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溪是思南府西邊的一個小山村。
這年的正月是個尷尬的時節,春暖花開還未到來,乍暖還寒的蕭條卻是滿目蒼夷。百年不遇的旱災,聽起來就讓人毛骨悚然,英武溪冰裂的稻田還活生生的刺激著每個人的眼球。
英武溪的幾個大戶,因向佃戶逼租子,與燈花教徒們發生了沖突,后來不得不逃離,有人說是向官府告狀去了。教徒們怕大戶找來官兵報復,于是組織起十里八鄉的壯漢,一邊瓜分著大戶的糧食,一邊在通往外界的幾處路口設卡埋伏。
朱王與三位參軍來到英武溪的時候,為英武溪民眾高昂的斗爭熱情所折服。那時,料峭春寒中的士兵還穿著單薄的衣衫,心里掠過一絲愧意。
在劉藝順中軍帳中,朱王與三位參軍開始了他們的新的策劃。要解決當下糧食、兵器、被服問題,唯一的只有打官府的主意。思南府離英武溪不過百里,按說英武溪的動作思南府早該有所耳聞,為何不見官府有什么動作。朱王與劉藝順做過分析,如今兵荒馬亂,單就思南境內,各地武裝叛亂此起彼伏,尤其是梵凈山的匪患就讓他們頭疼了十余年,各地的民眾打幾個大戶求生存,他們已經無暇顧及了,那些與縣衙、府衙往來密切的鄉紳富賈的狀告,就差把官老爺的案子壓塌了。
還在羅卜汝,姬登科向朱王獻過一計,稱神偷駱能解英武溪燃眉之急。
路上,神偷駱一直沒有說話,想必是他已經有了好的辦法。
英武溪營帳之中,大家把目光聚焦在秦秋方身上,秦秋方的臉陰沉得厲害,好一陣也沒見他說話,屋子的氣氛十分沉悶。
一向鎮定的朱王也有些急了,見秦秋方終于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思南府衙建在烏江邊上,逆水而上通烏江渡口,順流而下可到四川與長江匯合。城市的規模不算大,房屋大多靠山而建,層層疊疊鱗次櫛比順江一字排開,可這里畢竟是府衙,城市的規格卻很高,單朝庭在此的駐軍就有三千余人之眾,如果算上府衙管轄區域的所有駐軍,少說也有萬余人之多。
秦秋方的計策把大家嚇了一跳——攻打思南府!
大家沒有聽錯,就是攻打思南府。秦秋方計劃中的攻打與普通意義的攻打卻有著本質的區別。他說的是智取,目標是:糧食、布匹、兵器。
大家聽得有點懵,可誰都沒有懷疑。秦秋方之所以這么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朱王沒有問為什么,信任地朝秦秋方點點頭,下令軍中精兵強將任隨秦秋方挑選。秦秋方抬手阻止了朱王的軍令,轉身朝劉藝順:劉教主三日后準備馬車百乘,等候在思南府外英武溪方向一里之外即可。
隨后,秦秋方向朱王請示,讓姬登科、曹仲國二人配合自己行動,朱王自然應允。
三人離開營帳之時,已經妝扮成富家公子,各自騎上高頭大馬,耀武揚威十分高調地朝思南府一路狂奔而去。
朱王與劉藝順面面相覷,不知秦秋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他們并沒有多問,而是按照秦秋方的吩咐準備開來。
思南府是川黔交界的邊關重鎮,與湖南也只有一山之隔,水路陸路交通十分發達,商貿自然十分繁榮,自古便是兵家、商家必爭之地,川、黔、湘三省豪商富賈云集于此。有人曾這樣形容思南:銷天下難銷之貨,買世上難買之物。
或因商貿集散地的原因,朝德廷對此也是重點鎮守。近來,思南境內匪患四起,官府對府衙之地的防犯就更加嚴密了,臨近思南的各處路口都設立了關卡,對過往行人嚴加盤查,可謂戒備森嚴。
秦秋方三人到來當日,正是思南逢場的日子,數十名清兵組成的巡邏隊,在大街小巷來回的巡視。三人的裝束多少有些惹眼,一副紈绔子弟的模樣委實讓人不敢招惹,即便是巡邏的清兵見了也躲著走。
進到城中,秦秋方讓二人下馬步行,自己從隨身口袋中取出一條有些骯臟的白布帕纏在頭上,自己喬裝成姬登科、曹促國二人的馬夫,刻意掩蓋自己的精明,牽著大馬跟在兩位主人后面,大搖大擺的朝思南集貿鬧市區趕去。
集市之上人聲鼎沸,街頭巷尾、茶樓酒肆一片繁華。
秦秋方心里掠過一絲醋意,特殊使命在身,自己到底與這喧囂無緣,自己不止一次來過這里,每次來返都從容不迫,今天卻是這般沉重。
錢家米行座落在鬧市東頭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店堂里的生意十分紅火,掌柜伙計五六人應接不暇。秦秋方搶先走上前去,在店家柜臺輕輕敲擊了三下,掌柜抬頭一看,驚慌之際扮著笑臉:“駱老前輩光臨敝舍,多有怠慢!”
說著忙躬身讓開一條道來,卑躬地做出請的姿勢,把三人讓進里屋,又連忙召喚丫頭敬茶。這讓曹、姬二人甚為不解。
神偷駱雖以偷盜為生,卻俠肝義膽。只與貪官為敵從不為難商賈士紳,深得江湖擁戴,川、黔交界方圓數百里對他無不慕名而敬。姬登科、曹仲國跟著進了屋,還以為這是秦秋方江湖上朋友,可二人有一事不解,秦秋方看上去年紀并不大,掌柜的為何卻稱他前輩。
對二人詢問,秦秋方并不作答。只見秦秋方詭秘一笑,故作莫測。
其實這位米行掌柜與神偷駱素昧平生,只是見了神偷駱胸前的刀幣古錢,這是神偷駱有意放出在江湖中的符號,凡諳此道的人都十分清楚,尤其在思南府一帶。這個符號在江湖上傳承百年之久,見錢幣稱其前輩也就不奇怪了。
米行老板何等人物,自然是識得此符號的。當然,秦秋方也不是隨意暴露自己身份的,今日進城直奔錢家米行而來,都因他行走江湖多年,對這思南府了如指掌,對錢大掌柜的為人早有耳聞,并非奸狡之輩,相信他一定能夠按江湖規矩為自己籌積物資。
錢掌柜返回店堂稍作安頓,匆匆返回時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摒退下人就近落座,小心得唯恐有所閃失?!榜槾髠b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說話的語氣輕柔而謙恭,唯恐怠慢。秦秋方并不掩飾,直來直往:“我等從英武溪而來,時下民眾處境危難,數千兄弟饑不裹腹、衣不蔽體,今來貴號一來是想弄些糧食、布帛和食鹽等物,以解燃眉之急,二來是希望大掌柜從此多屯糧草,我等將隨時前往拖運。“
說話間,秦秋方伸手向姬登科要銀票,并把姬登科、曹仲國二人介紹給錢掌柜:“這是我家兩位少爺,往日得見多照應一二!”
姬登科就差暴跳起來,從英武溪走時,并沒有人給過他銀兩。可秦秋方既然把話說出口了,只好順他意思,只見他假裝在褡褳里找來找去,最后聲稱要去馬背行囊中取銀票過來。待姬登科再次回來時,雙手將一只鼓鼓錢袋和一張物資清單,規規整整的放在了錢掌柜面前的八仙桌上。
錢掌柜拿起那份清單,看上面有糧油、食鹽、布帛,他有些擔心,如今思南城里封鎖嚴密,不知你等如何運將出城。這話他沒有說出來,他想在高人面前是不好貿然相問的。他只應付著說:“當今官府腐敗,民不聊生,英武溪民眾公開起事對抗官府,錢某理當籌積物資效勞,可這錢萬萬不能收。致于布帛之物,我立即差人前去辦理,爭取能讓你們三日之內準時起運,只是城中戒備森嚴,錢某無力相幫?!?p> 秦秋方不喜歡啰哩啰嗦:“錢你盡管收下,致于啟運之事,不勞大掌柜操心,山人自有妙計?!?p> 錢掌柜不敢造次,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錢掌柜的連忙差兩伙計前往市場上采購布帛、食鹽,自家米行暫時掛出了“米已售完”的招牌,迅速調集十數輛馬車進入后院,傾其倉中所有糧食,盡數裝車待運,很快裝運布帛食鹽的車輛也紛紛趕了過來,把原本就不大的錢家后院擁擠得水泄不通。
秦秋方三人辦理好糧草之事,暫存放在錢家米行后院,決計按計劃分頭行事,當下只差兵器了。
經偵察匯總,清兵在思南府所駐扎的三千余人,其中城內二千余人,城外山巔的瑪璜坳住有一千人。城內的清兵分別把守在四個城門,而人數最多的是沿江的東城門和半山的西城門兩處,即便是南門、北門每處也有數百士兵把守。正常情況,莫要說龐大的輜重隊伍,就是行人也很難混出城去。
正如秦秋方當初的計劃一樣:只能智取,不宜強攻。
秦秋方避開姬登科二人自個出門去了,神偷駱運用隱身之術,悄悄潛進了清軍住西門的營帳之中,強搶一清兵服裝混進中軍帳,這時千總正與粉頭推杯換盞,見有兵士進入帳中,誤以為是侍從人員,吩咐添些酒菜。
神偷駱雙手托起菜盤,把帽沿壓得低了又低,然后把酒菜一碟一碟呈上桌去,又將先前的殘湯剩菜撤下,微微躬身替千總大人及粉頭添了新酒,然后緩緩退出。門崗衛兵虎視眈眈的逼視著進進出出的每一個人,神偷駱卻暗暗好笑。原來在神偷羅進入營帳時,兩旁的衛士全都被他施用霉爪之法鎮住,一動也不能動。
千總與粉頭一邊飲酒一邊調情,不知不覺中渾身燥熱難當,一種迫切的欲望令人難以忍受,二人迫不及待放下帷幕,在廳堂之中便干起偷歡的事來。
秦秋方隱于暗處,把這一切盡收眼底,乘二人酣戰之際,盜走了千總大印,模仿千總手跡寫下了通行路條,蓋上大印揚長而去。
秦秋方估算,待千總與那粉頭一翻云雨,定將沉睡如泥。原來,神偷羅在酒菜之中放的不僅有春藥,也加了催眠藥劑。
在神偷駱盜得路條的時刻,姬登科與曹仲國二人也沒閑著,二人合力施展移山之術,將城西的兵營一千余人馬擋在塵世之外,即便思南府方向出現任何動靜他們也不得而知。
三人忙完各自事宜聚首錢家米行,得知萬事俱備,秦秋方放了信鴿,讓等候在城外的英武溪人馬浩浩蕩蕩從東門進入思南城,入城的車隊立即換上守城兵勇服裝,待從錢家米行運出糧食、布帛之后,又從西城的軍需倉庫中裝運了數十車各式兵器。
西門守城的兵士見如此龐大的輜重隊伍出城,立即緊張起來,一下子擁來許多人,把西城門堵得水泄不通,神偷駱泰然自若把蓋有千總大印的通關路條給頭目看了,所有士兵啞然失,唯恐怠慢之下慌忙打開城門放行。
秦、姬、曹三人在螞蟥坳的埡口,看著押運軍需特資的隊伍朝英武溪而去,三人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話說在思南府下江口有一個地方叫困牛莊,莊名之由來已無從考證。可困牛莊是當地土著人和四川遷徒而來的人雜居的地方,一個村子二百余戶人家有兩千人口之多,在黔地算是規模較大的村落。一直以來,由于土著居民與遷徒而來的外地人之間生活習慣、風土人情差異,相互之間矛盾和磨擦一直沒有停息過。
就這樣,土著人與外來之間經歷了長達百余年的交接,依然是磕磕碰碰。相傳,這些從外地遷徒而來的居民是前朝播州抨叛時,朝庭刻意留守下來的。播州抨叛之前,雖有歷朝歷代在黔境實行的土司制度,播州抨叛之后朝廷為維護在黔境的統治,逐步推行流官制。改土歸流的過程是一個循序漸進而漫長的過程,朝庭把這些代表王權的軍民留守,推行屯兵制度寓兵于民,就是為了震懾當地土著居民,確保流官制度的執行。
明朝覆滅之后,這些留守的軍民并沒因為改朝換代而改善與當地土著人之間的矛盾,清朝政府不斷利用兩類人的矛盾實施制肘、牽制。
直到咸豐九年,困牛莊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此人姓徐名林杰,算是牛莊土生土長的人。此人硬是把長期積聚百余年的土著人與外來人的矛盾給化解了,讓困牛莊二千人眾團結得如鐵桶一般,讓官府也懼怕幾分。
徐林杰在困牛莊有一種特殊的身份,他是土著人與外人來的結晶,其父親是明時屯兵之后,娘親卻是當地土著大戶王老爺的千金。正由于徐林杰這種特殊的身份,讓他與兩類人交情都十分深厚。徐林杰的父親曾是下江口衙門師爺,雖然無品無級,卻因處事圓滑擅長協調各種關系而頗有名氣,之所以贏得王老爺認同也是緣于此。王姓在困牛莊是大姓,上上下下百余個火堂七八百人口,在徐師爺之前土著人是不與外來的漢人通婚的,自從徐王通婚起,莊里兩類人的關系漸漸不再敵對,彼此通婚的也時有發生。
徐林杰天性聰慧,從小在莊上私塾就讀,四書、五經過目不忘,因讀書多學識積淀堪稱日新月異,頗受漢、苗兩種文化的薰染,文韜武略皆頗具見地。后來,徐林杰按其父徐師爺的安排,先后參加過了縣考、鄉試,每次考試成績都居前茅,十八歲便中了秀才老爺。徐林舉二十二歲那年,徐師爺給兒子準備了盤纏,讓他進京趕考,指望他考取功名為徐氏光宗耀祖。
誰料徐林杰自此一去就是五年,五年內音訊全無。徐師爺原以為是兒子名落孫山無顏見江東父老。于是,徐師爺向縣太爺請辭告老還鄉,帶上盤纏前往京城方向尋找兒子的蹤跡。徐師爺一直追到京師,通過同鄉前往查證早年徐林杰科考情況,原想借此找尋兒子下落,查尋的結果把徐師爺氣得七竅生煙。
原本,徐林杰當年并非是科舉落第,事實上他壓根就沒有去到京城參加科考。那時,徐林杰蹣跚滿志地從下江口出發赴京趕考,原本順江而下轉經長江東進,再順京杭大運河北上便可以到達京都。可徐林杰在長江口轉船的時候,不是往東走而是選擇了西進四川。
凡事皆有因由,徐林杰到達涪凌時,恰遇暴雨成災,山洪暴發后長江之水半月不減,無論是順水還是逆水的行船都靠了岸,徐林杰只能停下來住進涪凌的客棧,以等待長江風平浪靜之后再出發。
徐林杰在等待的過程中,認識了同住該客棧的劉藝順,劉藝順四十歲上下年紀,一副江湖相命術士打扮。二人雖年齡差距大,可危難時相交甚為莫逆。劉藝順用面相之術對徐林杰大加贊賞,稱其青年才俊將大有作為。徐林杰以為劉藝順是在暗示自己科舉得中,于是便把赴京趕考的事說與他聽。不料劉藝順聽了之后連連搖頭否認。
劉藝順說:兄臺雖飽讀詩書、才高八斗,可你真正的前程卻不在科舉,即便你三更燈火五更雞的熬梗苦讀,你的仕途依然坎坎坷坷。如我沒說錯,令尊應屬飽學之士,四書五經可謂了如指掌,可他無緣仕途,雖然為人隨和行事圓潤,依附別人也可玩權利于鼓掌,可說到底還是沒名沒份,成事了功勞不在其名下,也只為他人做嫁衣裳,伴群如伴虎,稍有差錯便成為替罪羔羊……
徐林杰算是讓劉藝順說服了,他可不想做一個如爹一樣的附屬之輩。
劉藝順給徐林杰指點迷津,聲稱徐林杰應該走傳教之路,為自己將來成大事積聚人脈,劉藝順稱只要徐林杰走傳教之路,不出三十便能創下驚天偉業,一呼百應、雄霸一方之雄才大略!
劉藝順一相卜術士的話不無故弄弦虛,剛剛步入社會的徐林杰聽得熱血沸騰,劉藝順提及爹爹的命運,如他親眼所見一般,原有進京赴考的信念開始動搖。
劉藝順早就察覺徐林杰天性叛逆,有意用語言激將于他,唆使他隨自己前往天府之國教化育人。徐林杰經劉藝順一說,心里癢癢的,悄悄萌生不可一世的野心。于是,徐林杰放棄了進京赴考,待長江風平浪盡時,追隨劉藝順逆江而上往四川方向去了。
劉藝順把徐林杰帶進了燈花教,燈花教是白連教的支系,白連教系在華夏起始時間比佛教還早。該教教化民眾以天意命理學說為主,不失時機組織教徒對抗朝廷的統治,歷朝歷代都遭受朝庭的打擊。因此,不同時期以不同變種存在,大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之勢,時隱時現存活了數百年之久。徐林杰起初并不知道燈花教為何物,拜了師父入了教門,也就更加相信燈花教之天意命理之說了。徐林杰在傳教過程中,每到一處均得到民眾的呼應,民眾對燈花教天意命理學說,常人深信不疑,教徒相信每個人都有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幾年間,徐林杰與師傅游走在四川、陜西、湖廣等地,收納教徒從數萬到數十萬之眾,徐林杰頗得劉藝順真傳,幾年下來便可以獨當一面四處傳教普渡眾生。漸漸,徐林杰明白了其中道理,事實上燈花教是利用人們最愿接受的天意命理之說愚化民眾,暗中策劃著驚天的行動。
燈花教的信徒都十分虔誠,只要是神的旨意誓死都要捍衛。于是燈花教一邊讓教徒認命,一邊又大勢宣導替天行道、天意不可違。
徐林杰繼續按照教會的旨意攏絡民意,只要擁有了民意,莫說劉藝順說的一方諸侯,主宰天下又有何難。徐林杰與劉藝順在四川傳教五年,又與徐林杰一起回到下江口,徐林杰向鄉人謊稱當年進京赴考中了舉,這些年一直在外講學傳教。當此之時,徐師爺從京城回黔因沒有兒子音訊也沒敢聲張,只說兒子去了別的地方,徐林杰中舉之真偽也就無從查證。
困牛莊的人純樸,莊上出了舉人老爺,徐氏便扯旗放炮在困牛莊村頭立了幃桿以示紀念。徐林杰在困牛莊的威望立即高了起來。既是以舉人的身份回鄉教化鄉民,莊上的人自然十分信服他,先是讓孩子們拜舉人老爺為師,隨后成人也時常聽徐林杰宣導他的天意命理之說。
徐師爺漸漸發現兒子的異樣,覺出他所傳導的理念有曲解孔猛之道,可徐師爺還是不露聲色,不知不覺間徐師爺也有些動搖了,漸漸也認為兒子所傳的教化理念頗有幾分道理,不久自己也成為燈花教的鐵桿信徒。有時還陪徐林杰、劉藝順到上江口去傳教。徐林杰在困牛莊的威望與他傳教相關。當此時恰遇朝庭腐敗,內憂外患不堪重負,徐林杰等人便悄悄讓教徒傳言清庭大勢已去,將由新主主宰華夏。
劉藝順后來去了思南,在英武溪通過傳教順天旨意拉起了一干人馬,率先舉起了義旗,眾多教徒紛紛前來投奔。劉藝順在英武溪的聲勢對困牛莊徐林杰而言,簡直就是進軍的號角,徐林杰連夜奔往英武溪,與劉藝順商議困牛莊舉事事宜。劉藝順把徐林杰介紹給朱王,徐林杰得知朱王系前朝皇脈之后,更加信心百倍。朱王此前就聽說過徐林杰此人,尤其對他舉子身份頗感興趣,當下允諾困牛莊舉事事宜,當場策封徐林杰為黃號軍總統帥,封劉藝順為左丞相,委托劉藝順前往牛莊協助舉事事宜。
三月是苗族人的大節,也是困牛莊豎起反清復明大旗的時間。
這一日,困牛莊村里村外披上節日盛妝,下江口四鄉八里的人紛紛涌到困牛莊,困牛莊正舉辦一度一度的踩山坪活動,燈花教徒中無數的善男信女精心裝扮前往牛莊莊前的萬斤大田,大田之中身著民族服裝的苗家男女載歌載舞好不快活,小伙們趁此吹起蘆笙向心愛的姑娘表達愛慕之情,羞答答姑娘悄悄向自己中意的小伙拋出定情信物,整個場面熱烈而火爆……
就在這場群情激奮的場景背后,一場謀劃已久的行動在悄悄推進。
中午時分,萬斤大田中央的旗桿之上掛出了一面精心制作的旗幟,上書“驅除韃虜、反清復明”的大旗。隨后,劉藝順以燈花教教主身份向全體教民發出號令:如今朝庭腐敗、民不聊生,燈花教全體教徒理應順天意而為“驅除韃虜、反清復明”,并根據朱王圣意,冊封徐林杰為黃號軍總統領,號令所有黃號軍教徒公開對抗清朝廷的腐朽統治……
傾刻間,所有人眾一派嘩然,徐林杰現場宣布了各分頭領名冊,劉教主將隨隊運來的各類兵器分發給困牛莊的眾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