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倫坐在房間里,面朝鏡子,任由身后的侍者,卡爾和弗蘭克,替他梳理頭發。
第一次以真實面目去見辛西婭·拜倫,維倫還是相當慎重,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妻,就算她性情獨特,以后也是要一起過一輩子的,所以給她留下一個完美的印象,就顯得重要。
當然,這也將是他第一次看到辛西婭·拜倫真實面目的機會。他很好奇,男裝打扮清秀雋永的她,穿回女裝又是什么模樣。
一番打扮后,卡爾和弗蘭克退朝一邊,把鏡子留給了維倫一個人。
鏡子中的十七歲少年銀發璨然,藍眸深邃,刀削斧刻般的臉頰如同舊時代的雕像般精致完美。他身著一件藏青色的燕尾服,揣著懷表,蹬著澄亮的皮靴,精神抖擻,氣宇軒昂。
“我看上去怎么樣?”維倫朝身后的卡爾和弗蘭克問道。
“很好,少爺。”弗蘭克的答案和他的為人一樣樸實誠懇。
“驚為天人,”卡爾嘿嘿笑著拍了個馬屁,順手把一個做得很精致的假發套塞到了他的手中,“不過再加上這個就更不錯了。”
維倫想也沒想,果斷把它扔了回去。
辛西婭·拜倫已經等在會客廳了,她端莊地坐在一把扶手椅上,與男裝的蠻橫樣判若兩人。
她金色的卷發被精心梳理成了復雜的發髻,扎了個和她眼睛同色的蝴蝶結。她身上穿著一條淺綠色的羊角袖立領長裙,而層層疊疊的荷葉邊和蕾絲、以及那顯眼的裙撐,則讓她擁有了一種超脫年齡的端莊大方。
維倫站在樓上的欄桿一側,與辛西婭遙相對視。
梅瑞狄斯家族為三大家族之首,是十二星辰的代言人,再加上其家族成員的超凡能力和內婚傳統,對世人來說可望而不可及。
在拜倫家族看來,梅瑞狄斯家族甚至比王室要更讓人敬畏。
剛剛得知聯姻的安排后,辛西婭還懷疑過,在荒野上長大的維倫,是否還會擁有梅瑞狄斯獨一無二的高貴風度,但在望見他的一瞬間,一切疑慮都煙消云散。
眼前的少年盡管臉上依舊透露著青澀,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梅瑞狄斯,身姿英挺,氣質出眾。
“看來聯姻并不是件壞事。”辛西婭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沿著臺階緩緩而下,維倫朝著辛西婭走去,后者拎起裙擺站起身,朝維倫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維倫深深看了她一眼,保持著嘴角微笑的弧度,躬身親吻了她的手背,隨后坐在了她對面的沙發上。
他不經意地失神片刻,隨后略感歉意地說道:“小姐能光臨寒舍,真是我的榮幸。”
辛西婭也笑著開口:“能認識你,我也很高興。”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就這么在對方的吸引之下,一點一點地試探著對方的心防,卻偏偏做弄出一副情竇初開的小男女的模樣,可謂真假難辨,防不勝防。
不過就算言語里是紳士和淑女的談情說愛,該來的最終都是要來的。
“維倫先生,你最近關注過股票行情嗎?”辛西婭突如其來地問道,
“關注過一些,”維倫回答道,“但眾人都說股市兇險,稍不留神就萬劫不復。小玩小弄可以,但若要倚仗它的話,可是萬萬不可的。”
這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現在三大家族都知道,有個叫維托·布亞諾的瘋子,在股票市場上跟個野獸一樣猛,一番蠻干之下,逼得公司只能求助“白衣騎士”了。
維倫很慶幸,自己的未婚妻并不知道自己的雙重身份。
“謹慎些,總是有益無弊的,”辛西婭贊同地點點頭,不過很快便話鋒一轉,“但一味地求穩,將會永遠坐失良機。”
聽到這話,維倫知道重頭戲要來了。
“我想我作為梅瑞狄斯家族的一員,”維倫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回應道,“應該沒有險中求富貴的必要吧!”
辛西婭也認為,這話很有道理。地位超然的梅瑞狄斯家族,去跟一個野人搶股票,豈不是相當可笑?
但父親囑咐過她,梅瑞狄斯是梅瑞狄斯,四少爺是四少爺,梅瑞狄斯不感興趣的東西,說不定對這個沒有根基沒有人脈的小子至關重要。
原來,麥克萊恩相中的白衣騎士竟然是自己?
猜到了對方的如意算盤,維倫心中暗自覺得可笑,但他也不敢因此而大意。巫術是他最大的秘密,絕不能在對方的起疑之下被暴露出來。
“是我欠缺考慮了,”辛西婭說道,“如今令尊身為一地領主,未來也有令兄的蔭庇,維倫先生的確不需要為未來擔憂。”
維倫心智非凡,哪里聽不出她話中有話?
無需多想,他便猜出來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如果你打算一輩子都生活在族人的羽翼庇護之下,那么的確沒有去股市上冒險的必要。
如此激將法,如果維倫真的只是個十七歲的血氣方剛的少年,說不定就真的上鉤了。
但他腦子里懷揣著兩個人的記憶,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心頭冷笑一聲,隨即回答道:“有此父兄,著實不必堪憂,只可惜個人前途也早已被他們安排得妥妥當當,冒然行事,反倒會惹得他們不快。實話實說,我還真羨慕那些自由自在的平凡人家呢!”
不作聲色間,維倫便以訴苦的腔調,拒絕了辛西婭的請求,更使得辛西婭同病相憐。身在豪門大戶,看似風光無限,卻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當然,辛西婭和維倫一樣,并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瘋子維托·布亞諾對股票的步步蠶食,可給了她相當大的壓力。
她決定向對方攤牌。
“你或許聽說過,”辛西婭坦白說道,“前些日子有個叫維托·布亞諾的人,買了很多麥克萊恩兄弟防務公司的股票。”接著,她便把維托·布亞諾的所作所為,繪聲繪色地描述給了維倫聽。
“維倫,三大家族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而我們又是未來的親家。如今有人想要壞我們的規矩,我們可要攜手同心去鏟除這個外來威脅啊!”
誘惑不了我,干脆來感情綁架了?維倫知道對方給自己下了個套:如果自己不照她所說的去辦,那么對方便可當他不守規矩,繼而被排斥在三大家族的圈子之外,落個里外不是人的下場。
既然拒絕不了,那便禍水東引吧!
幾天之前,維倫已經調查清楚,把他去賭場一事宣揚得眾人皆知的,是他的大哥安東尼。
維倫是一個記仇的人。他決定以牙還牙。
“此事非同小可,我可不敢擅自決斷,”維倫彬彬有禮地回答,“但小姐不妨去問問我大哥,或許他會對此很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