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西斯托與圖雅達克,采取了聽天由命的態度,羅伯特也認為,除了對手犯錯,沒有辦法可想。可斯布托特并不打算坐以待斃,他要迫使對手犯錯,盡最大可能,確保聯邦軍選擇下策,從南極半島登陸。
確實有個機會,因為斯布托特看透了一個人的心思。
……
湯姆森家族和西索家族,都是摩森財閥傳統貴族。
時任摩森財閥閥主詹姆斯.摩森的本名,也叫詹姆斯.懷特.湯姆森。
而在南極自由城,有個叫尼克.湯姆森的商人,其公開身份是一個湯姆森家族的失敗者,被迫流亡南極。
但斯布托特的聯邦特工權限是最高的,凌駕于任何財閥特工至上。
所以非常清楚,尼克.湯姆森早就改名為尼克.摩森,他是摩森財閥實權人物佐伯爾.摩森的堂弟,也是摩森財閥的重要成員,他還有一個身份,摩森財閥FGSA情報三處的處長,領準將軍銜。
流亡,對情報人員是一個很好的借口,也成為混入南極的理由。
可是尼克.湯姆森并沒有獲取西斯托的信任,但尼克還是找到了自己的政治盟友:瓦拉特.賽賓斯。
在尼克.湯姆森的幫助下,商人瓦拉特.賽賓斯成為了南極最大的反對派領袖。
當自由先驅者陣線改組為自由黨后,瓦拉特.賽賓斯也在尼克.湯姆森的幫助下成立了民盟黨。
尼克.湯姆森所制定對外宣傳的口號是實現民主、彰顯民意,但實際的操作卻很簡單,就是為了反對自由黨而存在。
這是從近古時代,所有打著民主旗號政客的通用手段,因為總有不明真相的民眾被鼓動。
但西斯托在南極的威望極高,并不是幾個政客可以隨意得逞。
即使民盟黨是南極最大的反對黨,但支持者還是寥寥。
因為民眾相信西斯托,民眾也支持西斯托。
也是因為如此,自由黨內以約翰.亞當斯為首的政客,提出以選舉的方式,來決定洛卡斯共和國的總統。
認為這樣做可以彰顯民意,使得西斯托的洛卡斯共和國的總統身份,來的名正言順。
在民眾看來,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選舉。
而對于約翰.亞當斯這類政客來說,選舉的作用,不僅是表面那么簡單,也是將來可以實現野心的方式。
約翰.亞當斯的小算盤,對于尼克.湯姆森來說,就是一個機會,雖然只是一個渺茫的機會。
如果讓瓦拉特.賽賓斯當選南極總統,那么豈不是不費一兵一卒,就幫摩森奪取了南極的實際控制權?
當然,尼克.湯姆森的想法,即使在瓦拉特.賽賓斯看來也是白日做夢。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來人直接揭穿了尼克的身份:
“尼克.摩森,我這樣稱呼你,沒有問題吧?”
尼克并沒有表示出慌張,在危機關頭,慌亂是最無用的情緒。他只是一言不發,看著面前這個燒毀一半臉的男子。
斯布托特,南極的情報頭子,西斯托跟前的大紅人。
如果斯布托特要來抓人,掩飾、反抗、逃跑等行為,都是無用的。
“我不是來抓你的,相反,我是來幫你的,至于為什么,有必要的話我會說的。看過這枚勛章,就應該知道我的權限比你高一些,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但愿我們雙方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
既然身份被點穿,尼克.湯姆森也不矯情,問的問題也很直接:
“幫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幫的?”
斯布托特的回答更直接:
“說白了吧,你想把西斯托拉下來,這和我們的目標有一定程度上的類似。”
尼克很是疑惑:
“沒這個必要啊,再過兩個月,聯邦遠征軍打過來后,別說西斯托,連同南極政權,也將不復存在。”
斯布托特嘖嘖一笑:
“既然你都做出判斷了,那你現在還忙什么?不是還存有僥幸么?”
尼克.湯姆森沉默,斯布托特又說了下去:
“但你這么搞下去,即使你所期待的其中任何僥幸出現,你依然會一無所得。”
尼克.湯姆森不相信面前這個男人可以看透自己,反問:
“你又怎知道我最期待的局面是什么?”
斯布托特再次發出嘖嘖笑聲:
“當然知道,如果以戰爭的勝利來毀滅南極,在摩森財閥內的主戰派會起勢,那么在摩森財閥負責南極事務的你堂兄佐伯爾.摩森,其勢力必會遭到打擊,沒有功勞的累積,他能否成為湯姆森家族的新家主也很難說了,而且對你個人來說,南極政權沒了,你又將何去何從?”
尼克.湯姆森心中一驚,斯布托特已經說到了他們兄弟兩人最隱秘的心思,特別是最后一條,他尼克的未來又何去何從?
兔死狗烹在財閥世界可是常態,即便他作為貴胄,不會落的太壞的下場,但他堂兄沒了飯碗,他的前途也就沒了希望。
對于斯布托特的說法,尼克還是比較認同的,但尼克.湯姆森還是沒明白,這是摩森財閥內部事務,他一個外人怎么一清二楚,所以在贊同的同時也問了一句:
“你說的沒錯,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斯布托特搖了搖頭:
“猜到的!只能說,湊巧我的上峰和佐伯爾大人的目標在前半部分一致。所以隨便理一理,就猜到你想要做什么了。你最期待的結果,南極方面能在戰場上打敗聯邦軍,同時瓦拉特.賽賓斯又能在大選中擊敗西斯托!是也不是?”
尼克.湯姆斯沒有回答,這也就算默認了,斯布托特又說了下去:
“其實這兩條無論哪一條看起來都是難以實現的。非但難以實現,兩個條件還相互矛盾。如果南極僥幸戰勝,西斯托聲望會大漲,會讓大選變的更無懸念。反之如果南極戰敗,政權覆滅,然后就沒有然后了。所以你如果照現在這樣下去,所有努力都是白費的。”
尼克.湯姆森點了點頭,斯布托特確實戳中了他的痛點:
“可那又能如何?還不是要做該做的事情?”
斯布托特也覺得分析完后,對方有些低落,就刻意賣了個關子:
“其實在我看來,難度雖然大了些,但也并非不可實現的。”
尼克眼前一亮:
“怎么說?難道你真有辦法?我們怎么才能在西斯托打敗聯邦軍的情況下,扳倒西斯托?”
這時斯布托特把一早準備好的計劃攤開給了尼克:
“如果按照這個計劃來,我們或許能成功。”
半晌之后,尼克仔細看了全部計劃,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可這份計劃在我不能掌控部分中充滿著偶然性,即便在我能掌控部分也不是百分百把握,所以成功概率很低!”
斯布托特點了點頭:
“完全實現的可能性確實不大,但前面幾步肯定是可以實現的。”
尼克因為被整份計劃成功的可能性遮蔽了一部分判斷力,完全沒有懷疑斯布托特的動機,只是針對計劃本身的目的繼續問了下去:
“可是,如果不能幫賽賓斯贏得大選,這份計劃不就成為無用功了么?反而還可能破壞聯邦軍的遠征!”
斯布托特此刻表現得無比真實與自私:
“正如你的判斷,計劃的后半部分難度要遠高于前半部分,可即便后半部分失敗了,南極政權只要存在,你我以及你我的上峰就還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你說不是么?”
尼克陷入沉思,這份提議明顯是要破壞聯邦討伐南極的大局,甚至是破壞他們摩森財閥的大局。
但此刻,尼克.湯姆森的自私心被斯布托特激發起來,在自身與堂兄的利益面前,聯邦大局甚至摩森大局,確實不算什么。
最后尼克.湯姆森搖了搖牙,然后點頭答應了下來。
雖然尼克.湯姆森作為一個潛伏在南極的摩森間諜,是沒有能力改變聯邦在軍事上部署的,可他的堂兄佐伯爾,在斯布托特的情報中,已經擔任了本次摩森財閥南極遠征軍后勤保障負責人。
在斯布托特看來,要改變聯邦軍的熊島登陸計劃,也只有這個突破口了。
但要得到尼克.湯姆森的支持,就必須出賣南極的利益,所以斯布托特也開始下起了一盤一箭雙雕的大棋。
然后為了徹底取信尼克.湯姆森,斯布托特對他的計劃做出了解釋:
“事實上,我們需要南極取勝,但又要讓西斯托身敗名裂。”
可尼克.湯姆森還是無法理解:
“即使南極慘勝,也是西斯托的勝利,把必敗局打成勝,無論多大損失都是奇跡。”
斯布托特輕笑:
“嘖嘖,你難道不理解民主的本質?為了鼓舞士氣,害怕出現大規模逃亡,自由黨人每天都在炫耀那幾百臺戰爭裝甲步兵。他們給民眾灌輸的思想,就是西斯托必勝。所以西斯托就算真贏了,他的勝利也被提前消費了,勝的理所應當。”
尼克算是明白了:
“嗯,如果沒有贏,或者贏的很難看,西斯托的支持率都會受到影響。”
斯布托特接著說:
“聽說你也是學這個的,你也是一個玩弄民意的高手。不如這時候再幫自由黨一把,把西斯托吹的更過分一些。”
尼克.湯姆森沉默。確實,他畢業于摩森政治學院,在財閥時代,政治是個冷門的專業。
自《楊朱法案》通過后,財閥世界民意再也無用,國家概念漸漸消失,統治者們一而再的撕下民主遮羞布。
財閥的治權就是被金錢牢牢掌控下的暴力機構,伊斯坦布爾之夜,七十萬平民被煽動,但財閥們只出動了三百臺戰爭裝甲步兵……
沒有國家的政客,就如無龍世界中的屠龍者一樣可笑。
從政治學院畢業后的尼克.湯姆森,越發覺得自己可笑,直到西斯托流亡南極,組成了新的社會形態,尼克才覺得有了用武之地。
他自愿放棄家族安逸的生活,進入南極成為一名諜報人員。
當然,尼克.湯姆森所得到的支持,也不是一個人普通諜報人員可以比的。
他的堂兄佐伯爾為他爭取來了摩森姓氏,并掛上了準將的軍銜,以及情報三處處長的職務,他可以動用驚人的財產和資源,他也可以調用任何一名摩森在南極的情報人員。
最初尼克湯姆森打算混入西斯托的核心圈,但沒有得到西斯托的信任。
他就換了個方式,找到了一名馬其頓的流亡商人,野心勃勃的瓦拉特.賽賓斯。
尼克.湯姆森肯定清楚,以他摩森財閥貴胄的身份,即使流亡也得不到民眾的支持,而平民出生的商人,瓦拉特.賽賓斯卻可以成為勵志的典型。
在尼克.湯姆森暗中資金與資源的幫助下,瓦拉特.賽賓斯在商界無往不利。
而他們又把賺來的錢大多用在了慈善與政治活動上,在民間賺取了大量的聲望,累積了很多政治資本。
但這依然不足以成為西斯托的政敵。
而民盟黨可以成為南極第一大反對黨,只是因為自由黨的政客,需要人來承托洛卡斯共和國的民主而已。
所以到最后,作為總統候選人的瓦拉特.賽賓斯,對于政治活動,都有些懈怠,誰都希望成為主角,明知道會成為別人的承托后,就不會太賣力。
可正當尼克陷入了斯布托特的計劃有些不可自拔時,突然有個問題使他清醒了些:
“我怎么都覺得,即便聯邦軍按照你的計劃來行軍,自由軍要打敗聯邦軍還是有點不靠譜。你真能確定那群叛軍能擊敗我們聯邦軍?”
斯布托特點了點頭:
“是的,我在軍事方面掌握的情報,應該比你多些。如果你能配合我的話,這會是一場非常勉強的勝利。”
尼克.湯姆森在細品斯布托特話里的意思:
“很勉強的勝利?你能確保聯邦取勝的同時,西斯托聲望大跌?”
斯布托特搖了搖頭:
“誰也不能確保,但我們只能往這個方向努力了,畢竟我的上峰和你們的立場一致,既不希望聯邦取得勝利,也不希望西斯托好過。”
尼克.湯姆森嘆了口氣:
“聽起來有些自相矛盾的感覺,但我居然信了。可是,我又怎能說服我的堂兄佐伯爾協助呢?”
斯布托特又對尼克拋出了一個猛料:
“相信我,他會的!就在上個月,有個叫馬西爾.西索的參謀,被破格提拔進參謀長聯席會議,摩閥最高委員會又特批讓他改姓摩森。”
尼克.湯姆森不知道斯布托特是如何對摩森財閥內的事情也那么清楚,但他知道馬西爾.西索這個人。出于對斯布托特情報能力的好奇,尼克又發問了:
“那又如何?”
斯布托特也不管尼克是不是在裝傻,還是耐心的解釋:
“摩閥最高委員會的意思是,讓他繼任為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他的竄升勢頭,和你的堂兄有的一比,而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鷹派。通過戰爭取得勝利,只會加快他上升的速度。這個人對佐伯爾來說是巨大的威脅,起碼現在,佐伯爾不能成為一個閑人!但如果你用政治手段得到南極,就會為佐伯爾增加籌碼。”
尼克.湯姆森雖然長期在外,對摩閥內的斗爭,也是有所耳聞的。經斯布托特這么一說,確實與摩閥高層現狀吻合,于是對斯布托特的話又信了幾分:
“那好吧,我試試看。”
……
西元2964年5月18日,聯邦軍部確定了瑟斯頓-熊島-阿蒙森海的進軍路線。
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南極。
雖然本來就意料到會有最最糟糕局面的發生,但實際需要面對時,大多數人還是不能做到如西斯托那樣的淡定。
軍部的會議很快就結束了,會議桌上只留下了西斯托、圖雅達克、羅伯特、斯布托特以及負責后勤保障的庫姆德五人。
氣氛很尷尬,羅伯特哭喪著臉,聯邦進軍路線出來就意味著他在南極半島一切的準備,一年來的努力都浪費了。
而在瑪麗伯德隕口登陸點,自由軍卻毫無準備,雖然抵抗是無用的,但沒有抵抗連奇跡都不會發生。
感受到羅伯特的自責情緒,圖雅達克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
“沒事,這是我們一起決定的,到時候我會帶著八百名機甲勇士,守在隕石斷口。”
羅伯特搖頭:
“可是在平原上,我們沒有一點地形優勢,沒有任何工事修筑,數量與戰斗力……”
西斯托依然沉默沒有開口,而一旁的斯布托特卻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不建議現在就放棄半島防御,目前只是情報顯示熊島-阿蒙森海,但實際他們到底從哪登陸,不到最后一天,誰知道呢?本來我們不就是決定在半島守株待兔么?兔子還沒上岸,誰又知道會不會撞死在我們準備的桿子上呢?”
這在羅伯特和圖雅達克聽來,算是安慰人的話,但落在西斯托的耳中,卻覺得這話中有話。
對于面前這個半張英俊臉的年輕人,西斯托還是很了解的,不要說斯布托特會安慰人,他的毒舌不去落井下石,在別人傷口上撒鹽,就算是他良心發現了。
他能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話,那必定還有旁人不不知道的情報。
但西斯托也不會去問,這是他同斯布托特的約定,只要不損害南極與西斯托本人的利益,西斯托就不會干涉他的行為。
西斯托點頭,認同了斯布托特的看法:
“維持原計劃不變,繼續執行半島防御計劃,這是我的決定,無論勝敗,都由我承擔全部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