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素低頭吃著東西，藍鳶突然說道：“你讓我想起了一段歷史。”

　　易素因為有些疲憊而沒有回應。

　　藍鳶自顧自說道：“你知道‘不死紀年’嗎？”

　　易素眼眸微垂，她稍微聽說過，所謂的不死紀年存在于星際航海時代結束之后。

　　科技飛速發展，許多職業都被機器智能所替代，人類專注與人體改造與領土爭奪，為了變得強大長壽，他們想盡了辦法，用盡了手段。

　　最后他們成功了，他們進入了“不死紀年”，可是之后沒多久，不死紀年終結，所謂能讓人類不死并且進化體質的科技被當時的政權者封鎖銷毀，歷史上記載并不清晰，所以沒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

　　之后就是聯邦與帝國的崛起。

　　“如果不是時代太過久遠，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死紀年’的人了。”藍鳶說。

　　但她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誰都知道，不死紀年已經成為歷史，當時進行了不死改造的人類，都已經被盡數銷毀。

　　是的，銷毀——歷史書上用的就是這個詞，仿佛經過改造的人類已經不再是人類了一樣，如同一個物件，被人為“銷毀”。

　　不過藍鳶的話提醒了易素一件事：這里的人雖然不能修仙，那有沒有別的辦法，讓他們如同不死紀年的改造人一般，不老不死呢？

　　不需要多，只要一個，哪怕一個也好，能陪伴她走過這條浩瀚的時間長河，那她或許就不會再壓制自己的修為。

　　這樣的念頭在易素心中一閃而過，埋下了種子。

　　吃完飯，易素跟著藍鳶回宿舍，因為已是熄燈時間，走廊上空空蕩蕩，偶爾遇到一個巡夜的教官，教官看到易素身邊跟著隨隊老師，也就沒說什么。

　　進入夜晚，山壁之下的燈光越發明亮，一輛輛載著東西的懸浮貨車在樓下飛駛而過，格外的顯眼。

　　易素眼神好，她看到一輛貨車上掉下了一塊泛著白色熒光的深色石頭，如同可愛的小星星一樣。

　　易素有些好奇，而藍鳶也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老師，她是皇室旁支藍家的子女，她知道很多事情，同時也從來不講究什么緘默法則，看易素好奇，她也沒管什么規則不規則保密不保密，直接就告訴易素：“那些是新型的能源石。”

　　“新型的能源石？”

　　能源石易素知道，雖然歌聲是機甲的能源，但是除了歌聲之外，耗費最大的就是能源石了。

　　歌聲需要人來唱，錄音機和電子合成音發出的歌聲都沒有人聲的效果，所以歌聲能源主要作用于機甲和部分機械，用于城市運轉的話，太過奢侈。

　　于是能源石的作用就被挖掘出來，能源石的存在十分尋常，甚至因為不稀有，而十分低廉。

　　但是新型的能源石她還從沒聽過。

　　藍鳶給了易素一個略顯神秘的微笑：“軍方給命名為星礦石，還不清楚作用，不過......”藍鳶突然壓低聲音，小聲道：“研究院目前正在偷偷研究，企圖用星礦石取代歌聲。”

　　易素腳步一頓。

　　藍鳶因為易素的反應笑出聲，輕輕的笑聲在走廊上回蕩，顯得有些恐怖，但其實最恐怖的，還是藍鳶剛剛告訴易素的事情。

　　新型能源石，星礦石，取代歌聲作為機甲能源......

　　這要是成功，那就是一場能掀起滔天巨浪的變革。

　　易素皺眉：“你不該告訴我。”

　　“只是告訴你而已。”藍鳶渾不在意：“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很清楚，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研究很可能被終止，畢竟現在的帝國高層里面，有近三分之一是歌者，這個研究會動搖他們的地位。”

　　明明說著嚴肅的內容，但是藍鳶的語調卻仍舊讓人覺得她是在開玩笑一樣隨意。

　　易素覺得自己管不了藍鳶，索性不再糾結，而是問道：“為什么要告訴我？”

　　“你不在意這個。”藍鳶肯定地說道，聲音略微有些放空，聽起來十分縹緲：“就像長公主殿下和她的丈夫，還有咱帝國的另一對契合者，你們都很奇怪，明明是歌者，明明需要依靠歌者的身份穩固地位獲得特權，但是你們對于會動搖歌者地位的研究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更在意研究是否能夠讓帝國更加繁榮......真是太奇怪了。”

　　藍鳶說著，自言自語道：“你的話還能用心理指數異常來解釋，他們又是怎么想的呢？”

　　這樣重要的研究，不可能沒有歌者參與，只是藍鳶實在想不通，為什么帝國的兩對契合者會都參與其中并且支持這項研究。

　　為什么......

　　易素知道為什么，但是她沒有告訴藍鳶，只是吐槽了藍鳶一句：“你也是歌者好嗎。”

　　藍鳶：“恰好歌聲能被機甲接受而已，我的目標可是機甲師。”只是心理指數耽誤了她。

　　說著，藍鳶又開始跟易素安利，不停地告訴她機甲師有多好，駕駛機甲有多帥。

　　易素無奈地聽著。

　　回到宿舍，因為已經熄燈，易素也沒去管今天要寫的卷子，去洗了澡就爬回床上睡了。

　　今晚和昨夜不同，吸取到教訓的三位舍友都安安靜靜沒再聊天，易素很快就陷入了夢鄉，夢里，易素回到了Z23，回到了易澤言還活著的過去。

　　那是Z23難得晴朗的一天，天空藍的如同海水一般。

　　易素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一窗之隔的外面是寒風凜冽，窗內的她趴在地毯上，享受著舒適的暖氣，曬著難得出現的陽光。

　　易澤言坐在鋼琴前，顧嘉則在桌邊，拿著筆，掙扎在恐怖的題海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于，顧嘉把筆一扔，如釋重負：“寫完了。”

　　易澤言走過去，拿起顧嘉剛剛做完的習題卷子，坐到沙發上開始批改，顧嘉則跑到了易素這邊，搶了易素的抱枕，和易素一塊曬太陽。

　　顧嘉回頭看了看還在批改卷子的易澤言，問易素：“基礎文化課要學我能理解，畢竟文盲叫起來不好聽，但是為什么我們連機甲師的初級課程也要學？那一堆按鍵和亂七八糟各種操作，記得我都快瘋了。”

　　那時的顧嘉才剛剛成為易澤言的學生，性子沒有后來那般沉穩，還有些許的少年心性。

　　易素被太陽曬得渾身懶洋洋的，眼睛都睜不開了，只開口回答道：“嗯......因為不能成為只會唱歌的金絲雀啊。”

　　顧嘉聞言愣住，只會唱歌的......金絲雀？

　　這是什么說法？

　　能成為歌者不是很厲害嗎？如果能像易素和易澤言一樣，達到軍隊歌者的條件，就算基礎文化完全不及格，也不會被人小瞧，怎么到了他們口中，就是金絲雀了？

　　“只是給機甲補充能源——你覺得，你的未來只要這樣就好了嗎？”易素問。

　　顧嘉被問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被溫熱的太陽烤得暖烘烘的易素始終閉著眼，說話就像是在說夢話一樣：“歌者有從軍的，也有從政從商的，他們靠的可不僅僅是歌聲，就算是最普通的歌者，想要活得好，也得懂得為人處世之道，我們想要走得更遠，走得更高，就必須學得更多，比別人還要多很多。”

　　易素說完，易澤言也批改好了卷子，朝他們走來，并問顧嘉：“你們學校現在都不教這些了嗎？”

　　顧嘉沒懂：“教什么？”

　　易澤言：“什么都得教啊，我的老師可是要求我們什么都學，因為一旦使用新能源的新型機甲面世，我們這些高高在上的歌者都將跌落神壇，所以我們那一屆的歌者，都會機甲，當然，在別的方面，也都有各自擅長的領域。”

　　顧嘉聽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被打通了，從那以后就聽話乖乖學習，讓學什么就學什么。

　　畢竟，像易澤言他們那個年代的佼佼者都是這么過來的，他這個資質普通的凡人還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而且，易素和顧嘉都記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這一批可以說是歷史上最優秀的歌者們，早就已經做好了迎接新型能源，跌落神壇的準備。

　　易素醒來的時候還有些回不過神，甚至有些記不清自己在哪。

　　這里沒有落地窗，沒有蓬松柔軟的地毯，也沒有軟乎乎的抱枕，眼前只有簡單的天花板，身下是軍訓基地統一的床鋪。

　　沒有易澤言，也沒有顧嘉。

　　易素閉上眼，想再睡回去，但是想想又放棄了，那是夢。

　　只是夢。

　　接受吧，這才是現實，沒有易澤言，沒有顧嘉，并且回不到過去的現實

　　易素睜開眼，眼底有什么東西，發生了改變。

　　下一秒，她表情一僵。

　　心境中，被牢牢壓制的修為如同一只受驚的小貓，小心翼翼地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

　　然后猛然躍起，沖破了易素的桎梏。

　　易素一瞬間從元嬰前期跨進了元嬰中期。

　　進階了......

　　易素翻了個身，想拿被子捂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