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魚塘東岸通往珠藏的山坡連綿蜿蜒十余里,其中一道峽谷是義泉、道江一帶通往省城的官道,清廷大軍要奔襲雨臺山這里是必經之路,張嘉慶從地圖上看了這一帶從里魚塘開始十余里沒有人煙,心里有些毛骨悚然,他嘴上不說心里在想如果號軍在這里設伏,朝廷再強大的軍隊也將不堪一擊。
可張嘉慶很快就否認了自己這和擔憂,時下號軍朝中已無主宰,全都匆忙返回雨臺山爭權奪利,這個時候自身難保,哪還顧得上與朝廷軍隊抗衡。林紹年見張嘉慶停留在里魚塘的西岸,督促軍隊趟水過河,自己卻穩穩的騎在高頭大馬之上,正不知如何是好。這時,林紹年上前與其套近乎:張將軍,林某讓人從附近近的魚家弄來幾條小船與你。
張嘉慶看了看林紹年,沒想到這林撫臺在這關鍵時刻還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張嘉慶這些天來第一次對林撫臺笑笑:有勞撫臺大人了,待破了雨臺山,你將大功一件。
與其說張嘉慶是在感激林撫臺,倒不如說他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溪落他。作為一省之撫臺大人,半壁河山都落入了號軍之手,在進剿雨臺山的路上,名義上是督軍,實則只能做一些軍需補給之類的活計,何況這軍需補也做得不到位。盡管張嘉慶知道在里魚塘這樣一個荒野渡口,不要說弄來更多的船只,即便是過河的擺渡船也早讓號軍給堅壁起來了。可張嘉慶卻沒有這么去想,在他的辭曲里可沒有換位思考這個詞,既然是在你林紹年的貴州,你做再多都是應該的……
五萬大軍要趟過里魚塘那可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即便后來林紹年的人又弄來了幾條魚船,過河的速度依然是緩慢得很。作為清剿軍先鋒的張嘉慶率先過了河,此時時間已是申時。看到后面緩緩渡河的朝廷大軍,他心里涌出一種不屑,總以為自己的軍隊才是最快的最好的,別的那些臨時整合起來的軍隊都他媽是垃圾。張嘉慶甚至在想,蘇總督就是多此一舉,剿滅號軍直搗雨臺山老巢有他張嘉慶率領的從云南回師的二萬多人馬也就夠了,何必勞師動眾把貴州那些殘存部隊集結攏來。
張嘉慶命令部隊停下來打堅休息,他要讓大家吃飽喝足再上路,他當天宿營的目的地是珠藏。張嘉慶從林紹年那里得知,珠藏之前也是土司的王府,早前就有甕水司的美名,他要好好的在那里享受一番,以不虛自己到此一行。聽說甕水司是出美女的地方,張嘉慶可是色中餓鬼,在云南戍邊的那段日子,張嘉慶可是嘗盡云南各族部落絕色美女,稱得上是夜夜洞房換新娘,回師來到貴州總是覺得不習慣,再說在蘇總督面前自己總得收儉一些。
進入貴州兩三月未近女色,張嘉慶可是逼不住了,一聽林紹年說起甕水司出美女的事,心里的那絲淫性開始春心蕩瀁起來。待部隊草草的進了餐食,張嘉慶立即命令部隊即時開拔了。張嘉慶此舉與這些日子以來的作派有些反常,平時總是拖拖拉拉,今天卻這般激進。部隊不知是什么東西支撐起他們的先鋒官如此興奮。林紹年自然是知道的,他稱自己在此地等候蘇總督,便沒有與張嘉慶一道前行。張嘉慶心中有了目標,自然也就不關心林紹年是不是愿與自己一同前往的事了,于是興忡忡的打馬狂奔而去。
此時,紅號軍在通往珠藏的野馬沖峽谷已經蹲守了三天三夜,從雨臺山趕來的徐秉臣、左寶山、姬登科等率領的華明朝廷軍已經與紅號軍彭青元部匯合一處,集結起來的號軍人馬也有四萬余眾。號軍幾位顯赫的頭腦人物匯聚一起,精心布署了野馬沖天羅地網,要讓朝廷軍隊在這里全軍覆沒。
為了確保一舉全殲朝廷大軍,彭青元率領的紅號軍故意留下了由彭氏三杰率領的彭家軍近萬人在里魚塘的西岸,目的是要堵住朝廷軍隊的退路,待朝廷軍隊全部過了里魚塘渡口,他們不顯山不露水截斷清兵后路,讓清兵進不得退不得。
面對朝廷五萬余眾的強大敵陣,彭氏三杰率領的一萬人馬是顯得有些勢單力薄,一但清兵進攻受阻,將后朝他們反撲過來,他們的壓力也就大了。可彭氏三杰是何許人物,在號軍東南征北戰的各次戰役中何時認過慫。當清兵消失在里魚塘的對岸,他們便開始構筑湘江南岸的防御工事,要運用湘江西岸陡峭的地勢作天然屏障,誓死阻擊有可能反撲而來的清兵。
就在彭家軍構筑湘江西岸防御工事的時候,他們突然發現有一支人馬從他們的后面尾隨而來,從人們的穿著打扮來看又不像是朝廷的軍隊,彭松立即率領部分人馬隱藏起來,密切關注著這個群體的動向。只見這群人衣衫濫縷,手中持有的兵器也參差怪異。直到那幫人越來越近,彭松率先認出了走在前面的周東壽,早前到鐵廠聯絡的號軍正是彭松率領的幾個人,此時見周東壽率眾尾隨而來,雖不知他們意欲何為,但彭松可以斷定周東壽應該是友不是敵。于是在林中便向周東壽打起招呼來:是鐵廠周兄嗎,我乃紅號軍彭松是也!
聽到彭松的話,周東壽率領的隊伍立即停了下來,開始東張西望聲音是從哪里發出來的。周東壽還算能辯別出彭松的聲音,保持警惕的同時也發出了應答:我是周東壽,你是號是彭頭領?
彭松一躍而出,站立在周東壽率領的鐵廠民眾面前:正是在下,周兄率眾兄弟要往何處?
周東壽見果然是早前與自己聯絡過的彭頭領,連忙參上前拱手施禮:哦,總自見到你們了,昨日見朝廷軍隊前往追趕貴軍,也不知貴軍是否安全渡過湘江,我們便尾隨在清軍后面,看能否幫上你們的忙。
彭松拱手還禮:周兄弟真是雪中送炭呀,我彭家家正愁力量不足呢。
于是彭松把周東壽叫到一旁把號軍如何布陣準備在野馬沖解決清兵的計劃告訴他,稱自己三人率領彭家軍在西岸截斷清軍后路。聽了彭頭領的話,周東壽欣喜過望,稱自己愿帶鐵廠數千子弟一同參與截堵清兵。于是周東壽與彭氏三杰分別相認,因鐵廠的兄弟對湘江西岸地形地勢十分熟悉,便讓鐵廠的弟兄弟們與彭家軍混編在一起,做出了新的部署。
野馬沖峽谷長十里有余,上抵珠場甕水司,下與里魚塘僅四五里之隔,兩山地勢兇險森林茂密,一條官道曲徑通幽從峽谷中間穿過,這里是強人野獸經常出沒有地方,即便是天清白日,三兩人從中通過也多多少少感到有些后怕。
張嘉慶率領先親率一隊人馬一路飛奔如入無人之境,野馬沖這樣的溝谷對平常人來說是有幾分兇險,可張嘉慶是什么人,是朝廷都統,南征百戰經歷大小戰斗數百,可謂上過刀山下過火海,這野馬沖的凄冷算得了十么呢,單憑他那一身虎威,恐怕連山中的野獸也得躲他三分喲。張嘉慶此時的心思全在甕水司莫須有的美色上,對峽谷兩岸有什么沒什么全不當回事。
先頭部隊似乎也受張都統的感染,一路飛奔不肯停頓,過了這道峽谷就可能到甕水司珠場了,這一天的行程也就完成了,大家可以好好的休整一番。可他們哪里知道,一張大網早已經向他們張開,只待他們全部進入伏擊圈,蹲守多日的號軍便會向他們發起進攻。
張嘉慶眼看就要走出峽谷了,心早已飛到那他向望的甕水司街頭。就在這時,走在前面的隊伍突然發現去路讓一堆從山上垮踏下來的石頭給堵住了,那些亂石幾乎堆積了半道溝谷,隊伍要過去只能移開這堆石頭。石頭是新近才堆積的,似乎是山上發生泥石流垮踏而成,不要說馬匹,就自是行人也私服難通過,欲火中燒的張嘉慶如劈頭蓋腦澆了一盆涼水,只好停下來站在邊上,讓后面跟來的士兵移動前面的石頭,從中開劈一條路來讓大軍通行。
可石頭松動連環,每搬動一塊石頭,上面便后跟來新的石頭滾下來,好幾個搬石頭的士兵都被新滾來的石頭砸傷,甚至有一個士兵不能動彈了。峽谷呈坡狀,那些滾動的石頭將會順著那道溝谷滾到峽谷的另一頭去,張喜慶才慢慢開始后怕起來,他開始懷疑這些石頭是人為制造的障礙。這時,不要說先遣部隊,即便是蘇崇光的收容隊伍也差不多全進了峽谷之中,大家在石堆前擁擠一處,各種埋怨與謾罵不絕于耳,整個清兵亂作一團。
張嘉慶明顯感到這是號軍刻意制造的,目的就是要堵他們于野馬沖溝谷之中,此時他方才又想起自己當初在看地圖時的判斷,可此時張嘉慶自知于事無補了,心中慌亂之際卻不好把那種恐慌表露出來。立即命士后不要再動石頭,而是分從峽谷的兩邊爬行翻過那堆石障。士兵們想不聽張都統的話都不行了,爬上半山越過石障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可兩邊的山十分陡峭,大家爭先恐后的往上面爬。
就地這時,野馬沖上方的谷之處,幾聲轟隆隆的巨響,無數的石塊天女散花般朝峽谷沖來,那些被石塊砸中的士兵有的哭爹叫娘,有的抱頭鼠竄,有的來不急有任何反應便一命烏乎。這突如其來的山炮讓整個清軍亂了陣腳,那些還能動彈的清兵掉頭便跑。數萬人的清兵在溝谷間潮水般往來路狂奔而去,即便是那些剛剛進入峽谷的后衛部隊也開始掉頭跑。
就在這時,下方峽谷入口處的兩山同時發出轟隆隆數聲炮響,滿山遍野的石塊一齊朝已經成驚弓之鳥的清兵襲來,眼看慌亂的隊伍又倒下了一大片。峽谷里的士兵已經不知所從,往前往后的路都讓號的火炮工事阻斷了,幾萬人在溝谷之中亂作一團。就連張嘉慶、林紹年這樣的人也只能躲在馬肚子底下暫時保全自己,對于隊伍何去何從全然沒了招數。
此時,號軍的旗幟從四周的山上頻頻舉起,號軍喊殺聲幾掩蓋住了清兵的哭嚎之聲。號軍慣用的滾木、山炮、硫磺火球一齊向野馬沖投來,十數里的野馬沖籠罩在一片煙霧與火海之中,號軍的各位頭領站在野馬沖峽谷兩邊的山頭之上,指揮弓箭手朝那些企圖從縣崖峭壁向上撲行的清兵。
此時,作為國丈大人的彭青元與徐大將軍,二人站在野馬沖最高的白馬嶺,目睹那一片哀鴻的野馬沖,眼里露出的并非是稱心的笑容。兩位大人知道,即便是清廷的士兵也是情非得也才從軍來討伐自己的,此時他們卻成了炮灰。可二人經歷過無數次的戰斗之后,早已經不是婦人之仁的時刻,他們與清兵之間的戰爭就是你死我活的殊死博斗,此時的婦人之仁只能讓號軍失去全殲清軍的戰機。于是二人再次下達命令,兩山的炮火又一次響起,這次是長達十里的野馬沖兩山同時發起的絕戰似的沖殺,只見滿天亂石飛舞,鋪天蓋地向野馬沖的清兵襲去。
最后的炮陣讓野馬沖徹底啞了,就連剛才那樣種哭爹叫娘的聲音也不復存在。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號軍原本可以進入峽谷打掃戰場,可他們無法看清峽谷里的情景,于是號軍就地休整,準備次日清晨開始進入峽谷打掃戰場,清點戰績。
張嘉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馬匹,馬的身體還是熱乎的,卻已是氣息淹淹。他根本沒能想到自己還活著,當他意識到自己真的還沒死的時候,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要逃離這里,于是他摸黑從死人堆和那亂石堆中一步步的摸索著朝來路的方向一步步艱難的爬行而去……
張嘉慶摸黑跌跌撞撞疲于奔命,大概過了午夜時分才逃離野馬沖峽谷,耳鼓一直嗡嗡作響,峽谷內一股濃濃燋糊夾雜的血腥的惡臭讓他直想嘔吐,可早就吐的腹內空空,再也吐不出什么東西來。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逃離,逃離這個血肉模糊的世界,逃離自己與生俱來的恥傉……
憑借朦朧的夜色,張嘉慶模模糊糊有三三兩兩的人與他一樣在慌亂逃跑,逃跑的速度連平日正常行走都不如。他無遐顧及還有誰存在,自己早已經沒了都統的樣子,那象征都統的頭虧連同那一身藤甲早已在逃離中損失怠盡,頭上的辮子早已經被火燒的披頭散發,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燋灼感。他想,只要自己連夜渡過湘江,就有生存的希望,到那時再來清點逃離野馬沖的人馬,便有了生存下來的希望。
張嘉慶不知蘇總督是否已經渡過湘江也在這次遭伏擊的人群之中,林紹年他是沒有看到的,他想林紹年手無縛雞之力,應該早就不在人世了,蘇總督應該不會那么容易死去。盡管是在如此朝不保夕的時刻,張嘉慶心里還有一肚子的抱怨,古人提起貴州有地無三里平的說法,自己之所以遭遇號軍伏擊,完全是因為號軍占踞了險要的地形而造成的,他敢保證如果讓自己與號軍公開對陣,即便是人們傳言中號軍中的那些猛將絕非他的對手。當然張嘉慶也沒有望記對林紹年的報怨,這個狡猾的撫臺是張嘉慶一直瞧不起的,盡管自己與林紹年在官品上有差距,可他倚仗蘇崇光的勢力,總不把林紹年放在眼里,林紹年雖說是監軍,張嘉慶基本當他不存在。
事情偏偏出乎于張嘉慶的預料,手無縛雞之力的林紹年雖然受了些驚嚇,衣衫濫縷形容枯犒,可他卻沒受什么傷,在號軍炮火停息之后,他先于張嘉慶逃出了野馬沖。倒是張嘉慶一直看好的蘇崇光卻在此次戰役中喪了身。蘇崇光是在號軍的第一次進攻時就被天空中飛來的石塊擊中腦部落馬身亡的。張嘉慶逃出野馬沖后從一位逃離的收容部隊士兵那里知道蘇崇光的消息的,盡管蘇崇光是自己一向敬重的上級,此時他的蒙難對自己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張嘉慶想待自己渡過了湘江,干脆帶領殘部另立山頭,與號軍周旋以等待朝廷援軍前來。
林紹年與張嘉慶相會在里魚塘的東岸,那時已是下半夜,湘江的東岸聚集了清軍逃離野馬沖的殘兵敗將數百人。此時的人們分不清誰是兵誰是將,面對滔滔湘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幫人順著湘江往上、往下尋找了好遠,也沒有找到他們過江時移置在江邊的船幟。而在夜色之中大家又不敢貿然趟水,即便是白天能見度好時趟水過河還不能確保安全,何況是在夜色之中。夜色之中的湘江黑壓壓的激流發出咆哮之聲,讓人感到十分恐怖。林紹年見殘兵敗將個個情緒激動,好幾人就要往河里沖,林紹年貴州的江河還是比較了解的,每天零晨的時刻都是江水上漲的時刻,作為本次行動的監軍和跺州撫臺,他原本想出來主持大家待天亮時再渡湘江。可情緒激動的清兵哪里肯聽他的招呼。
張嘉慶就是這個時候看到林紹年的,張嘉慶覺得林紹年說的有道理,現在貿然渡河等于白白送命。但張嘉慶此時卻不愿站出來與林紹年一起主持大局,他此時最怕看到的就是林紹年,如今蘇總督徇職后,林紹年就是此時官品最高的人,按大清規矩自己應聽從林紹年的指揮,張嘉慶哪里丟得起這個臉。于是他忍氣吞聲任憑林紹年在那咋咋呼呼。
林紹年十分著急,心里十分茅盾,他從心底里也理解兵勇們逃命的性急,畢竟天一亮不能保證號軍不乘勝追擊而來,到那時即便是這幾百名逃離出來的士兵也將被全殲。可乘夜渡江那無疑是在刀尖上討活路。情急之下,林紹年來回的探尋可以渡江的位置,白天過江時林柖年與張嘉慶一班人都是乘船過來的,或許正是夜間上游水訊期泄洪,渡口水淺處怎么也尋找不到。林紹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找到了可以趟水過江的位置,一群兵勇蜂蛹而上,紛紛沖入水中拼命往對岸趟去。
張嘉慶也擠進了第一批趟水的人群,很快便沖到了前面。后面的人爭先恐后往渡河處擁擠,林紹年的吼破了嗓子也沒有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此時,東邊的天宇現出了魚肚白,那泛白的天光從湘江通往烏江渡口的方向映射過來,那些趟水的人群恰似無數的黑點在江面上緩慢移動。皮看先頭的人群就要靠岸了,人們心里的那陣恐慌慢慢趨于平靜。
正當人們慶幸號軍沒有乘勝追擊的時候,張嘉慶率先感到一陣整天架的嘶吼從湘江西岸發出,突然之間只見湘江西岸瞬間萬盞火把同時舉起,把零晨的湘江照得通體透亮,從火把之間紅色的號軍旗幟迎我獵獵招展。張嘉慶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嘩啦一聲“天滅我也!”便一頭裁倒在湘江河水之中,順著那奔涌的江流往下游蕩去,那一頭披散的頭發在水面漂浮一段后沒入了江水旋渦之中。
西岸的唐氏三杰度領的彭家軍與周東壽率領的鐵廠民眾,吶喊聲震聾發饋,讓江水中的清兵不知所從,一些人本能地掉轉方向朝東西游去,疏不知一直清風雅靜的東岸也迅速傳來喊殺聲,一隊號軍從清兵逃跑的路線追了過來。原來號軍早有準備,之所以之前沒有乘勝追擊,完全因為湘江西岸早就設下了埋伏,早就注定了清兵插翅難逃的扼運。
江水中的清兵見號軍對自己前后夾擊,已經沒了退路,有的部立不穩澆入湘江旋渦之中,更的卻跟隨撫臺林紹年大人舉起了雙手,朝就近的東岸移動過去,成了號軍的俘虜。
從東岸追擊號軍的是紅號軍孫氏六虎帶領的孫家軍,他們將投降的數百清兵押往野馬沖方向,再與徐秉臣率領的白號軍、陳占彪率領的黃號軍一起打掃吱馬沖的戰場。徐秉臣讓號軍將數以萬計的清兵死尸集中扔進一處落水的硝坑之中,死尸把原本深不見底的硝坑都填平了,在硝坑之上形成高高的尸山,徐秉臣命大家從就近的山上挖來泥土,把那些露在硝坑外面的死尸掩埋。
野馬沖一戰,號軍三大主力齊聚一處,全殲朝廷軍隊五萬余人,蘇崇光本想借華明群雄無主之際,背水一戰打華明朝廷一個措手不及,誰知一切都在華明圣上的掌控之中,不僅沒有能夠將號軍撲滅,反而自己陪上了身家性命。
林紹年算是真正嘗到了號軍的厲害,此前他總認為是清軍軍官指揮不力,或者是部隊士兵貪生怕死,直到這時他才知道什么是戰略,什么戰術,戰術上的精湛到底頂不過戰略上的部署,看到幾萬人的朝廷軍隊因自己獲悉的情報而喪身,心中涌起無盡的自責。無奈自己已成為號軍階下之囚,再也沒有回天之術了。
林紹年知道自己在號軍那里也是罪孳深重,號軍怎么了不可能饒恕于他,林紹年報著必死的信念,只是他要想知道當初安爾逐傳遞的情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是死也應該死個明明白白。受降林紹年的是孫氏六虎中的二虎頭領,對于林紹年臨死之時如此怪異的乞求本不想當一回事,但俘獲朝廷撫臺大人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便把林紹年交給本次戰役的最高指揮官徐大將軍去處置了。
徐秉臣知道林紹年想知道什么,在雨臺山參軍府的審判廳里,徐大將軍破例讓林紹年見了一個人。那人年輕英俊、氣宇軒昂,泰然自若、步態輕盈,林紹年不用問便知道對方是誰了,林紹年已經完全明白是自己誤判了安爾逐的消息,也是自己誤判了當下的形勢。林紹年低下了頭,一張俯首貼耳奴顏媚骨的嘴臉。
林紹年也聽說過朱明月收留吳龍駒便委以重任的事,心想自己都是撫臺身份了,倒過過來難到連一個小小縣令還不如,可大成皇帝一點都不糊涂,戰場上的武將投誠尚可改面洗心,而對于那些死心踏地追隨清廷的權臣,即便今天落到你手時卑弓屈膝,可到底心猿臆馬,身在曹營心在漢,一旦時機成熟必將成了你的心腹大患。大成圣上看看了林紹年,徐秉臣向他介紹了林紹年的身份,他也只是看了看林紹年便離開去了。
野馬沖大捷之后,紅號軍并沒有班師回朝,打掃完戰場掩埋了清兵尸體之后,彭青元與徐秉臣、陳戰彪等人一一辭別,然后重新整隊朝湘江的西岸而去。彭青元知道,清軍在貴州境內的武裝力量幾乎損失殆盡,接下來將是號軍全面占領貴州的時刻,他必須重回湘江以西的楠木渡大營,等待朝廷命令,恃機向貴陽進發,直搗清下月府在貴陽的老巢。
彭氏三杰指揮的彭家軍肅立在湘江的西岸,對東岸渡江而來的紅號軍形成夾道歡迎的之勢。在彭家軍的隊伍中,鐵廠的民眾顯得格外的顯眼,周東壽擠在彭氏三杰的身邊,向迎而來的號軍弟兄們頻頻揮手致意,在彭松的介紹之下,還與紅號軍孫氏六虎、周朝建、秦天雨等人相識了,周東壽沒新思想到號軍的這些頭領們個人威武雄壯卻又和謁可親,哪像朝廷軍中那些當官的一個個兇神惡煞。周東壽之前雖說有加入號軍的想法,可對號軍還是不是十分了解,通過這次與號軍并肩作戰,又見號軍如此的對待民眾,即便是對敵對的清兵也沒讓他們露尸荒野,便打定了投奔紅號軍的主意。當周東壽與族人們商量時,大家也都舉雙手贊成,彭松頭說這事要秉報給彭國丈大人,由他來決策和策封。
周東壽終于盼來了彭統領,原本的國丈大人也只是一個看上去干瘦的老頭兒,可彭青元的威名他早就有所耳聞了,就憑他率領的紅號軍個個英勇善戰,周東壽也不敢小瞧他。當彭松介紹說這就是紅號軍都統國丈彭大人時,周東壽倒頭便要跪拜。彭都統連忙上有拉住周東壽:鄉賢不別拘禮!
彭統領在扶起周東壽的同時用眼睛向彭松尋問,彭松鼠恍然大悟:你看看我,高興得都糊涂了,老爺有所不知,這位就是上次我們拜會過的鐵廠民眾首領周東壽,這次他們見清軍追趕號軍而來,尾隨在清軍后面,可幫了我們大忙。
彭青元得知對方是鐵廠周頭領,又是在這關鍵時刻支援了紅號軍,雙手一拱:多謝周頭領在危難之時施以援手。
周東壽連忙還禮:國丈大人言重了,鐵廠周氏一族長期遭受官府欺壓,今遇明主是我們的三生之榮耀。
周東壽在說話時接連用眼神漂向彭松,彭松心領神會:老爺,上次我們曾去到周頭領的府上商談猴廠民眾加入紅號軍事,后來因為別的事給耽誤了,今日周頭領有意借這勝利的機會加盟進紅號來,正等候老爺的生財封呢。
彭青元一聽此話,自然是喜出望外:哦,這是大好事嘛,我們紅號軍中已經有了一支周家軍,如今又有一支周家軍加入,那就封你們為鐵廠支隊,立即湊請皇上封周東壽為鐵廠支隊頭領之職,直接歸屬紅號軍總部統領。
周東壽聽了連忙招呼鐵廠周氏族眾跪地謝恩:多謝國丈大人開恩,將鐵廠周氏納入麾下,鐵廠周氏將不遣余力,誓死效忠華明朝廷,為光復漢明江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彭青元找了勝仗,又得一員大將,那高興勁不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