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沒法看下去,白掌柜嫌棄外甥丟人,一手提了,點下穴道,丟回酒肆,讓小六提著兩只竹簍,綁了結實,親手接過,掛到了流光背上。
寒江順手把蓑衣也丟了流光背上,流光歡欣的圍了他嗅了嗅,拍了拍流光的腦門子,“回去吧。”
流光馳向了遠處崎嶇不平的山徑,寒江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與一直試圖挽留下幾人,好打探些八卦的白掌柜作了別,大步向前,領著盈岫,蘇伊人,江城去往山間的住處。
寒江少言寡語,盈岫又不知從何說起,畢竟已是分開了近二十年,縱有幼時情誼,又能有幾分期待?
當時,雖有或遇故人重逢之喜,更多不過迫不得已而為之,再者說,她早已是失望了太多次,也不在乎這一番究竟如何了!
一路盡是崎嶇不平的鳥道羊腸,遍布青苔枯葉,雨后滑膩,想是人跡少至的。
隱約有著些蟲鳴,鳥囀歸林,腳下盡是些腐葉層疊。
遠處山巔,日漸西斜,帶著彤色的光暈,絢爛盛開鮮明的云霞,這些全沒有人關注。
蘇伊人自幼嬌慣,錦衣玉食,縱有出逃艱難,盈袖也尋了輛破舊馬車,也決計沒有多吃苦頭的。
行不多時就已是腳軟腿酸,只是看著前面寒江頭也不回,氣氛不佳,也是不敢開口的。
盈岫勉力可以堅持著,只有江城先天不足,先行了不久,再堅持不下去,全靠盈袖背著。
只不過三五里,剛過了片松柏挺拔的林子,三人就難以為繼了。
那寒江只管不快不慢的走著,潮濕的路面,卻不見得又何足跡,只全不顧了身后三個女弱。
盈岫,江城多少心里犯嘀咕,至于蘇伊人更加是心底起伏不定,不知盈岫所認得的這位故人,究竟靠不靠譜?
好在蘇伊人堅持不下去了時候,恍惚聽得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她靠著濕膩的樹桿喘息著。
盈岫也實在撐不住放下了江城,扶住樹桿喘息,寒江言道,讓她們暫且休息一下,便已離去了。
已至日暮時分,降下了寒氣,林木梢頭稍有未盡的雪跡點點。
冷峭的春風里,兩人渾身衣衫幾近被汗水濕透了。
江城頗為懂事的給兩人遞水,擦汗。蘇伊人與盈岫還是因江城提醒,才抬頭望向側方。
卻是寒江與一女子相偕而來。那女子一番藍色粗布村姑打扮,難掩容色俊麗,且牽著頭小馬馱著兩個空竹簍。
這馬兒有個名頭喚作林馬,吃苦耐勞,猶善負重,最易林間穿行,能持久,卻伙食奇大,乃是昔日嶺南一位奇人特意培養出來的。
那馬看著似是成年了,卻比驢小,比大些的山羊大,生的精巧靈致,在山路上來回平穩,頗為特別的。
只是成人乘騎了怕是稍不注意就會兩腳落到地上,還怕會壓壞了這精巧的小馬。
只聞得那女子低頭言說,“本是看去送菜的孩子說的,江哥下山來了,日前山居的動靜不小,想來也是缺了不少東西的,便湊個空來,送些日用,免了江哥來回奔波,錯過了些許物事,也忒過麻煩了。”
寒江道,“大可不必辛苦,缺了什么,我自會去取的。今朝倒有莊事,要勞煩南熏你了。”
“江哥何出此言?你待我姐弟幾人有救命之恩,便是焚身碎骨亦難報一二。”南熏正色道,“不知江哥所謂何事?”
寒江道,“我今日遇了少時故舊,連帶著三人,皆為女弱,去往山居家中路途艱礙,倒要借你的林馬一用,送她們一程。”
南熏望向了盈袖蘇伊人三人,低語了句,“原來是幼時故舊,倒生的形貌昳麗。”
寒江久不待南熏回音,回首問道:“可是有些不便宜?”
南熏笑道,“江哥開口了,那自是千萬般便宜的。那兩位都屬女郎,又兼弱童,你個男子,想是粗疏大意,多有顧慮不到的,若有不棄,南熏自薦看護照料了可好?”
寒江想了來時短短行徑,一時錯神,便累了寸步難行的三人,點頭不語。
南熏一喜,笑著上前,主動招呼了三人,敘了名諱,讓她們輪流乘騎,暫替腳力。
三人很是憂心這看著只適合耍玩的小馬,最后江城抱著犧牲自己的念頭趴了上去。
那小馬似是輕若無物,來回跳動著,沒半分安詳,被笑的矜持的南熏狠拍了一巴掌,才老實了。
又再三保證,這小馬可以負重兩百斤沒問題,蘇伊人實在提不起腳步,也只能提著心肝坐了上去。
這要不是踩著馬蹬,怕是腳都快拉到地上了,索性這小馬還算靠譜,沒有被壓趴下了,行動間也不見沉重,三人方才安下心來。
有著南熏照料,又少了兩個累贅,盈岫也可勉力支撐了。
幾人人又折向西行,一路來,丘陵合沓,亂林如簇,人蹤無轍,鳥道可堪,行踏艱難,約行了七八里路程,便到了一片蒼翠竹林前,阻了去路。
寒江令他們幾人等候著,自穿梭去了竹林深處,停了陣法,似是光影變幻間,紛亂簇擁著的竹林瞬間顯出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通向遠處。
盈岫蘇伊人年歲已長,尚可自制,有驚有疑,卻不曾出聲。
江城卻是啞然了,扯了盈袖衣角,詢問到,“姐姐,這可是傳聞中的陣法?當真是神奇了!”
盈岫道,“陣法之道,自是神奇,姐姐所知不多,若是感興趣了,日后可以多關注些。”
蘇伊人插話道,“現下要緊的是趕路,你們姐弟倆還是先停下吧!”
“江哥也是近來幾年才對此生了興趣,才設了陣法,只有些遮掩的作用。小兄弟若有喜好,江哥山居里尚有許多相關書籍筆錄的,從不曾遮避,可以察看。”南熏前行領路,小林馬歡快的搖著尾巴,幾人閑聊了起來。
許是此地山間氣候溫和,榛榛竹林間,小徑旁零星點點生著些黃白色的曼陀羅華,終是為這初春時節增了些生機。
幾人在南熏的引領下,穿過竹林,不多時便見得一棟寬闊竹樓。
竹樓占地頗大,地面一片很是奇特堅硬整塊石板一樣,呈凹字形,沒有院子,空曠的地方只有些竹林里蔓延近來的曼陀羅華。
其中一間房舍里,窗戶僅剩下的一扇窗子迎著風,搖搖晃晃,在幾人的目光里,啪的一聲,墜落到了地上。
寒江立于門前形容不變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架勢,斜睞了一眼臉色微變的三人,道,“進來吧。南熏,你且收拾兩間房,今日天色已晚,便在此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