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灼贏了比賽，十分高興，當時就提出要請三位隊友吃飯。

　　于寬表示吃飯沒有什么意思，又呼吁大家一起去唱歌。

　　田灼一聽。有道理啊！二人一拍即合。

　　樂非本來是不想去的。因為明天是周一，早上還有課。但他看見樂瑤表現出了很高的興致。他不能放著樂瑤一個人跟這兩個不怎么靠譜的家伙去。于是，一向沉穩的非哥也被卷入了深夜K歌的“大軍”當中。

　　他們這場比賽其實打得算是快的了。現在才不到晚上9點，為什么說是“深夜”呢？因為他們準備訂的是凌晨0點到早上6點的夜場。

　　那他們現在出來干嘛呢？剛才不是說了嘛，他們還要去KTV附近先吃點東西。

　　三個多小時的時間，普普通通的一頓飯肯定很難挨過。沒關系，他們選擇的是一家烤串。怎么又是烤串？上回于寬沒在那次，他們也是吃的烤串。這不是方便聊天嘛。烤串這種吃的，它最大的特點就是得烤一會兒。在烤的這段時間，幾個朋友正好可以聊聊天。如果覺得過于平淡，還可以弄兩盤涼菜，開幾瓶啤酒。而且烤串這種東西，它通常不會一次烤完。為什么呢？如果一次烤太多，沒等客人吃完就涼了，烤串的味道就會大打折扣。尤其是一些有肥肉部分的肉串，動物油冷卻之后就會凝結成一層白油附著在表面，看著就讓人沒有胃口。烤串這一分批次，這頓飯的時長就又被拉開了。而且，這次多了個于寬，又換了另一家串店，氛圍跟上次完全不同。

　　酒過三巡，四人都進入了比較興奮的精神狀態。許多平時不會拿到公共場合說給別人聽的“故事”，今天都被他們搬到了酒桌上。

　　最先發力的是樂瑤同學。

　　幾杯啤酒下肚，樂瑤的臉兒上就升起了一層紅暈。在昏黃的燈光的映襯下，顯得別有一番韻味。

　　都說喝酒臉紅的人其實不容易喝醉，樂瑤同學卻趁著“酒勁”開始放飛自我了。

　　“你們說，假如咱們四個平躺在地面上，然后天突然塌了，誰會最先被砸到？”樂瑤突然出了一個腦筋急轉彎。

　　“天塌了？”田灼一愣。

　　九年義務教育限制了田灼的想象力。他一時陷入了對“天塌”場景的想象當中。到底是神話傳說當中破了一個洞那種天塌，還是科幻電影當中其他星體撞擊地球的那種天塌？如果是神話故事中的天塌，那就談不上被“砸”到了。田灼記得那應該是什么“天河倒灌人間”的場面。如果是星球相撞，那估計也分不出一個先后了。田灼所學有限，也沒親眼見過那種場面，但憑想象也覺得自己肯定活不到被撞到的那一下。一個巴掌扇過去，還能帶點風呢。兩個龐大的天體正在相撞，就算實心的部分還沒碰上，中間夾雜的東西能有好？田灼記得光是流星跟大氣摩擦就足以產生巨大的能量。

　　而且，跟巨大的星體相比，人類簡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了。一面墻看似是平的。甚至如果你用手去撫摸，也感覺它非常平滑。但如果從一個細菌的角度去比較，這面墻肯定就跟平滑沾不上半點關系了。天塌了先砸到誰？這個問題問出來，想表達的應該是兩個平行平面疊在一起的時候，夾在中間的誰會先被壓變形。可惜的是，就像一腳下去不一定能踩到鞋底的螞蟻一樣，如果真有“天塌”這回事，實際上四個人也不是處于統一標準的。

　　“就是假如天掉下來了。”樂瑤一副興致滿滿的樣子。

　　“那還用問嗎？肯定是你啊！”于寬隱隱露出了點猥瑣的表情。

　　“為啥啊？”從表情上看，樂瑤顯然沒有料到有人會猜這種答案。

　　“嘿嘿。因為妹子你胸前比較突出啊。”于寬邪惡地笑了笑。

　　“哦。”樂瑤恍然道。

　　不得不說，在面對同一個梗的時候，男人和女人的第一反應通常是不一樣的。

　　“你要這么說，那還真不一定。”田灼道。

　　“為啥？”于寬問。

　　于寬的腦中幾乎在一瞬間閃過了七八種奇葩的想法。但思來想去，他都沒有找到一個能說服他的想法。

　　“我覺得這個比的應該不是深度，而是厚度。”田灼分析道。

　　“哦，我忘了還有你這個肺活量怪物了。那感情可能還真是你比較厚實。”于寬也恍然道。

　　“哈哈。”樂瑤突然自個兒笑了起來，還是快要岔氣的那種。

　　“妹子你笑啥呀？”于寬好奇道。

　　“你們幾個，實在是太單純了”樂瑤笑得一顫一顫的。

　　單純？于寬跟田灼對視了一眼。他們哥倆跟“單純”這倆字還能挨著邊嗎？于寬這小子剛才都要開始講葷段子了，也叫單純？

　　最后還是樂非率先反應了過來。

　　一向穩重的非哥老臉突然一紅，拉了拉樂瑤的衣袖，道：“你喝多了。”

　　本來田灼和于寬都已經陷入了誤區，但經非哥這么一“點撥”，突然就都醒悟過來了。

　　“哇！原來妹子你是這么邪惡的呀？”于寬調戲道。

　　“哈哈。”樂瑤妹子繼續傻笑。

　　雖然非哥已經在旁邊先替妹子羞愧了，樂瑤還是絲毫沒有要矜持一點的覺悟。

　　此時田灼在干嘛？田灼的腦中突然浮現出了聶瑩的形象。難道是因為之前跟聶瑩廝混了一段時間，導致樂瑤轉了性了？樂瑤之前好像不是這樣的啊？

　　“老田，你是不是看傻了？”于寬見田灼沒有反應，于是詢問道。

　　“額？剛才想了點別的事。”田灼回過神來，下意識先掃了一眼其他人。

　　“嘿嘿。是不是想小語妹子了？我感覺樂瑤妹子就是跟小語妹子一起待的時間長了。正所謂‘近墨者黑’，你沒覺得現在的樂瑤妹子變得有點像小語妹子了嗎？”于寬擠眉弄眼道。

　　“你這么一說……”田灼琢磨了一下，“好像沒有什么毛病啊。”

　　“嘿嘿，就說是吧。”于寬笑道。

　　“唉，怎么說呢。小語同學畢竟是一個能干出‘站著尿尿’這種事的選手。”田灼低聲跟于寬吐槽道。

　　“你們說語眸呢嗎？要不要我打個電話把她叫來？”樂瑤一邊問，一邊還拿出了手機。

　　“誒誒誒！那就不用了吧？”于寬連忙勸阻道，“我覺得咱們四個人剛剛好。你說咱們四個，要個中包還挺寬敞。要是變成了五個，那不就有點擠了嘛？”

　　“額，其實我覺得吧，說‘擠’就有點俗了。中包要是不夠寬敞，我們可以要一個大包嘛！但是吧，現在都這么晚了，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打擾別人休息了。”田灼尷尬道。

　　“哈哈哈。你們倆膽子還真小。那我偏要給她打電話。”樂瑤笑道。

　　“你這可就調皮了啊，我說。”于寬被嚇了一跳。

　　“你先歇會兒。喝點茶水。”還是非哥明白事理，主動給樂瑤倒了一杯茶水。

　　“對了。非哥來講講你的故事吧？”田灼靈機一動，及時提議道。

　　“我啊？我有什么好講的？”樂非還是有點靦腆。

　　“唉，非哥你就隨便說點兒什么。大學以前十好幾年，能沒點故事可講嗎？”于寬開始對樂非瘋狂使眼色。

　　“那我就講一講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吧。”樂非總算是跟另外兩位對上思路了。

　　“你繼續。”于寬往下引了一句。

　　“我上高中的時候，家離得遠，一直是住校的。”樂非道。

　　“那么早就住校了。”于寬嘆道。

　　“從小學到高中，我上過的最遠的一個學校離家都不超過步行半個小時的距離。我上過的最近的一個學校，就在我家樓下。”田灼也感嘆道。

　　“我家是農村的。小時候放假，我還得幫家里干農活。”樂非回憶道。看他現在的語氣和表情，總算是進入了狀態。

　　“厲害厲害。我小時候就沒干過什么活。”于寬佩服道。

　　“我們那兒的家家都這樣。她就比較幸運了，從小住在大城市里。”樂非攤手示意了一下樂瑤。

　　樂瑤沒有說話，似乎也陷入了回憶。

　　“高一高二那會兒，我買了個P4，然后沉迷了一段時間。”樂非道。

　　“一個P4都能讓你沉迷？”于寬驚詫道。

　　“是啊。以前也不知道什么網游的，頂多就是玩一玩格斗類的街機游戲。那時候我們學校周圍一共就一家網吧。機器還非常爛。我每次去網吧，都是去下載電視劇的。網游都是上了大學以后才開始玩的。高一的時候也不知道什么動漫。我剛開始拿P4就是看看電視劇。小時候在家里大人管得嚴，都沒機會看什么電視劇。上高中的時候第一次住校，終于沒人管了，自己就放縱了一些。電視劇那種東西，你們也知道，一部就好幾十集。我一看就停不下來了。當時學習成績嚴重下降，老師找了家長，我才控制了一下自己。”樂非道。

　　“嘿嘿，我怎么感覺你說得有點像咱們現在腐朽的大學生活呀？怪不得非哥你現在的自制力這么好，原來當初就已經經歷過這樣的階段了呀？”于寬感嘆道。

　　“何止呀！”樂非也嘆道，“被老師找過家長之后，我就立志要好好學習。在高一下學期，我的成績突飛猛進，一下子提升到了全班第二。然后，我就有點驕傲了。等到高二的上學期，我住的那個寢室出現了一波動漫熱。當時大家都在看動漫，我就也跟著看了一下。”

　　“看了一下？”于寬好像察覺了點什么。

　　“額哈，看了一下，然后就又停不下來了。當時正好趕上超長連載的那種動漫特別火，都是好幾百集的那種。不像現在，新出的動漫都是十幾集或者二十幾集的。我看的那幾個動漫比一般的電視劇都要長。這一看，又耽誤了很多學習的時間。”樂非道。

　　“你這還好啊。我們都是從小就接觸動漫了。最小的時候是家長帶著看電視里的那種。上了小學之后，一般是比較大的孩子帶著看動漫。我記得我剛開始是看漫畫書。那時候我有個表哥喜歡收集漫畫書。他攢了一麻袋。然后我就經常拿來看。剛上初中的時候，我在一個課外寫作班里認識了一個高年級的學長。那個學長每次上課都在我旁邊講一個動漫里的情節，有時候還直接把漫畫書帶到課堂上。他的本子上也經常貼著那些動漫人物的貼紙。他說的那個動漫，我之前在電視上沒看過，但是在我家電腦的一個網絡電視軟件里看到過幾次。當時沒有給我留下太深的印象。就是因為那個學長成天在我旁邊念叨，后來我就主動去搜了一下。等我專門去看了一下，然后才徹底入坑的。”田灼回憶道。

　　“是啊，那種從一個動漫剛更新沒有多少的時候開始看起，然后發現它更新的越來越多，不知不覺就好幾百集了的感覺，非哥你這種喜歡攢多了一起看的人可能體會不到。”于寬一邊回憶著，臉上居然還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以前追動漫的時候，我們都是一邊追漫畫，一邊追動畫。當時就是等不住。看了漫畫，就等于提前知道了動畫后面的劇情。但是我當時完全沒覺得影響了觀看體驗。”田灼道。

　　“我就不喜歡看漫畫。一來劇透很難受。二來漫畫不會動，也沒有聲音，總覺得缺乏連貫性。”樂非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漫畫的特點就是隨時暫停，每一張都相當于截圖。我就不說想象力那些了。太俗氣。咱們就找比較客觀的地方分析。就說沒聲音，這其實就是漫畫的一個優點呀！當你仔細去聽配音的時候，就有可能錯過畫面里的一些細節。尤其是一些主角說話的時候，當你把目光鎖定在一個角色的身上的時候，那一瞬間就會忽略了畫面里的其他地方。很多動漫里都會把重要的伏筆安排在畫面中不起眼的地方。如果看漫畫的話，每一張圖你都可以慢慢看。但看動畫，很多細節一閃就過去了，就有可能出現我之前說的那種忽略重要情節的事情。”于寬解釋道。

　　“其實這根當時的心情也是有關系的。一個是當時咱們的娛樂活動比較少，沒有太多選擇的余地。再說當初咱們是從前頭就已經開始追了，已經養成了習慣。如果現在再讓我去追一個動漫，我就肯定不會再同時追漫畫了。”田灼分析道。

　　“對，前面已經追了幾百集了，如果突然不看了，都有些不習慣了。估計是有感情了吧。”于寬補充道。

　　“還真是。以前追漫畫的時候，我都是每天關注更新動態。比如一個動漫是周五晚上更新，它一般會在周二的時候出一個一圖或兩圖流的預告，周三或周四的時候還會出一個其他語言翻譯的先行版。我甚至每次還會等著預告和先行版的更新。更別說漫畫的更新了。現在想想，那時候追漫畫還真是瘋狂啊。”田灼感慨道。

　　“那還真是瘋狂。”樂非沒有過這種經歷，自然體會不到田灼的這種感覺。

　　“對，那時候還會逛論壇，看各種相關的帖子。有各種網友自己寫的關于人物和招式的排行，還有各種分析和預測劇情的帖子。”于寬道。

　　“你不說我還忘了。當初我還經常發跟漫畫相關的帖子。漫畫每更新一話，當天晚上我就會發分析帖。當時都形成一個系列了。”田灼回憶起這事，也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在年輕的時候，人們總會出于熱愛無償去做一些事情，并樂此不疲。

　　“我當時因為看動漫，學習成績再次下降。等到高三的時候，雖然也端正了學習態度，第一次高考還是失利了。后來第二次高考，我本來第一志愿也不是填的咱們這個專業。”樂非道。

　　“那你這個是第二志愿？不應該吧？第二志愿要求的分數一般會高出不少的。”于寬問。

　　“我填寫了那個服從調配。這個專業是學校給我調來的。”樂非解釋道。

　　“哦，過去這么久，我都忘了還能這樣了。”于寬道。

　　“所以，我也是跌了兩跤才有現在的自控力的。這事真不是那么簡單。”樂非嘆道。

　　田灼和于寬又對視了一眼。他倆上大學之前在學習方面就沒跌過太大的跤。稍微嚴格點說的話，對田灼來說，也就高考那次算是一次小小的失利。當時他沒有發揮出正常水平，其實還小小失落了一下。但現在已經過去快兩年了，再回想一下，高考其實也就那么回事。

　　以前田灼總覺得這是一個重大的轉折點。甚至可能在有些人眼里，高考已經算是一個終點了。但它實際上連起點還沒有達到。只有走出大學校園的那一刻，才算是這個人真正的起點。此前，他只是作為一個家庭的一部分，被安排著行走著。往后，他走的才是自己的人生路。