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里,段溫玉又翻來覆去,無法成眠,愣瞪著一雙眼睛,心事如潮涌。
白姐姐是個很好的女孩子,爽朗大方,待人處事真誠友好,本不應被拘在閨閣繡房之中,徒把一身光華消磨。
可惜白夫人性子執拗,為人又古板,覺得女子就應當規規板板坐著,把女誡女則背記于心,做賢妻良母。
段溫玉不由嘆氣,不然呢?她們又能做些什么?自小到大,她們女子都是這么被教養的,誰又抵抗過?
實為女子之大不幸。
段溫玉帶著三分悲七分嘆,好容易入了夢鄉。
起身洗漱后,段溫玉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回想起昨夜的思量,又失了神。
畫竹見她半晌不言語不動作,憂心道:“姑娘身子可是不爽利?”
段溫玉勉強笑了笑:“不,方才我只是在想些事情罷了,不必擔心。”
“那便好。”
畫竹一臉神秘地對著段溫玉道:“婢子昨日聽嬤嬤說,姑娘的葵水來得晚,又經了幾次風寒,怕是會亂了日期,需要好生調養。”
段溫玉臉色微紅,的確,她初潮還是在萬佛寺呢……她慌得跟什么似的,眼淚都流出來了,太妃她們卻笑得不行,還告訴她是好事……
一直沒有個穩定的時期,又經了幾次風寒,會傷身罷?
梳妝完畢,段溫玉便往壽延堂去了,途中遇到了畫心。
畫心一臉心神不寧,似是害怕著什么,悶聲悶氣地給段溫玉行禮:“婢子見過三姑娘。”
段溫玉略略打量了她一眼,心中生疑,卻是輕易放她走了:“嗯,你去罷。”
“是。”
到了壽延堂,段溫玉放下了心中所有思緒,陪侍在柳氏左右,閑閑地道些家常。
一個婆子突然進來,福了身子:“老夫人,三姑娘,崔管家方才送了封信來,說是老爺吩咐交與您的。”
柳氏同段溫玉對視了一眼,示意張嬤嬤把信拿上來,讀過之后,柳氏紅了眼眶,笑著把信交給段溫玉:“朗哥兒終于要回家了。”
段溫玉急切地讀了一遍信,亦是笑開了:“難為哥哥了,在軍營里待了這許久。”
贏了西涼,段溫朗這一支軍隊獲了圣恩,特許回鄉修養一段時間,不日便會回京。
柳氏指著信上“一切都好”幾個字,半嗔半喜道:“你瞧他!還一切都好呢!不定黑瘦了多少!”
段溫玉笑著,并不言語,不管怎么樣,哥哥只要全乎的活著回來,就是好事。
柳氏喜得眼角眉梢都飛起來了,招呼人采辦這個,采辦那個,打掃院子,好不忙活。
段溫玉也在忙著替段溫朗做衣裳鞋子,給哥哥的心意,馬虎不得,以至于忘了關注段溫麗的情況。
還是似水自己過來了:“姑娘,賀氏已是知曉了段溫麗的身孕,正替她想法子掩蓋過去呢。”
段溫玉停下了手中的針線,斜睨了似水一眼,道:“成功了?”
似水壓低了嗓子:“嗯,賀氏給了她兩副湯藥,孩子便沒了。”
段溫玉一時語塞,半日才揀起繡活:“段溫麗居然同意了……”
似水苦笑道:“并不是......賀氏叫人強灌的,段溫麗恐怕是恨上她了。”
“你也不來知會我一聲......溫玉方說出口,便后悔了。
“婢子是為姑娘著想,怕您惹一身臊,雖然姑娘憐惜那孩子,但也不能把自個兒賠進去罷?”似水懇切道。
“是我急了,委屈你了。”段溫玉赧然。
“婢子哪里會同姑娘計較這個?”似水不在意地笑笑,她一向是個心眼寬的人。
似水退下了,跟笑書在院子里過招。
段溫玉午覺過后,收到了孟晚照的帖子,說是請她自己侍弄的菊花開了,請她去瞧瞧。
段溫玉知會了柳氏,草草收拾了,便往孟府去了。
迎面碰上孟太師出門,段溫玉不咸不淡地屈了屈膝便進去了,不曾開口同他說話。
孟太師神色疲倦,呆立了半晌才去了。
見過孟老夫人她們以后,段溫玉便自去尋了孟晚照。
孟晚照還請了旁的人,除開陸景凝,還有于尚書的一雙嫡女,于家大娘子同于家四娘子。
白姐姐又沒有來。
互相見過禮后,孟晚照便拉了段溫玉出了小花廳,悄聲道:“你可知白家妹妹之事?”
段溫玉心下一縮,忙問道:“不知,白姐姐怎么了?”
“她許給了五殿下做側妃。”孟晚照道,“就是這幾日的事。”
“怎么會......白姐姐自己可愿意?五殿下并不是—”段溫玉猛地縮住口,若是給人聽去了,可不妙。
孟晚照點點頭:“據說是五殿下從匪徒手中救了她,白家為了報恩,便把女兒許配與他。”
又是英雄救美。
段溫玉眉頭一跳,這次他把主意打到了白家身上!這個五殿下還真是卑鄙。
“只是依白姐姐的家世,做正妃也是綽綽有余的,怎的只是個側妃?”段溫玉擰著眉毛問道。
孟晚照頓時羞得面紅耳赤的,湊近段溫玉的耳朵:“她中了藥,五殿下為了救她,只好破了她的身子。”
好狠毒的心思!這樣一來,白姐姐便只能嫁他了,只占了個側妃之位……便不妨礙他娶門第更高的閨秀了。
可憐了白姐姐。
“不行,我們得阻止他,他會把白姐姐的一生給毀了的!”段溫玉眼睛都紅了。
“你瘋了?”孟晚照忙按住她,“圣旨都下了,如何挽回得了!”
段溫玉頹然地倚著孟晚照,五殿下的野心太大,遲早會連累白姐姐的,她應該早些提醒她身邊的人的。
她應該尋個機會去找白姐姐,讓她認清五殿下的虛偽。
這樣受的傷,也許會輕一些。
“表姐,你可曾告訴阿凝?”
“不曾。”孟晚照搖頭。
段溫玉站直了身子:“不能告訴她。好在阿凝是不知情的,少了好些煩惱。”
“她那樣單純沖動的性子,不知道是最好了。”
二人回了小花廳,與眾人說說笑笑,似是平常。
白姐姐,白姐姐,但愿你能看清他,不要陷入他的柔情詭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