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子看完不解其意,納悶地瞅著傻書仁。
傻書仁伸手把紙條要回來,揣在袖子里,復坐下,故意偏著腦袋炫耀一樣地說:“這是你老婆給我爹的,我親眼看到的,這是我從爹的荷包里偷出來的,等下還要放回去,我爹要是發現了,要打死我。”
“少爺,賤內不識幾個字,更不會寫詩,真滴。”青子喃喃。
“誰說的?你們汪氏現在會寫不少字,是我爹教的。這也是我親眼見的。”傻書仁臉上帶著別人不知而他知道的得意。
青子聽聞這句話,說:“謝謝少爺,容我回去教訓賤內,真滴。”
傻書仁扭著身子,笑了笑,說:“可別,汪氏要打我。”
青子不說話,給書仁施了個禮,告退。
回到家里,汪氏正在繡花。
青子不聲不響,站在汪氏身邊,探著脖子看。
汪氏扭頭一看,青子回來了,嗔怪道:“你個木頭,回來也不吭一聲,嚇死我了!”
青子不回答,念道:“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邊念邊看汪氏的表情。
汪氏聽到這句話,猜到是世珍身邊的人背后使壞,她估摸著是二奶奶。青子連日來的舉動讓汪氏有所提防,她鎮定情緒,把繡花針插在繃子上,問:“想不到木頭開竅了,跟誰學的文鄒鄒,聽不懂你在說啥”。
“你要聽不懂,就沒懂的了。”青子說完,大踏步走出門外,喝酒去了。
作者在這里透露一個秘密,關于汪氏與世珍的秘密。
前面說過,世琦因聚仁落水失蹤一事,消沉許久,當時聚福堂大小事情,都落到世珍肩上。
不久,世琦和青子雙雙入獄。
汪氏代替青子做管家,雖說跑腿的事有牧童張羅,還是免不了跟世珍的接觸,天長日久,隨著二人逐步了解,慢慢對彼此產生了情愫,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在青子入獄期間,汪氏代為管理內務,每天早起晚睡,雖然識字不多,卻能將聚福堂管得井井有條,伙計和仆人們恪盡職守,沒有出過一絲一毫差池,世珍對一個沒有讀過書的女子有如此能力,不由另眼相看,后來完全被汪氏的聰明才智折服。
他慢慢發現,汪氏料理內務自有一套,事事分門別類,統籌規劃。單說那百十把鑰匙,哪把是哪個門上的,就讓世珍覺得頭疼,而汪氏字識不了幾個,卻能記得分外清楚,一次都不會弄錯。
汪氏為人處事不奸不滑,能吃苦,每天天剛亮就起床,將底下人要做的事有條不紊安排下去。
對待女仆間的糾紛,汪氏快刀斬亂麻,恩威并用,頗有一套,有時她要拿自己的月俸出來,扶持一時手頭緊的婆子老媽,婢女婆子們對她又怕又敬。
世珍的太太,珍二奶奶相比汪氏,奸滑地多,算得精,心思也復雜地多。
珍二奶奶時不時跟世珍抱怨瑜三爺家,經常覺得自己吃了虧,叨嘮地世珍煩不勝煩。
而汪氏見世珍愁眉緊鎖時,從來不多說一句話,只將他要的東西,擺到桌上,就輕輕退出了。
汪氏身上有他的太太珍二奶奶所不具備的珍貴品質,不怕苦,不怕累,堅韌、聰明、記憶力超群。世珍這才知道,原來青子背后有一個能干的媳婦,所以青子平時考慮周到,又深得伙計仆人們愛戴。
世珍的果斷、大氣、慷慨、理智還有對底層仆人的禮貌等等品質,都讓汪氏對世珍佩服有加。汪氏有時偷眼瞧世珍,看他倒背雙手,摸著辮稍,踱來踱去,大眼睛定定地,思索問題。
偶爾不忙時,世珍還要教汪氏識字。
一個多月的接觸,讓兩個人都對對方惺惺相惜,頗有英雄相見恨晚之意。
十幾年的婚姻,對另一半不由地或多或少有些審美疲勞,不由地,世珍對汪氏有了好感,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認而已。
他經常有意無意找母親閑話,為的是能夠看到汪氏一眼。有時讓汪氏到自己書房來匯報聚福堂內務情況,想找盡量多的時間與她單獨相處。
汪氏長相極其普通,不大不小的眼睛,兩道細細柳葉彎眉,滿月圓臉,小巧的鼻子,鼻梁不高,櫻桃小口是她五官長得最好看的地方。她是貧苦人家長大的女兒,穿著并不光鮮亮麗,但是干凈利索,她的那份自信,說話干巴利落脆,任何賬目張口就來,說得分厘不差;那份成熟穩重,沒有少女的嬌滴滴;還有身上帶的那份知禮謙和,無不讓世珍敬重。
很多次,他倆單獨在書房時,世琦都想握住她的手,對她訴說愛慕之意,但理智都讓他忍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