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纏綿病榻,就連身形也及其單薄,似是紙折的,更是經不得半分寒涼暑熱。
寒江掏出了懷里的藥瓶,喂了樊江城吞服下,在他的喘咳中又直接輸了點真氣為他催化藥性。
陌樓這醫癡的醫術還是可以保證的,不過盞茶時候,樊江城的喘咳已是緩和了不少。
樊盈岫懸著的心落下,正欲行禮,被寒江攔了,“你也不必道謝,這是我一位友人留下的藥丸,也只是暫控一二,若得痊愈,怕得他親自出手,仔細診治?!?p> “不知是何方高人?可否勞煩毅,寒大哥引見一番?”樊盈岫有些期盼的盯著寒江,深恐得了否定的答案。
屋外風聲呼嘯而過,竹林枝葉瑟瑟,寒江皺眉,樊盈岫心下有感,“寒大哥若有不便,是盈岫唐突了?!?p> “沒有,這位蘇,夫人卻是見過了,他的訊息,他此刻困在廣陵,牽扯眾多,此刻確是不太方便。來日可傳訊與他,陌樓最是慈心,素以奉行醫者仁心,診治之事,自無大礙的?!彪y得寒江為了使樊盈岫安心,說了好長一段話。
蘇伊人忙道,“勞煩寒郎君費心了,卻不想,竟與神醫擦肩而過,當初妾也是與陌神醫有過一面之緣的卻是相逢不識,實在遺憾?!?p> 樊盈岫為自己一時低礙揣測愧疚了,好在門外響起了南熏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尷尬,“江哥,盈岫、伊人,可否方便,我來送藥了?!?p> 樊盈岫慌著去開了門,“藥?勞煩南熏姑娘了?!?p> 南熏端著碗藥跟一碟蜜餞進來,樊盈岫關了門,“這射干麻黃湯的藥方是當初陌樓大哥留下的,可能不太對癥,卻也專門針對哮喘的,平穩病癥還是可以的?!?p> 樊盈岫接過托盤,“著實太過勞煩南熏姑娘跟寒大哥了?!?p> 這藥卻是極苦的,只是樊江城自幼隨長姐流離轉徙乃至淪落風塵,也壞了身骨,吃的飯還沒藥多,早已是習慣了。
看著樊江城端起碗來,不做停歇一飲而盡,樊盈岫心頭一澀,給弟弟喂了顆蜜餞,撇過頭去,斂了面上苦澀。
“我可是堂堂男子漢,這小小湯藥又豈能難住了?長姐不要總拿我當成孩子?!狈呛苁呛罋飧稍疲皠跓┝撕蟾?,南熏姐姐,伊人姐姐,姐姐,牽累你們費心了?!?p> 寒江把藥瓶放置桌邊,說道,“無礙,你須得好生休息,少思靜養安心便是。藥便留下,以備不時之需。”
南熏蘇樊三女,接連道,“好生休息無需多慮,身體為重。”
樊江城請幾人去休息的話未出口,就被三女接連堵了回去,被迫在諸人的目光下閉上雙目。
所幸這陌樓留下的藥丸跟湯藥方劑效用頗佳,樊江城的喘咳已漸停了。
連日疲累,樊江城不待多時,便自困倦沉沉睡去了。
寒江三人各自回房,樊盈岫又停了多半個時辰,直到亥時末,看弟弟江城當真無礙,方才去了隔間的床榻上歇息。
次日,鳥鳴鴉啼,和風輕拂,麗日微醺。
天近午時,晴暖日光下徹,透過窗扉映照床前,飄浮光塵紛擾,窗外傳來陣陣私語。
樊盈岫起身看到昨日酒肆那兩個孩子,小古小六江城三小正于背蔭處的房檐下。
身畔堆著好些精巧木質的刀槍劍戟,小弓竹箭,遠處草垛箭靶已被射得松散了。
小古樊江城正蹲地上伏到樹墩上在打雙陸,小六看著小古哥占了上風,正得意小古哥真正的打敗整個寒山村小伙伴無敵手。
再看剛認識的伙伴落了不利,擔心臉色煞白的樊江城會著急,抓耳撓腮的憂心如焚。
自當年家道敗落,江城又身染重疾,流離失所,淪落秦樓之中亦屬經年。
樊盈岫每每百般周旋與風塵之中,江城本就體弱多病,姐弟兩個防備于周遭已是艱難,少有同齡伴陪,難得暢快,今日竟是如此神采飛揚。
此刻只覺時光靜好,默數流年,唯今方得安寧。
旁邊的廚房里傳來丁當庖廚之聲,食物的香味傳至鼻端,樊盈岫腹中鳴響。
南熏與蘇伊人低語傳來,說是得多做些干糧,以備后用。
久未分出勝負,樊江城不禁疲累,活動了脖頸,一見樊盈岫臨窗而立盈盈一笑,跳將起來,小跑到窗前道,“姐姐醒了,睡得可好?弟弟新識得兩個朋友,古烈跟南熙,昨日見過的……”
話未及完,蘇伊人端了溫熱的粥并四個小菜出來,“愣著作甚?快去漱洗了,暫且墊補一二,午膳已備下了,稍待時候即可。”
這粥清香提神,白粥上深淺浮著綻開的紅梅,如同雪中梅花,為南熏喚作踏雪尋梅。
乃是掃落梅英撿凈洗之,用雪水同上白米煮粥,候熟,入英同煮,是為梅粥,亦名暗香粥,最為風雅趣然。
有詩曰:‘才看臘后得春饒,愁見風前作雪飄。脫蕊收將熬粥吃,落英仍好當香燒?!?p> 只得兩碗,顯是專門給樊盈岫樊江城姐弟的。
這讓小古小六甚為吃味,嚷著南熏姐姐偏心,喜新厭舊,連弟弟都忘了。
南熏端著兩盤點心,喚作十二月令的,小巧玲瓏,長寬不過寸許,剔透晶瑩,裹著十二月份的時令鮮花,分外可愛。
南熏放下托盤,招呼了小古小六一人一下腦門,吃個暴李子,兩人捂著腦門子,委屈兮兮,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惹了幾人發笑。
“這梅粥是專門給盈袖,江城的,這點心分做咸甜兩種,你們嘗些,待江哥回來,也可用膳了?!蹦涎ρ?。
小古小六兩個少年歡喜蹦了起來,又想起素日里師長教導,規規矩矩的先請了三個年長的姐姐并江城品鑒。
幾人各嘗了一塊,只有江城看了又看,不敢輕嘗。樊江城素來體弱多病,身患哮喘,脾胃虛寒,素來只食些松軟易克化的食物,如今也是強以自持。
南熏看著這個比弟弟南熙尚且年長幾歲的蒼白少年,比不不得南熙健壯活潑,眼睜睜看著點心的樣子格外可憐,隨道,“這點心,你略嘗些也無妨的,我煮有消食的山楂水,待會你用些。”
看著樊盈岫也微微頷首,江城靦腆一笑,取了塊裹著桃花凍的點心,仔細品味。
甜甜的味道直透唇舌,如同此刻的心情飛揚,宛如此刻的陽光明媚,應許這就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