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章臺。

　　霍苒想方設法把那個小布包傳遞進了芳林殿，又遠遠地看見素蕊在殿門前的高臺上把東西接了過去。可她回到自己的住處，心中思量了兩天，卻又莫名生出點疑竇來。

　　她見過素蕊，雖然那時是在宮中。她記得素蕊好像是自幼入宮，沒有什么親人的。可是卻又記不真切，弄不清那到底是不是素蕊說的。畢竟，來來往往、聚聚散散，說過話、聊過閑的人太多了。

　　昔日柳氏案發時，她雖是在章臺，卻也倍感行宮中風聲鶴唳之態。有幾位曾在明安殿伺候的老宮人被帶走了，又有幾個有親戚在皇宮當差的宮人被遣回了原籍。大家好像都比以往更加認真地做事，對明安殿和金臺殿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名事情，都諱莫如深。

　　自靈德公主被禁閉在章臺，芳林殿和那周圍的一片地方，就無形中成為了行宮的禁地。誰也不敢經過，誰也不敢和芳林殿的人多說上一句話。平常能在膳房和水井邊看見的芳林殿的人，也永遠是那么兩三個。她們也不和其他人說話，拎了食盒、打了水就走。就是有膽大的想上前攀談，她們也沒給別人留那個機會。

　　想來，芳林殿，到底是有些奇怪的。

　　霍苒留了心，行走辦事的時候，總是多注意芳林殿兩分。

　　這一日，芳林殿的大門，大大開啟了。

　　珍寶堆疊成的賞賜源源不斷地送了進去。

　　行宮內的宮人都好奇極了，卻又心下了然。

　　父女終究是父女，就算靈德公主真如旁人傳說的那樣，說過什么大不敬的話，如今也都該過去了。

　　霍苒大著膽子行到芳林殿的高臺下，向來頒賞一名內侍打聽著消息。

　　那位內侍也并未緘口，只是公事公辦地平平言道，“陛下賞賜芳林殿，又命周大監頒旨，還有一位內廷來的姑姑也在里面。”

　　霍苒一聽，是周大監來頒旨，便知道事情有點復雜。

　　她不相信什么巧合，卻也弄不清，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么，也猜不出將要發生什么。她只覺得怪異，說不出的怪異。

　　她再也不想攪進內廷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里，故而只是無奈地笑一笑，轉身離去。

　　飛檐頂下，周大監惴惴不安地做好了場面上的事，心里卻在暗自念叨，“老天保佑，可別出什么事。還有六天，我的吳閣老啊！你可一定要把小公主給找回來啊！”

　　祈禱間，內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素蕊和那名內廷姑姑一道走了出來。

　　素蕊朝周大監微微點了點頭，周大監便知人已經換回去了。

　　半塊石頭落了地，他不禁長舒一口氣，帶著宮人退出了殿內。

　　素蕊“照例”送他出殿門，可才行了兩步，目光就被內室外博古架上的一個玩意兒給吸引了。

　　一只破了的撥浪鼓，上頭還用她無比熟悉的字跡寫著個“還”字。

　　“等一下！”素蕊心急，口不擇言地喊了出來。

　　殿外的宮人皆是一愣，不知發生了什么。

　　還是周大監老成，心下雖然有些做賊似的心虛，到底還是穩穩地道，“你們先退下。”

　　而后又穩穩地回到殿內，行至素蕊身前，小聲地、帶著些求饒地道，“素蕊姑娘，我這人老了受不了這一驚一乍的，又怎么了？”

　　素蕊未多言，只把那只撥浪鼓遞了過去。

　　周大監一看，也先是嚇了一跳。把那撥浪鼓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又驚又疑地道，“這好像不是公主帶走的那一只啊？可這字，還真是像她寫的……”

　　“巖姑姑。”他又喚來殿外那名內廷來的“姑姑”，待她走近，才低聲問道，“這撥浪鼓是怎么回事？”

　　這所謂的“巖姑姑”，本是這些年芳林殿中素蕊的替身，她看了眼這物件，亦是低聲道，“前幾日有位女官托人把這只撥浪鼓和一塊帕子、一枝柳條傳了進來，指明是素蕊姑娘在濟仁莊的姐姐帶給素蕊姑娘的。可是，素蕊并沒有這么個姐姐。我怕是詐，便沒敢理會，只隨手放在了這里。”

　　“你說，是哪里的姐姐托人帶的？”素蕊急急問道。

　　“說是在濟仁莊。”巖姑姑心下不定，以為自己是誤了事，便愧意滿滿地道，“姑娘真有個姐姐？奴婢是不是誤了姑娘的事？”

　　這時，周大監也反應過來這撥浪鼓的來由，當即問道，“那濟仁莊在何處？”

　　巖姑姑依舊是一頭霧水，“章臺往西，就在到東坪鎮的官道北側。”

　　“老天保佑，真是老天保佑！”周大監喜不自勝，已經在心中給老天爺燒了好幾柱高香，“你可算是把我的小祖宗給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