時,抽調了城防營一半以上的兵力,留下的也就幾千人。鄒西城這人陰險著呢,聽說號軍兵臨城下,他知道自己那區區三兩千人根本不是號軍對手,于是他便將城防營的兵勇化整為零,分散到山上打游擊,城中其實無兵把守,讓人感覺無政府狀態。
彭松總算明白了,鄒西城的陰招的確讓號軍被動,尤其是在百姓中散布的諸如號軍是紅毛鬼的謠言,可謂狠毒。如此一來,彭松就明白紅號軍所到之處總是有百姓躲避的原因了,而在這些所謂的百姓中,難不成就有鄒西城城防營的眼線,經這些人一蠱惑,原本就沒有主見的百姓顯然就更加痛恨號軍了。
跟隨掌柜去的號軍獲得的消息幾乎沒有差異,那掌柜神神密密的,讓人覺出他并非一客棧掌柜那么簡單,后來號軍的人看到收了柴禾便朝甲秀樓的方向去了,跟去的人不敢太靠近,轉了幾個小巷也就沒了蹤影。
當時大家也沒當回來,回到扎佐大家把情況匯總起來方才明白,他們去的極有可能是鄒西城所在暗宅,那人抑或負責后勤總務之事,平時出沒于鬧市之,獲得的消息便會及時的告訴與他的主子。
彭青元聽了彭松的匯報,心里更加敞亮了。
一個高級別的軍事會后,紅號軍便開始了精心部署的獵豹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