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男爵府，伊文更喜歡在碼頭邊的餐館吃早餐。在這里，沒有撒狗糧的歐也妮和夏爾，沒有目光陰鷙的康納男爵，更沒有嬰兒吵鬧的哭聲。
陽光與海風(fēng)，加上安靜的環(huán)境，往往能使伊文在接下來的一天里保持愉悅的心情。
此時此刻，伊文正坐在餐館一角，用刀叉肢解面前的燕麥面包。
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世界的食物確實(shí)相當(dāng)原生態(tài)，盡管做工粗糙了些，但不論是面包還是黃油，都透露著純天然的氣息。
清晨的碼頭是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
上百艘貨船靜靜停泊在寧靜的港灣，雪白的風(fēng)帆在陽光照耀下美得像油畫一樣。
工人們尚未開工。碼頭上站著，或是坐著的，都是看風(fēng)景的閑人。旭日光輝灑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拖得很長。
席爾瓦和他的“菲佛之夢”號已經(jīng)離開了黑火鎮(zhèn)。
他留下了貨物，帶走了莫德商行的訂金，再度踏上了漫漫征程。
臨走時，伊文囑咐他，如果有機(jī)會的話，不妨可以沿著航線，朝周邊走走，說不定有驚喜。
畢竟，萬一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香料群島”呢？
席爾瓦點(diǎn)了點(diǎn)頭。
風(fēng)險與收益如影隨行，這是每一個蘭蒂斯海商都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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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滅了面包和黃油后，伊文在吧臺上留了兩個銅幣，便離開了餐館。
今天，裁縫終于做好了服裝樣品，需要伊文親自前去查看。
海風(fēng)很暖，絲毫沒有摻雜深秋的寒意，
但伊文的腳步卻忽然停滯了。
他的目光停在了身后的墻壁上，
格外專注。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墻壁上傳來，
時間隔得有些遠(yuǎn)，有些模糊，
想必，應(yīng)該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只聽見維特·康納低聲說道：“……歐也妮，聽我的，一定要趁早離開這兒。”
隨后伊文聽到歐也妮的聲音：“你把我約出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我是認(rèn)真的。萬一他傷害到你……”
“哥，你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傷害我？你是不是在房間里待太久，把腦子憋壞了？”
“……”
后面的聲音越來越淡，伊文聽不清了。
他默默搖了搖頭。
一時間，他對維特這家伙簡直無言以對——
一個死宅，好不容易出門一趟，就是為了跟自己的妹妹說些駭人聽聞的話？
只不過……維特話中的“他”指代的究竟是誰？難不成是指歐也妮的未婚夫夏爾？
現(xiàn)代人的腦洞往往超乎想象。
顯然，伊文也不例外。
想到這兒，伊文的表情突然變得很怪異：維特，我真的看錯你了！難道你除了迫害妄想癥之外，竟然還是個妹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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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新制成的服飾雍容典雅，在伊文進(jìn)入莫德商行的一瞬間，就緊緊抓住了他的視線。
那是拜占庭式的緊身服和十字形外套，絲綢間穿插金線，周身點(diǎn)綴珠寶，飾以精美的刺繡圖案，富麗而不顯庸俗。
裁縫站在一邊，聚精會神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似乎就連他本人都不敢想象，如此華麗的藝術(shù)品，竟然會誕生在自己手中。
直到伊文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的肩膀，裁縫才發(fā)現(xiàn)自己背后站著個人。
他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的微笑——
這個十二歲男孩的腦子里究竟裝著什么，才能構(gòu)想出這種將埃斯洛斯古典藝術(shù)和東方神秘色彩合二為一的作品！
“這幾天辛苦你了，”伊文溫和地笑了笑，“你的作品，比我想象中更加出色。”
“先生過譽(yù)了。這是我份內(nèi)的工作。”
裁縫是個老實(shí)人。在他看來，他不過是伊文腦中靈感的踐行者。因此，這份功勞無論如何都不能歸在自己身上——不然的話，他將備受負(fù)罪感的折磨。
不過嘛，聽到伊文的肯定，他心里還是喜滋滋的。
人就是一種虛榮的動物，
旁人的認(rèn)可往往是他們創(chuàng)作的動力，
畢竟，誰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他人的夸獎？
那感覺，簡直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啊！
接下來的幾分鐘內(nèi)，伊文不再開口，只是靜靜盯著衣服和角落里的剩余材料，似乎在凝神思考著什么。
隨后他認(rèn)真地說道：“泰勒先生，莫德商行很希望能與您簽訂長期合同。”
“長期合同？”裁縫愣了片刻，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沒錯，”伊文點(diǎn)了點(diǎn)頭，露出理所當(dāng)然的神情，“接下來，莫德商行打算批量生產(chǎn)這款服飾。新款上市，總不能第一天就脫銷吧！”
裁縫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確認(rèn)他是否在開玩笑。
“丹恩先生，這一點(diǎn)您要三思啊！
“先不說這衣服材料貴重——不是東方的絲綢錦緞，就是蘭蒂斯的珍珠瑪瑙；這種復(fù)雜的做工，就算我廢寢忘食地干活，恐怕也要三天三夜才能做出一件來。”
望著裁縫突變的表情，伊文猜得到，對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批量生產(chǎn)，你怕是失了智吧！”
他微微一笑，成竹在胸地解釋道：“材料您不必?fù)?dān)心，莫德商行一定會按量提供的。至于人手的話，我們會讓商行中的其他員工來幫助您。”
盡管伊文表現(xiàn)得從容不迫，但裁縫依舊覺得他是在說大話——
做衣服，那可是自家代代相傳的手藝，莫德商行的那些粗人，怎能理解其中蘊(yùn)藏的精妙藝術(shù)？
伊文并不想浪費(fèi)口水跟他解釋。
用事實(shí)說話，才是最為行之有效的方法。
他依舊記得亞當(dāng)·斯密在《國富論》里提到過，勞動分工是提高效率的關(guān)鍵。
畢竟，在分工實(shí)施之后，每個勞動者的工作將只局限于一種簡單的操作，他們的熟練程度也會大幅提高。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把服裝制作這個復(fù)雜的過程，拆分成很多簡單的步驟，以流水線的形式，進(jìn)行批量生產(chǎn)。
而裁縫泰勒本人，只需要待在一旁，做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至于材料的話——
珍珠瑪瑙確實(shí)昂貴了些，以莫德商行的財(cái)力，很難消受得起。
但這個時代，玻璃生產(chǎn)已經(jīng)初具規(guī)模——伊文做不出鉆石，做水鉆還不成嗎？
反正，像康納男爵這樣的人，追求的也不過是閃閃發(fā)光的華麗特效，對吧！
想到康納男爵，伊文腦海中突然靈光乍現(xiàn)。
他回過頭，對裁縫說道：“泰勒先生，我還有一件事情得麻煩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