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不名目光銳利,瞬間便看清了來人模樣,臉色旋即陰沉如墨,極度不悅地壓低聲音,怒聲喝罵:“茅茍,命你好生把守望風,你這是發的哪門子瘋?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然而,面對這般嚴厲的質問,名叫茅茍的男子卻毫無反應,目光呆滯,面無表情。緊接著,“噗通”一聲,茅茍像一灘爛泥般陡然癱倒在地,而在他身后,一道人影緩緩顯現。
“甚么人?”茅不名見是張陌生面孔,頓時怒火中燒。盡管不知對方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瞧這架勢,便知來者不善。被質問的年輕男子冷冷瞥了一眼腳邊奄奄一息的茅茍,緩緩抬起頭,神色陰沉,低聲吐出兩個字:“閻王。”
隨著這名號出口,房間內的氣氛剎那間凝固,空氣都被凍結。茅不名上下打量了許久,確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隨即轉頭望向蕭愧,眼神中滿是質疑,似在無聲地質問蕭愧:此人莫不是你的同黨,亦或是仇家?此時的蕭愧亦是模棱兩可,眼神死死地盯著來者,旋即眼神一瞇,似是恍然大悟道:“你便是那個重創萬寧宮弟子的人?”
不用多說,來人正是古今。
“你猜呢?”古今眼神凌厲如刀,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帶著一絲戲謔反問道。
見對方不置可否,蕭愧愈發認定了心中猜測。此前早有傳言,如今親眼見到本人,心中不禁生出幾分畏懼。然而,還沒等蕭愧開口,茅不名便搶先說道:“閣下既然已大挫林師妹一系,報了一箭之仇,卻又為何拿我手下撒氣?茅某自認為從未冒犯過閣下吧。”話語間雖留有余地,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古今則手指著地上生死不明的茅茍,冷漠回應道:“之前受他特別‘關照’,若是不來‘報恩’,恐教人落下‘忘恩負義’的名聲。”茅不名一聽,當即明白古今所指,回想起自己也曾見過古今被茅茍折磨的場景,頓時偃旗息鼓,只得換了副和解的口吻道:“原來如此,有道是惡有惡報,閣下所做也無可厚非,不過看這情況,既然閣下既報了仇,又雪了恨,想必怨氣也消得差不多了。若無他事,還請離去,恕不遠送。”
然而,古今見對方急于送客,非但沒有離開的打算,反而饒有興致地回應道:“那是自然,只是在走之前,我還真有一事相求?”
“好說,雖說你我素不相識,但看在雙方能一笑泯恩仇的份上,在下自當竭力而為,還望閣下明示。”茅不名臉上依舊掛著和顏悅色的笑容,可眼神中卻隱隱透露出寒意。古今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幾分玩味回應道:“哦?若是說我此行目的與你倆一樣,你是否會忍痛割愛呢?”說話間,手指指向那火光四射的鼎爐。
茅不名原本打算佯裝服軟,以求安撫住對方。畢竟此事干系重大,不容有絲毫差池,因此心中暗自期望古今別提出甚么離譜條件。然而,當順著古今手指的方向看向丹鼎時,才意識到對方來意不善。
“閣下說笑了,你我修煉一途迥異,又怎會有掎角?只怕……”茅不名仍在裝傻充愣,企圖岔開話題,拖延時間。古今看穿了對方意圖,本想調侃幾句,但當聽到鼎爐中不時傳來的哀嚎聲,深知時間緊迫,當即打斷對方,氣勢陡然一轉,厲聲呵斥道:“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與我談笑?我只說一遍,即刻放人!”茅不名被這一聲呵斥噎得說不出話,怔了一瞬后,頓時惱羞成怒,憤憤啐罵道:“不過是靠擺陣設陷才戰勝我門眾多雜卒,真以為自己無人能敵了?此刻離了陣法,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么本事!”說話間,不顧蕭愧的勸阻,只匆匆囑咐一句:“蕭愧,你安心煉丹,讓我來宰了他。”
話音未落,只見鋪天蓋地的符篆瞬間涌現,如洶涌的黑云般朝著古今席卷而去。望著眼前陡然出現的符篆,古今心中不禁一驚:對方明明只是個黑袍符師,怎會有這等實力?即便是先前戰敗的幾名赤袍符師加在一起,也未必能與之相比,難道是有意扮豬吃虎?
盡管心中如此思忖,古今表面上卻絲毫不見驚慌失措,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神色平靜地盯著符篆引發的洶涌靈氣。“哼,故弄玄虛。”茅不名見古今毫無躲避之意,臉上不免露出一絲殘忍的嗤笑。然而,接下來發生的詭異一幕,卻讓他愣在當場。只見茅不名一出手便是絕招,密密麻麻的符篆在念力的催動下,化作滾滾靈氣直逼古今。可還沒等靠近古今,這些天地靈力便陡然消散,融入空氣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茅不名恁是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不可能,究竟怎么回事?再來!”茅不名心有不甘,再度祭出海量符篆,鋪天蓋地地朝著古今席卷而去。而且,此番的符篆一眼便能看出等級頗高。隨著符篆全部融入虛空,裹挾著這片空間中幾乎被榨干的靈力,以雷霆萬鈞之勢沖向古今。然而,讓茅不名驚恐得如同見鬼一般的是,結果依舊如出一轍。那如龍卷般的靈力愈發靠近古今,便越是稀薄,直至即將觸碰到對方時,便再度消散殆盡。
至此,茅不名徹底慌了神。雖然他不清楚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究竟施展了什么手段,但以自己的實力判斷,至少可以斷定古今的修為境界絕對不及自己。然而正因為雙方實力天壤地別,當茅不名發覺自己引以為傲的實力和龐大的符篆力量,在古今面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時,驚慌情緒令其大腦宕機,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想必閣下已用陣法將這片領域都覆蓋了吧?不然茅不名的符篆也不至于失效。”此時,一直沉心煉丹的蕭愧察覺到異樣,稍作思索后,恍然大悟,隨即開口分析道。其語速頗為緩慢,看不出是天生如此還是有意拖延時間。
“聰明,卻并不睿智。”古今則并未隱瞞,而是直截了當地回應,只是話鋒一轉,話里有話。聽聞古今這般評價,蕭愧怔了一下,顯然沒領會其中深意,隨即客氣地繼續問道:“哦?愿聞其詳。”古今此刻表面上風輕云淡,實則內心早已火燒眉毛,但卻不能表露出來,否則萬一對方有所保留,那將得不償失。如此思忖后,他先是掃視了一圈密室,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那不時溢光的丹爐上,低聲說道:“既然知曉此番空間已被我的大陣覆蓋,閣下還執著于煉丹,全然不顧其他,那豈不是愚鈍?亦或是從未將我放在眼里?”語氣中飽含怒意與威脅。
“閣下說笑了,在下雖在煉丹之術上略有成就,但并非戰力行家。既然如此,在下便無需再枉費力氣,你要的人在鼎中,請便。”蕭愧發現難以看穿古今的底細,只得謹慎地審時度勢,暗自分析一番。此時他亦明白,古今想要的并非是煉成后的丹藥,而是被煉的丹材——丹奴。于是,他停下手中動作,手指丹鼎妥協道。
“蕭愧,枉我當你是條漢子,莫要懼怕這廝。其不過是故弄玄虛,我就不信他真能在元符城堂而皇之地布下大陣。你繼續煉丹,我來收拾他。”茅不名見蕭愧停下手中動作,怎能容忍到手的鴨子輕易飛走,頓時氣急敗壞地大聲密謀。雖然不確定古今是否布置了大陣,但既然符篆無用,只得祭出兩柄銀鉤,朝著古今沖殺過去。
“慢著!”見茅不名義無反顧地沖殺過去,蕭愧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剛要出聲阻止,只見昏暗中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光閃過,與茅不名的兩柄銀鉤碰撞在一起,瞬間火花四濺。同時一聲“戊”字響起,仿佛滲透到靈魂深處,隨之而來的則是周遭一切瞬間被禁錮。正在這一剎那,一黑一白兩道光影攜著人劍合一的磅礴氣勢而至,古今身影更是如鬼魅般欺身上前,夾雜著拳掌齊出。
這一連串暴風驟雨般的攻擊不留死角,若是放到尋常高手身上,必定重傷甚至絞殺也未嘗不可。然而,茅不名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掙脫了真言之力的束縛,扭身而躲,避開了大部分招數,唯有幾道劍光險險地擦過他的長袍,劃出幾道長長的豁口。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這無疑讓古今也有些詫異。自己幾近全力以赴的偷襲一擊,竟然都能被對方避開,對方究竟是何實力?思索間定睛看去,竟看到茅不名黑色長袍下,赫然露出的紫色袍衣。古今心中旋即醍醐灌頂:原來如此,想必對方真實身份乃是紫綬術士,黑袍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裝扮。
“哼,我就說即便是陣法宗師,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布置陣法覆蓋此處,更何況你這年紀輕輕之輩。原來是虛張聲勢,雖不知你方才是如何化解我符篆威力,但若是沒有陣法之能,單靠這三兩下功夫,只怕是走不出此處。”茅不名此刻見身份暴露,便也不再藏著掖著,而是面露殘忍,怒極反笑地盯著古今震懾道。見此情形,古今心知方才有些低估對方實力。聽聞對方的嘲諷,更是不曾回應,而是手指暗下拈動,念力引動著周遭的靈力逐漸匯聚。
“死罷!”茅不名心知夜長夢多之理,欲要速戰速決,當即雙手一捏。與此同時,從其體內竟然散發出一道五彩斑斕的光虹。而隨著這道光虹射出,古今起初并未過多在意,以為不過是念道匹練的一種。然當虹光輻散開來,觸及自己身體發膚的剎那,古今方才發覺其中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