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娑婆大陸到處都是戰亂,為權為利,為美色,為占領別人的國土,烽火四起,殺戮不斷。慈悲的全知神憐憫蒼生,與其他地域尊貴的神祗們聯手,用上古陣法將長期戰爭的幾處地方錯開空間。
上古陣法可怕的反噬力量,使得地質發生了異變。
許多怪事陸續發生后,皇室派盾族其中一支,世代守護墓禁地,一方面看護結界,另一方面為了保護神跡;每年,十部族其他九部,也會定期派遣部族精英至墓禁地一段時間。
墓禁地,四方位分別修建了北樓、南樓、東樓、西樓,專供居住看守。
安才展站在北樓結界外,靜靜佇立了好長時間。
烏云消散,雨停了。
月光朦朧。
門樓前兩座石雕,分別為一正一邪神使像,在暗夜中,左右二神使高舉過頭頂的雙手,捧著兩顆夜明珠,拳頭大小,皎潔柔光將百步左右事物一一照亮。
隔了不知多長時間,腳步聲由內傳出,一行人陸續走出結界。
為首男子妖修鶴二十四五歲左右,身穿一副金色鎧甲,身材魁梧,氣勢不怒而威。犀利眼風在五人身上一掃,落在最前方,面色慍怒的年輕人面上。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妖修鶴說道。
他的話剛說完,隨從即將法器銅鏡遞還。
“占卜師大人,你的法器收好?!彪S從弓著上半身,雙手高過頭捧著銅鏡,神色極為恭敬。
安才展看了眼法器,接過裝入早已準備的黑布袋中,抬眼一眼撞上妖修鶴投來的嘲弄眸光。
安才展眼中怒意更盛。
眼前這人是中原城中原王妖修燈親弟弟。十七歲時,就因為嗜好酷刑,手段殘忍出了名,多年來,死在他手里的無辜者不計其數,其它部族也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這一次……
絕對不能容忍!墓禁地這么多人看護,居然還能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闖入結界?
安才展看著妖修鶴高傲地昂著下巴,不可一世的模樣。
恐怕這些人是在墓禁地內搞什么鬼?
念頭閃過,安才展想起一件事來。
“墓主大人,我記得從神圣之城出來的,達到占卜師等級,都有一項同行圣地的特權。”安才展頓了頓,“不知我有沒有這份殊榮?”
跟在妖修鶴身后的四位樓主頓時臉色煞白。
一百多年前,隨全知神一夜消失的十大部族首領:白歷、蒼幽、薄祭、巫墨、妖修、狼荒、東邪、夜青、寒臣、暮桑,共計十人。
當時十大部族后人為了尋找全知神及首領蹤跡,還發生了一樁慘案:占天族啟用禁術尋找全知神一行人,不幸招引來占天族有史以來最可怕的一場天雷劫,施法者49名,皆殞命。
此后,被全知神賜予皇位的千明立,將十大部族首領后人分封各城為王,以各族首領名字為姓氏世代紀念下去,并額外授予占天族蒼幽氏神圣之城一項殊榮,凡城中達到占卜師以上等級,皆可進入圣地。
曾有兩處神跡看守者,因被占天族發現重大過失,先后被皇室最可怕的六尾貓組織秘密處決。
妖修鶴挑眉,心不在焉的看了眼安才展。
“當然,你當然有資格同行!”妖修鶴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身后秦林寒放慢腳步,給一名親信使了眼色,即刻有一人悄悄退去派人通知中原王妖修燈。
穿過一道道結界,逐漸靠近封印中心位置,墓禁地。
前方兩名護衛高舉火把引路。
越往中心地帶走去,越顯得荒蕪,開墾過的一塊塊田地,雜草叢生;沿途不時能見到幾處破舊屋舍,門板被風吹的吱呀作響,屋外一圈,至少錯亂豎立有十幾座無名墓碑。
這是多年前慘案造成的。
某一晚,墓禁地這一帶居民突然發瘋了,骨肉相殘,無論大人小孩全都殺紅了眼,黑霧纏身,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羅剎惡鬼。
風聲嗚咽。
安才展抿唇,額頭冷汗涔涔落下。眼望妖修鶴一行人,亦是相同遭遇。
從剛踏入這血腥氣最重的一段地帶起,眾人都受到詭異力量吞噬精氣神,越走越覺得沉重,雙腿猶如灌鉛,幾處土壤原本就松軟,又積了雨水,沒踩穩的人,容易滑倒。
一行人如履薄冰,步步驚心。
更可怕的是,墓禁地不能使用靈力護身;一旦使用,這四面八方幾股肉眼可見,漂浮在草坪、房屋、墓碑、半空的黑霧,將主動聚集朝他們飄來;一旦遭到大量黑霧裹身,不但靈力越強被吞噬的越痛苦,還會喪失理智成為羅剎惡鬼見人就殺。
這一段不長的路,耗了足足三個時辰。
見到少女時,眾人心下咯噔一聲,唯恐少女已成了羅剎惡鬼,見人就殺。
妖修鶴回頭看了秦林寒一眼。
秦林寒仔細望了少女方向,少女閉著眼,抱膝縮成一團,單薄瘦小的身體無力倚靠著墓碑,露出的臉頰蒼白憔悴,不知是死是活。秦林寒面色一陣白一陣青,沖妖修鶴搖了搖頭。
妖修鶴見了,眉頭反而擰成川字,眼中怒火洶涌。
“這就是你們一個個做的好事?連處結界都看不住。”妖修鶴目光狠狠掃過四樓門主及一眾墓禁地護衛,怒喝道,“我留著你們這群酒囊飯袋做什么?”
墓禁地眾人額頭冒了冷汗。
安才展上前一步,想過去查看少女是死是活,正好瞧見少女睜開眼,雙眸空洞無神,褐色眼珠轉了轉,朝他望來,其中有一絲困惑。
“你是不是工尋歡?”安才展問道。
“……”工尋歡?
舒曉恩犯起迷糊,聽不太清外界的聲音,腦中不斷閃過什么,總也抓不住,只覺得心里難受的要命,就好像靈魂被刻上記號,只有盡快找到記號的主人,似乎才能安撫心臟被挖空的缺口。
這種感覺……是從昏睡前那僅存的記憶開始的——有人的指尖從她眼瞼劃到眉間、劃到印堂,一團黑霧吞噬她的意識之后,發生了什么?
去無業島找他……
“那無業島在哪?無業島在哪?”舒曉恩瞇著眼,喃喃低語。
“聽得到我說話嗎?”安才展見她呢喃著什么,正想上前去查看,被身邊的同伴攔截住。
“才展哥你別過去?!鼻窨尚浅蹲∷?,睨了眼少女方向,“我過去看看。”
安才展攔住他。
“等會,有異樣。”安才展狐疑四望,有一瞬間,他覺得有妖邪之氣四溢。正想說什么,卻見眾人都愣住了,順著視線望去,他看見一位頭戴皇冠,面上掛著和藹笑意的男子。
“全知神?”安才展喃喃道,情不自禁跪到地上。
窸窸窣窣草叢聲響過后,耳邊一片詭異的安靜。
舒曉恩想回頭去看究竟發生了什么,卻突然見到面前一方紫袍。
心間難受的要命的感覺,突然消失了。
舒曉恩仰起頭,看到熟悉的俊美臉龐,那雙琉璃色眼眸卻沒有半點溫度,眉宇間流溢的邪氣似乎更盛了些。
“讓你受委屈了?!卑讱v修垂眸看她,手憐惜的撫摸她臉頰,替她整理濕黏發絲。
舒曉恩伸手拉住他的手,借著他的力量,回過身去看那一行人。卻只見黑夜下,那些人臉上都帶著莫名虔誠的神情,跪在地上,面朝著一座座無名碑,似乎在聆聽著什么。
黑夜下,只有一縷縷黑霧繚繞在他們周邊。根本什么人也沒有,什么聲音也沒有!
舒曉恩看呆了。
白歷修嘴角微翕,輕蔑掃了一眼那些人。
“我讓他們看到全知神了,他們最崇拜的那一位全知神呢?!卑讱v修哂笑道。
全知神,是真的神祗嗎?
舒曉恩詫異地望著那一地跪拜者虔誠側臉。
白歷修拇指摩挲她冰涼臉頰,可惜他的指溫亦是冰涼的,無法驅散她周身涼意。
“等會他們就會帶你出去的?!卑讱v修聲音溫和,“在他們那休息一段時間,再來無業島找我……”
不等他說完,舒曉恩心頭漏跳了幾拍,怔怔望著他。
“那你呢?”舒曉恩慌道。
“這是我的化身,一會就散掉了?!卑讱v修為她溫柔地捋順凌亂長發,安慰道,“別擔心,一切都會開始變好的?!?p> 話音落下,白歷修顏色開始變得透明。
無論任她如何緊握,最終皆幻化為無數光點,在她掌心中緩緩飄散著,浮到半空,與絲絲縷縷的黑霧融匯一處。
舒曉恩眼眶發燙,淚水無聲無息滾落。
胸口那處缺口,似乎又被人強行撕裂了,涌現出先前那種壓抑到窒息的失落感。
眾人恍若夢醒,愕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