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天災
魯樞木聽完我說的之后,一下子就變得異常的激動,瞪大眼睛直溜溜地看著我說“原來你最喜歡的也是這個!我非常喜歡黑蠟色塗冰割文螺鈿鞘大小拵,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就完全被震撼到了!”
見到魯樞木這么激動的樣子,我就想到小時候收到自己喜歡的生日禮物時也是這個樣子。很慶幸魯樞木在研究所待了20多年,這才保留下了她的童真。我笑著對她說“看樣子我們的眼光相同啊,哈哈哈哈。”
魯樞木像個孩子一樣追問著我“那你喜歡它什么地方?”
“嗯......怎么說呢。我第一眼看上去的時候,覺得它包含了整個宇宙。因為刀鞘是黑色的,就像宇宙的背景顏色一樣。刀鞘的表面有一條條閃閃發光的細紋,在日光燈的照射下,散發出五彩的亮光,就像是宇宙中的繁星。從展示柜外看進去的時候,覺得刀鞘表面不是普通的木材,有一層冰覆蓋在表面的感覺,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材料,但就是覺得特別的美。500多年前的制造工藝就能做出這般如夢似幻的刀鞘,簡直不可思議。”
魯樞木變得愈發激動,激動地一直點頭說“對對對,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沒想到我們竟然都從刀鞘里看見了宇宙,古代的匠人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嗯,是啊,差不多中午了,下午想去干嘛?”
“先在附近吃個飯,然后我們去B市國家書畫博物館,怎么樣?”
“嗯,可以啊。”
剛離開刀劍美術博物館,就在門口遇見了國情局的甄宓。甄宓見到我,主動上前來對我說“石庚,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
“額......我對刀劍還是很感興趣的,所以來看看。”
甄宓看了眼魯樞木,又看著我說“那為什么你會和金娜莉在一起?”
我這才想起來,甄宓看過魔方研究所里所有人員的資料,所以她才能一眼認出魯樞木來,好在她不知道魯樞木的真實身份,我必須小心謹慎,千萬不能說漏嘴坑了魯樞木。我試著編了個謊言來蒙混甄宓,“我們在國情局門口遇見的,等車的時候聊了幾句,之后就成朋友了。”
魯樞木一言不發就在一旁看著我們,甄宓把臉湊到了我的耳邊輕聲說道“為了你的安全考慮,不是讓你最近別出門嗎。”
我也小聲地回答甄宓“嗯,我已經很少出門了,難得出來一次而已。”
“總之注意安全。”
“嗯,我知道。”
然后甄宓便轉過去問魯樞木“今天是工作日,你不是應該在布里塔尼亞上班嗎?”
魯樞木淡定回答道“我請假出來的。”
“喔,看來你們關系不錯嘛,特意請假出來約會。”
“對啊,我們關系挺好的。”
魯樞木完全沒有想要辯解的樣子,就這樣承認是和我出來約會的事情。
甄宓說“那好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拜拜。”
我還想問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沒等到我開口,就直接說完走人了。今天既然是工作日,那么熱愛工作的甄宓沒理由會出現在這里的,除非是執行特殊任務,就像她之前干的臥底那樣。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她還負責怎樣的工作了。很快,我就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后,接著與魯樞木在附近尋找吃午飯的地方。
一路上,我看著魯樞木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忍不住問魯樞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不是,我只是擔心,國情局的人出現在這里,會不會是因為他們對我的身份感到懷疑了。”
“不至于吧,你曾爺爺的偽裝工作不是做的挺好的嗎?而且你現在沒有在研究所里做奇怪的科研,他們應該不會拿你怎么樣吧?”
“可我還是很擔心,我的真實身份一旦暴露,可能就會有性命危險了。”
“既然這樣,那你最近還是少出門為好,如果引起懷疑他們就會派人跟蹤你,要是發現你住在魯洛的別墅里,那你的真實身份很有可能就會被發現的。”
“嗯,你說的對,最近還是老實待家里好了。”
飯后,我和魯樞木一起去了B市國家書畫博物館。就因為遇到了甄宓,我的3天假期只有一天能陪魯樞木出來玩了。也正因為只有一天,所以我必須好好珍惜這一天。對于天朝的書畫我還算是頗有了解的,一路上我都盡量為魯樞木講解,就像上次在恐龍化石博物館她為我講解時一樣。盡可能多的彌補她20多年的空白,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更濃厚的興趣。
這一整天,魯樞木的臉上都掛著笑容,本以為今天就這樣在愉快中安然度過了。可人算不如天算,再怎么小心謹慎,也沒有想到會突發地震。一切來的毫無征兆,令國家書畫博物館的人們不知所措。在我感到劇烈搖晃的同時,博物館內瞬間停電,應急避難燈隨即亮起。整個博物館就像是一口熱鍋,而游客就像是一群螞蟻,竄來竄去。在保安同志的疏導下大部分人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可是人潮擁擠,我和魯樞木又處于博物館的最里內,我擔心博物館支撐不到我們走出去。我清楚的感覺到,這次地震和上次在S市的程度相差不了多少,想起S市的受災場景,心中的恐懼便油然而生。
突然,魯樞木拉著我的手說“快跟我過來,躲到那個展示柜底下。”魯樞木用另一只手指向了不遠處一個很長的玻璃展示柜,這個展示柜至少有13米長,因為里面放大是全長12.286米的清明上河圖。展示柜是由8根粗大的象牙白桌腳支撐,一排4根,成雙排分布,高度勉強夠一個成人蹲在里面。
我還在猶豫該如何避難的時候,就被魯樞木抓著跑了過去。見到魯樞木率先從底下鉆進去之后,我也莫名其妙的跟著鉆了進去。里面只有我和魯樞木兩個人,我問魯樞木“躲在這里會不會不太好啊,上面的展示柜是空心的,不耐壓吧?”
“你放心,這種重點文物的防盜措施不是一般的好。上面的玻璃你用炸藥也炸不開的,相信我,躲在這里不會有問題的。”
聽魯樞木這么一說我就放心了,而就在此時,有幾個人突然蹲下身來看著魯樞木,說“大小姐,我們是魯洛董事長派來的保鏢。現在地震了很危險,快跟我們走,我們會保護你的。”
魯樞木立刻回答說“你們快進來,現在離開反而有可能來不及,這個展示柜是特殊材料制作,絕對安全的。”
那幾個人猶豫了一會兒,面面相覷,不知所措。魯樞木接著說“不要再猶豫了,再不進來就來不及了!”
隨著地面的劇烈晃動,那幾個人似乎也覺得現在走可能真的來不及了,于是聽從魯樞木的建議,躲進了這個展示柜下面。我看了他們一眼,一共有6個人,這些人之前一直都潛伏在我的身邊,而我卻絲毫沒有察覺。一個個看上去都挺魁梧的,應該真的是保鏢無誤了。
我們幾個人都不約而同的采取了單膝跪地的姿勢,雙手也都扶在地上,以保持最大的穩定。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保持平衡是件很吃力的事,眼前的魯樞木看上去也隨時都有傾倒的可能,唯獨那6個壯漢穩如泰山。魯樞木看著我,好像正要對我說什么的時候,我聽見了她的手機鈴聲。魯樞木勉強抽出一只手來,伸進自己的包包里,從里面翻出了手機。手機拿出來的那一刻,我看見了屏幕上顯示出“曾爺爺”的字樣。
魯樞木按下了接聽,將手機放在耳邊后,由于地面的晃動,身體向沒有手臂支撐的那個方向傾倒。千鈞一發之際,我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魯樞木的手臂。魯樞木看著我的眼睛,似乎想表示謝意,可手機正在接聽,不方面對我說話。只聽見魯樞木對著手機那頭的魯洛說“嗯,我沒事,現在在B市國家書畫博物館。嗯,不用擔心。嗯,嗯,好,什么?我聽不清楚,能不能再說一遍?喂,喂,喂喂喂。”
然后魯樞木皺起了眉頭,看了看手機屏幕,對我說“石工,手機沒信號,怎么辦?”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發現我的手機也沒有信號了,便回答魯樞木說“我手機也沒有信號,說明不是手機壞了。應該是附近的基站倒塌了,這也沒辦法,這次地震太劇烈了。”
“那也就是說我沒辦法聯系曾爺爺了?”
“嗯,是的。不過沒關系,你剛剛不是已經告訴他位置了,等地震停了他應該會過來找你的。”
“雖然是告訴他位置了,但是我也沒說讓他過來,所以我不確定他會不會過來。”
“額......我覺得眼下我們還是別想那么多了,能不能活下去還不知道。”
剛一說完,我的烏鴉嘴就應驗了。我聽見了墻體碎裂的聲音和小石子落在地面上的聲音,我越來越感到恐懼,有一種死神正在接近我的不詳預感。我感覺的到自己的雙手是冰涼的,額頭上全是冷汗,與上一次在魔方研究所的情況完全不同。魯樞木察覺到了我害怕的情緒,看著我說“石工,相信我,這個展示柜是絕對安全的。”
看到魯樞木這般淡定的神情,我已經沒有理由不相信這個展示柜是絕對安全的了。魯樞木的一句話,使我的恐懼煙消云散,不愧是我心目中的天使。我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點了下頭,表示我堅信魯樞木的每一句話。魯樞木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笑了一下。
幾秒鐘后,地面的晃動程度沒有減少,反而愈演愈烈,不僅墻體在持續剝落,就連地面也開始出現了裂縫。魯樞木應該也很清楚,如果地表出現裂縫的話,即使這個展示柜再堅固也無濟于事,但是魯樞木仍舊沒有露出半分恐懼之情。或許是受到了魯樞木的影響,即便地表出現了裂縫,我也并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
周圍的人逐漸向出門散去,在我所在的位置,僅能看見一小部分的人群還擠在不遠處。此時,我聽見了劇烈的坍塌聲,遠處的幾根粗壯的石柱也隨之倒塌。大量的石塊掉落在了我們的身邊,響聲震耳欲聾,同時還伴隨著一陣陣的灰塵。我緊閉雙眼,摒住呼吸,盡可能的不讓灰塵進入自己的身體。因為擔心魯樞木的情況,時不時還是會瞇著眼睛看一眼她的樣子。石塊接二連三的掉了下來,我似乎聽見了石塊砸落在玻璃上的聲音,好在我確實沒有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隨著坍塌的持續,周圍的應急燈逐漸損毀,加上掉落在周邊的石塊越來越多,能照射進來的光線就變得越來越少。展示柜的底下變得很昏暗,昏暗到我都快看不清魯樞木的臉了。本想拿出手機照一照,提供一點光線,可是晃動仍舊沒有減緩,我不敢冒險去拿手機。黑暗中,我對魯樞木說“樞木,不要多說話了,盡量保存體力,因為我們有可能會被困很長時間。”
“嗯,明白。”
幾分鐘后,地震逐漸平息,就是時不時還會出現余震,威力不算很大。坍塌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了,估計是能塌的都塌完了。周圍還算安靜,沒有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應該因為是能撤離的都撤離了,不能撤離的也發不出聲音了。我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了LED燈,眼前的魯樞木看上去毫發無傷,就是衣服和頭發上都落了些許灰塵。我問魯樞木“地震差不多停了,你有沒受傷?”
“沒有。”
“那就好。”
我對著魯樞木的身后大聲叫道“后面的幾位,有沒人受傷?”
他們相繼回答說“沒有。”
“很好,那就都別說話了,繼續等待救援吧。”
我沒有關閉手機的LED,就讓它這么一直亮著,因為人在黑暗中容易產生恐懼,反正沒有信號的手機也就只能這么用了。
我改變了單膝跪地的姿勢,雙腿交叉坐在了地上,低著頭,沒有足夠的高度讓我能直起腰板。魯樞木則換成了曲腿而坐的姿勢,與我一樣直不起腰,低著頭。
沒過多久,我聽見了遠處傳來了消防車的鳴笛聲,哇嗚哇嗚哇嗚。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我的心中一下子就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得救。然而這希望的小火苗才剛點燃沒多久,就伴隨鳴笛聲的遠去而逐漸熄滅。一輛輛的消防車靠近我們,卻又一次次的擦肩而過,不知道究竟哪一輛才會停留在我們附近。
我就這樣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從19點到20點,再到21點,一直到23點的時候,周圍沒有了消防車的聲音,可能是夜深了,暫時停止了搜救工作。在這段時間里,我們不斷更換著姿勢,有時仰著頭,有時低著頭,有時靠在石塊上。無論哪一種姿勢保持久了都挺不舒服的,但是這里的長度又不夠8個人都躺著,所以我們誰也沒有好意思躺下來。
到了23點30分的時候,我忍不住問魯樞木“你曾爺爺知道你在這里,怎么沒有派人過來,難道不擔心你嗎?”
魯樞木說“他肯定很擔心我,有可能公司那邊也出了很多狀況,他身居要職,一時間忙不過來吧。”
“嗯,也是有可能的。”
魯樞木身后的一個保鏢說道“這種情況,就算董事長想派人過來也沒有人愿意過來了。地震的時候每一個人都會優先去找家里人,就算家人不在B市,也不太想做這種大晚上救人的工作,因為我們不是消防員,沒有相應的技術和工具,也沒有那個義務。另外大小姐說的也對,董事長身居要職,他必須把現有的人手投入到工作中去,很難騰出人手來的。最壞的情況就是公司大樓也坍塌了,那就真沒人會來了。”
這位哥們說的很對,可他說的太明白了,反而會讓魯樞木失去希望,我有點擔心魯樞木,便對她說“沒關系的,明天白天搜救應該就會繼續,就當作現在是在野外露營一晚上罷了。”
魯樞木看穿了我的意圖,笑著對我說“我一直都很明白的,你不用安慰我的。”
看樣子確實是我多慮了,面對天災,從一開始最淡定的就是魯樞木了,反倒是我,時不時擔心起我那在國情局做客的老爸老媽,希望國情局的大樓都靠譜些,別像博物館這樣說塌就塌了。
深夜1點,我漸漸感到困倦,可是已經沒有躺平的位置了。其他6個壯漢已經在地上打起了呼嚕,我和魯樞木只能勉強坐著,好在地震前剛去了廁所,不然這時候就十分尷尬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魯樞木也支撐不下去了,她一句話也沒說,就輕輕地側躺在我的懷里,雙手抓著我的手臂,像個孩子一樣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